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試探
蔡菜聽過很多人說喜歡安盈,用各種方式。她收過很多書信,禮物,聽過操場上的情歌,和宿舍外的表白。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安盈只交往過三個男生,包括穆辰。
所以蔡菜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訝。
安盈一直是一個活得很乾脆的人,她個性強烈,心直口快,極爲真實又帶點神經質。她吸引了很多人,也傷害過很多人。
穆辰喜歡她,袁毅喜歡她,蔡菜也喜歡她。喜歡她說話時刺痛的感覺,喜歡她返璞歸真的力量,喜歡她揭開傷疤時毫不留情的興奮。痛才留得住,痛才印象深,或許大家都是貝多芬轉世,痛苦在他們靈魂深處化成了美的東西。
這就是安盈的本事,也是她性格的特質,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等你發現時,卻早已病入膏盲。
“他們不過是拌了個嘴。”蔡菜說,企圖讓他認清自己小三的本質。
“拌嘴是小事,可窺一斑而知全貌,”袁毅對着天空吐了個菸圈,然後看着蔡菜,認真地說,“他們三觀不和。”
“三觀並不是最重要的。”
“總有一天會是。”
“你想撬牆腳?”
“不,只是YY一下。”
“爲什麼告訴我?”
“因爲沒人可說了啊,總不好去跟穆辰說吧。”
“……”
“而且,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知道,她要的,穆辰沒有,我有。”
聽到這個,蔡菜思忖片刻:“這話你應該去跟她說。”
“她現在當局者迷,而你,旁觀者清。”
“我不清。”
“你會清的。”
“你大半夜跑來我家就爲了說這個?”
“對啊,要攻其帥,必先攻其兵嘛。”
“……”兵你妹啊!蔡菜心想,你纔是兵,你全家都是兵!
這時,袁毅突然話鋒一轉:“你呢?有喜歡的人嗎?”
“……”
“甭誤會,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安盈那丫頭老想撮合咱倆,你要有意中人了,就早點跟她說唄,省得她一直惦記着,累。”
“被她惦記着你應該高興啊!”蔡菜語氣有些酸。
“我當然高興啊!主要是怕她累。”
“……”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袁毅鍥而不捨。
“有。”蔡菜不想撒謊。
“那你去跟她說清楚唄,省得瞎忙活。”
“你怎麼不說?”
“我喜歡的是她啊!”
我喜歡的也是啊!蔡菜在心裏罵了句娘。
“其實我知道你有。”袁毅突然衝她神叨叨地眨了眨眼睛。
蔡菜心跳頓時慢了一拍。
該不會……她手攥成拳頭,隱隱有些發抖。
“也是個難啃的骨頭吧?”他又說。
“啊?”
“以你的條件,要是一般的對象,沒道理還單着的。”
“……”蔡菜心跳又恢復到正常的速度。
“怎麼?那人不喜歡你?”
“……”
“有女朋友了?”
“……”
“還是……壓根兒就不知道你有這心思?”
“……”
蔡菜忽然覺得這人應該去算命,一說一個準。
“唉,同命相連啊……”袁毅適時嘆了口氣,一臉的幽怨,“說真的,你覺得我跟穆辰比起來……優勢大嗎?”他問得很小心,很專注,連菸絲燒到過濾嘴了都沒有發現。
蔡菜非常認真地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不大?”袁毅有些沮喪。
“不,是沒有。”蔡菜說。
……
溫德姆是郫縣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因爲地處郊外,遠離鬧市,所以它家佔地面積要比一般酒店大得多。地大,自然物博,環境好,植被多,青山綠水顯富麗,地廣人稀卻堂皇。
蔡菜到的時候蕭雨已經在了。
蕭雨今天穿着一件極有質感的絲白襯衫,灰色小西服自然敞開着,定製的西褲相當精緻,配了雙英倫小單鞋,既瀟灑又富有美感。
跟她比起來,蔡菜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村姑。
蕭雨也看到了她。
“過來。”她衝她招了招手。
蔡菜扭扭捏捏地走上前:“蕭主管好。”
“這件禮服不錯。”蕭雨環着手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低調,平和,很適合你。”
“真的嗎?”蔡菜喜上眉梢。
這些天一直在爲服裝的問題頭疼,翻了兩晚上的衣櫃,好不容易纔在箱底找到這件香檳色的小禮服,還是3、4年前表姐結婚時送給她的。簡單的米色小V領,長度及膝,腰間有朵同色小花,看起來樸素極了。
“挺好的,只是還缺個點綴。”蕭雨又細細看了她兩眼,然後從手包裏抽出一個黑色絲絨的長條形盒子,“喏,給你。”
“啥?”蔡菜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裏面躺着一條項鍊,很細,很短,沒有紋路,也沒有吊墜。它簡單純粹,銀光灼灼,看似平平無奇,卻又與衆不同。
真是別緻。她心想。
“戴上吧。”蕭雨說。
“啊?”
“戴上。”
“……”蔡菜沒有動。她在發愣,或者說是受寵若驚。無功不受祿,這莫名其妙來的項鍊,她當然不能帶。不能,也不敢。當然,主要是不敢。
“怎麼?需要幫忙?”見她發呆,蕭雨習慣性地挑起眉尖,手一伸就要親自來幫她戴。
冰涼爽滑的指尖剛觸到她的脖頸,後者猛地一個激靈。
“不不不不,不用不用不用……”蔡菜嚇了一大跳,趕忙連退兩步,卻不想腳下一個踉蹌,眼見就要摔個大跟頭!
蕭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然後用力往前一拽。
蔡菜慌亂之下頓時失去重心,身子一晃,竟順着這股力道直接撲進了蕭雨懷裏!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蔡菜感覺天蒼蒼野茫茫她的大腦已經當機了。
周圍鴉雀無聲,蔡菜感覺呼吸有點困難。她的腦袋被埋在一個軟綿綿的地方,緊實,密閉,溫暖而芬芳。她想站起來,但她不敢動,她連氣都不敢出。
“不過是一條項鍊,至於麼?”調侃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把蔡菜從瀕死的狀態拉回到現實。
臥槽!她暗罵一聲,然後紅着臉從蕭雨懷中一躍而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低着頭,閉着眼睛,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沒,沒,沒壓着你吧?”
“壓?”蕭雨輕輕笑了起來,“你壓我?”
“壓着了?”蔡菜並沒有聽出她語氣裏的戲謔,她太緊張了。
“你想壓我?”蕭雨的聲音輕輕的,暖暖的,魅惑極了。
“不不不不不……”蔡菜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是我壓你了?”蕭雨又問。
“沒沒沒沒沒……”蔡菜快要哭了。
蕭雨臉上的笑容愈盛,像夏暑天裏開出的一朵冰蓮。
項鍊很好戴,但蕭雨還是戴了整整6分鐘。蔡菜垂着腦袋站在她跟前,像一隻假裝睡覺的鴕鳥。她很緊張,但她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緊張,於是她開始數數。6分鐘,360秒,她感覺有360個世紀那麼久。頸脖處有一雙手,時不時從她背上滑過,指尖帶着點點冰涼,偶爾一觸,她就像過電了似地發出一陣顫慄。終於,她感覺頸子要脫臼了,然後聽到蕭雨輕輕說了句:“好了。”
蔡菜覺得有些奇怪,她覺得蕭雨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她並沒有過多地思考,因爲她睜開了眼睛。
頭還是埋着的,所以她睜眼就看到一片旖旎的風光。眼前是一片純白的雪地,雪地裏有一彎深邃的峽谷。峽谷很深,很長,很黑,蔡菜看不到盡頭。
但她想看。
這是人類的本能。
於是她就看了。
她甚至往前傾了傾身子,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些。
然後她看到兩座雪山。
山頂是……是……
她忽然就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她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在幹什麼。
沒有過多的反應,她只覺得大腦一麻,然後兩行熱碌碌的腥水就從她鼻子裏噴了出來。
是噴。而不是流。
她噴鼻血了。
噴在蕭雨的……的……的雙峯上。
她愣住了。
蕭雨也愣住了。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半晌。
“你……”蕭雨張了張嘴。
“對不起!”蔡菜真想一頭撞死在旁邊的柱子上,“最近辛辣的喫多了!上火!”她捂着鼻子,迅速往後連連倒退開去,“你先去洗衣服!我先去洗鼻子!回見!”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餐廳,像一陣風,帶起一地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