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搭訕
這大概是她唯一的優勢了吧,至少也算個不離不棄不是?她自嘲地笑笑,仰頭就把一杯江小白喝了個乾淨。
“喂喂,我是讓你來陪我買醉的,不是讓你來醉的,別我花了錢買了酒回頭還得送你回去。”安盈一邊啃豬蹄一邊抱怨。
蔡菜二話不說甩出一張五十元大鈔:“這頓我請。”
“你失戀了?”安盈打趣道。
“滾。”
“嘻嘻,不然呢,空虛寂寞冷了?”
“360度花式滾。”
“其實袁毅真心不錯,挺好一小夥子,你就給他個機會嘛。”
“你不滾我滾。”蔡菜站起來就要走。
“別別別,”安盈一把拉住她。
隔壁桌有兩個男人,一直暗戳戳地打望着這邊,眼神輕佻,指指點點,時不時還吹兩聲口哨,以示威風。
“你瞧這種,”安盈朝兩男努了努嘴,“一副沒見過女人的樣子,袁毅跟他們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墳裏。”
“人和蟲還是不能比的。”蔡菜說。
“所以啊!現在有個現成的人在你面前,你不好好珍惜,回頭又得在蟲堆裏去翻翻,那多累啊!”
“我不需要找人。”
“是是是,你漂亮,你不找人,人找你,但萬一找你的是條蟲呢?”
“我喜歡花。”蔡菜突然冒了句。
“啥玩意兒?”安盈沒聽懂。
“沒什麼,”蔡菜苦笑一聲,“總之別惦記我了成麼?我喜歡一個人。”
“誰?”
“你……妹。”蔡菜端起酒杯,二話不說一口就悶了。
這時,安盈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你該不會還惦記着那個李學長吧?”
“……”蔡菜真想一口唾沫淹死她。
“哇哦!”安盈發出一聲驚歎。
蔡菜滿頭黑線。
什麼李學長,不過是高中時爲了掩飾自己的性向而故意杜撰的一個暗戀對象而已。那時候整天與安盈膩在一起,多多少少總會流露出一些旖旎的情緒,爲了避免被發現,只好隨便找了個大衆情人來各種仰慕,以掩人耳目。
安盈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覺得蔡菜好專一,都那麼久了還喜歡着一個不可能的人。於是她緩緩倒上兩杯酒,衝蔡菜語重心長地說:“菜菜啊,初戀這種東西,錯過了就別想了,那只是少女們情竇初開時的青春悸動,只要條件合適,時機恰當,誰都可以。”
“什麼叫誰都可以,我纔沒你那麼飢不擇食。”蔡菜忍不住反駁道。
“我怎麼了,我起碼跟人牽過小手打過啵,你呢?人家壓根兒不知道你喜歡他!先甭說你這麼慫敢不敢表白,就算敢,現在也晚了,人家說不定都有對象了。”
“……”好,好,好一隻烏鴉。
“早幹嘛去了?”安盈半眯着眼睛,戲謔地看着她。
早幹嘛去了?蔡菜呵呵一笑。
這一刻,她又想起許多事。想起當年她多麼狂熱多麼執着;想起通宵達旦在校園網上捕捉一切關於她的風聲;想起她的手機鈴聲還是傷信和1874;想起曾寫下一張又一張小紙條,藏在一本又一本從圖書館裏借出來的她喜歡的書裏,再偷偷還回去;想起她給她畫的簡筆;想起演唱會,眩目的燈光舞臺,她在場內看陳奕迅,她在場外看她。
全是曾經,忘不掉的過去,全是偷偷,又摸摸。
她不知道,她也未說。
早在許多年前她便已將回憶掩埋,但蔡菜拒絕在墓碑上刻下“love”,也拒絕在棺蓋上灑下塵土。躁動不安的青春,/?
好在,塵歸塵,土歸土,這一切終究是過去了,不管3年還是6年,不管10年還是更久,即便她喜歡過,即便如今仍然喜歡。
……
兩瓶江小白下肚,烤蹄也吃了5,6個,兩人都有些醺了。
“我想買套房子。”
是安盈的聲音。
蔡菜頓了頓,然後繼續喝酒。
“看了個小套二,在龍泉,56平的,朝南,有個超大的陽臺,採光特別好……”
“多少錢?”蔡菜問。
“60萬。”
“不便宜。”
“又不用全款,我們是首套房,首付3成,加上稅那些,前期只要20萬。”
“裝修呢?”
“基裝3萬搞定,傢俱就先買牀和沙發,家電先買廚房裏的,煙機竈具冰箱,2萬就夠,其他的以後再慢慢添置。”
25萬……
安盈家裏並不富裕,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在紅花小區有套老房子,單位分的。她爸爸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媽媽有輕度抑鬱症,經常整宿整宿地失眠。
“首付我打算和穆辰一人一半,我這兒有3萬,再找我媽拿10萬。”安盈說。
“你媽說那10萬是給你的嫁妝。”
“我的嫁妝我做主。”
“可你們還沒有結婚。”
“買房當然就是奔着結婚去的,穆辰也可以拿他家的聘禮來給首付啊!”
蔡菜心裏咯噔一下。
結婚……嗎……
“那你問過穆辰嗎?”
“當然。”
第五大道的路燈通天亮,金黃色的光影打在安盈臉上,blingbling的,特別閃亮。反觀蔡菜,坐在她對面,被暗影籠罩在光線的另一端,陰霧霧的,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隔壁桌那兩條蟲的豬蹄早喫完了,這會兒正一口一口地呷着啤酒,像是在等待什麼。
“要是他拿不出13萬呢?”蔡菜又問。
“怎麼可能?”
“你知道他家條件的,萬一他爸媽沒給他準備那麼多錢怎麼辦?”
安盈並沒有沉默很久,想必她也考慮過這種情況。
“那就去借。”
穆辰的家在簡陽農村,他是獨子,家裏拼了命地耕田餵豬養雞鴨,好不容易纔供他讀完大學。他大學讀的行政專業,畢業時被分到一個物流基地做後勤,管理職工宿舍。這個崗位待遇不高,但包喫包住,所以生活負重並不算大。他每月會給父母寄些零花錢回去,不多,千兒八百的,剩下的就用來支付平日裏和安盈的零碎花銷,還能有些結餘。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安盈想結婚了。
……
安盈去上廁所了,蔡菜看着眼前幾根油膩膩的豬骨頭,心裏突然堵得慌。
結婚?她從來沒想過,沒想過自己,自然也沒想過安盈。
可今天,似乎不得不想想了。
她狠狠灌了兩口酒。
“好酒量!”旁邊傳來一聲讚歎。
蔡菜轉過頭。
一條蟲子拿着酒杯走過來,臉上露出極Y蕩的表情。
“有事?”蔡菜問。
“來跟美女討口酒喝。”A男猥瑣地笑着,一臉豬相。
“想喝我的酒?”蔡菜不動聲色,晃了晃手裏的酒杯。
“美女的酒,誰不想喝呢?”A男笑容愈盛。
蔡菜反手就把酒朝他臉上潑過去。
“嘩啦……”濺起的酒沫噴散在空氣中,酒香四溢。
另一條蟲子驚呆了。
A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酒液順着睫毛流進眼睛,把眼前這個女子的身影拉得變了形,他才後知後覺,然後暴跳而起。
“CNM你個婊/子手賤?”
“要打架嗎?”蔡菜不削地看着他,像看一條卑微的草履蟲。
A男頓時怒火中燒,揚起巴掌就欲往她臉上招呼過去。
“啪!”一張板凳從遠處飛來,砸在他手臂上。
“嗷!”A男痛得慘叫出聲。
“幹什麼幹什麼!是不是要打架!”安盈張牙舞爪地跑過來,咋咋呼呼地叫嚷着,聲音驚天動地。
“你們幹什麼!”B男顯然比A男冷靜得多。
“你們又想幹什麼?”安盈巾幗不讓鬚眉,衝B男就是一頓呸,“怎麼,兩個大男人合吃一塊豬蹄還想順帶把個妹?想象力挺豐富的啊!這麼能耐怎麼不去天上找嫦娥雙宿雙飛呢?”她邊罵邊走到蔡菜身邊,“沒事吧?”
話音未落,A男突然趁衆人不備,一把薅起桌上的酒瓶就想砸安盈。
蔡菜眼尖,搶先一步擋在安盈身前,然後就着桌上裝豬蹄的盤子,照着A男腦袋就扇了下去。
“乓”的一聲,響亮極了。
“哎喲!”A男被扇了個瓷實,一個跟頭栽到地上,嗷嗷直叫喚。
安盈這才反應過來。
“想偷襲?”她挑了挑眉,上去就是一腳揣在A男腰上,“媽蛋,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說着又從包裏掏出一把修眉刀,“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啥叫社會你安姐……”
蔡菜見狀,立馬抓住她的手腕,然後搖了搖頭。
“幹嘛?”安盈不解。
“算了,”蔡菜說,“別讓蟲子髒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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