第十六章並蒂雙蓮 作者:未知 大都花會對京華來說早已經不僅僅是個花會了。今年的選址是在城南最繁華了青梧街,由城中巨賈萬家出資承辦。 萬家做得是古董行當,在青梧街有一間叄層高名爲奇物齋的古董鋪,即便隨便一顆珠子都價值連城,也日日門庭若市,是城中權貴富甲常來的地方之一。只萬家發跡史才兩代,根基尚淺,這年花了重金,才終於如願以償。 至於到底要怎麼辦,如何選擇,如何搭建,來客的住宿、飲食,花卉如何存放……等等諸如此類,萬家都一竅不通。頭一回見面,便擡了兩個大箱子出來,一打開,裏面是滿當當兩整箱金元寶。萬掌櫃帶着四個寶石戒指的大手一揮,說請薛夫人隨意支配,多了自己留着,少了可以再要。態度倒是極恭謙,就是一問叄不知。 傅明晞忙得腳不着地,每日晨起晚歸,有比薛成和還要回得晚。這天又是天擦黑纔回到薛府,小丫鬟提着燈出來接她,說薛大人早前就回來了,還和郡王在一起。如今兩人正在書齋裏下棋。 ……真是陰魂不散啊。 雖然上次他就表明了要當鋤頭的決心,甚至又拿柔然那一套歪理來說。信誓旦旦的語氣讓她一想到就氣,回去後要睡了,冷不丁就冒出了一句小雜種,好在那時薛成和在淨房,但還是驚出一身冷汗,到了後半夜纔將將睡着。 風平浪靜的過了幾天,她全身心地在爲花會做籌備,險些把這樁麻煩忘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直接把人趕走,怎麼說也是北梁郡王。傅明晞有些煩悶,倒不是因爲白無祁本身,畢竟已經知道了他是沒臉沒皮的。真正令她覺得失望的是薛成和,他好歹也入仕五年了,與人周旋時察言觀色那麼得心應手,一個小子揣了什麼心思看不出來嗎?明明他這張臉也常有招桃花,她卻一眼就分得出來誰是傾慕,誰是覬覦。 心不在焉地回屋去換了衣裳,因爲有客,就沒有穿便服。換了一身月白長衫並水色襴裙,外罩一件繡雲水的天青色比甲。簪環都拆了,只留了鬢上兩朵絹花和耳鐺。原想補一下胭脂水粉,結果小丫鬟竟在滿滿一屜的胭脂中拿出了那盒茉莉的,她的心跳登時漏了一拍,當下就沒了心思。 去得時候也巧,他二人正從書齋中出來。 說來很奇怪,薛成和是京華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不論出現在什麼地方,永遠是目光的焦點。不僅僅是姑娘們見了喜歡,男人見了也會心誠悅服的讚歎。偏與白無祁走在一起,光身高就被壓了半個頭,氣勢就矮了一截。加之薛成和是文官,素日裏雖也習射御,有一副勻稱的好身材。但和常年習武的白無祁比起來,竟顯得有些羸弱—— 十九歲的少年,連發絲都透着蓬勃的朝氣。即便穿得是寬鬆閒適的廣袖長袍,腰卻束得很細,肩寬背闊,手長腳長。因爲把額頭露了出來,顯得要比初來乍到那陣子利落許多。明明有一雙野心勃勃的眼,偏偏神態又很謙和乖覺。 他大大方方走到了傅明晞面前,露出燦然的笑容:“薛夫人。”一頓,繼續道,“又見面了。” 傅明晞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一見到他就不自主心跳加快的自己。 薛成和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解釋道:“今日我去城郊的花市逛了逛,正巧遇到郡王,大家既是鄰里,便一同回來了。我挑了些蓮花,這會子已經在院中的池子中種下了。我已經留了郡王用暮食,就在邀月亭設宴如何?” 薛夫人敷衍的笑笑,說好,“那你們先去。我去安排暮食。” “不必了。我已經叫人去鏡水樓買招牌菜了。家裏的廚子也在做你喜歡的鯽魚和金玉羹。”薛成和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揉了兩下,“你領郡王去邀月亭,順便瞧瞧花可喜歡麼?若是好,我這兩日再定一些來。我去拿窖裏的流霞釀,今日不醉不歸——” 傅明晞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用眼神示意有話要說。薛成和卻把手抽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懇切一笑,意思是讓她先照辦。她無奈,衝他略一頷首,柔聲道:“好。”又一比手,面無表情的對一旁道的人,“郡王請。” 書齋離花園很近,只兩個僕從遠遠兒的在前方開路。 白無祁慢吞吞走在最後面,看着薛夫人的腳步不疾不徐,勻速保持着與自己五步左右的安全距離,幽幽的說:“是我的話,纔不會讓妻子與外男獨處。一秒也不行。” 薛夫人沒有回頭,聲線冷冷的:“郡王說笑了。北梁的女人不誰是附屬,比起被當做一個玩意兒似的悉心珍藏,還是有獨擋一面的自由更重要。” “哼。詭辯——”他雙手把在腦後,往前跨了一大步,就聞到了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淡香,“若那麼要自由,還成婚做什麼?兩個人若真心相愛,怎地一點私心都沒有。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薛夫人腳步快了一些,又與他拉出了一截距離。到後面幾乎是小跑着,到了亭前,僕役已經把四面的紗簾都攏了起來。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比手請他坐,就頭也不回走了。 那廂薛成和去了酒要去,正遇見板着臉的傅明晞回來,上前截住了她道:“杪杪怎麼了?去時還好好的。” 她也不客氣,把他推開了:“我今個兒太累了。又不是沒和你說過,那萬叄千是個甩手掌櫃,只顧那銀子其他一概不管,今日又跑了小半個京華城,哪有心情陪你兩個喫酒。明日還要去,你怎地不爲我想一想?” 薛成和當即殷切地爲她捏肩,“可是……他畢竟是郡王。即便我這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是首輔之女,可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文臣。別人有意結交,我哪有不應的道理。” “一個閒散郡王罷了。往後長大了,皇帝賞一塊封地給他,他就要遠遠兒的做城主去。再說了,他才十九,什麼都半懂不懂,你和他有什麼話好說。” 薛成和環住妻子的纖腰,下巴抵着她的額:“之前杪杪不是說要我參加花會麼,不論能不能得魁首,總之到了那時,我一定在衆人面前和你好好表一回白。好不好?別人家有的,我們杪杪也一定不能少。” 傅明晞動容不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便知足了!”旋即撲進他的懷裏,“不過,既然說了就要算數!” “當然!” 男人的語氣鏗鏘有力,她聽着他堅實的心跳,忽然聞到了一縷陌生芍藥花香,不由得皺了皺鼻子——她對太濃郁的味道過敏。於是往他胸口上撣了兩下,隨口道:“今個兒去的哪一家花鋪?下回別去了。” 追*更*就*去: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