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個主意
薛靈祈忽地伸手,捏了捏她軟糯的臉。
“瞧這氣鼓鼓的樣子,青蛙似的。”他脣角微勾,嘖了一聲,“不好看。”
寧曉芸後知後覺他在捉弄自己,登時耳根子都有些發燙。
她強撐着面子,趕忙翻過身去。
“侯爺自有打算,妾身出不上主意。”她聲音悶悶的,索性把腦袋都埋起來。
語畢,便沒了聲響。
良久,薛靈祈才從那嬌小背影上收回了眼神,緩緩放下半撐着的手臂,平躺下來。
他眼裏笑意慢慢退去,凝結了寒霜,薄脣微壓下弧度。
若夏明遠只是個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他倒沒有什麼動他的心思。可這人簡直畜-生不如。
更何況……夏明遠惦記上了不該惦記的。
薛靈祈眸中起了凜冽殺意,慢慢沉澱在眼底。
第二日天色薄亮,薛靈祈和寧曉芸已在院裏,與葉常寧辭別。
麗娘清醒後知道自己傷了寧曉芸,尤爲內疚。她從葉常寧身後鑽出來,手裏捧着個茶色小罐。
“姐姐,給你,賠罪。”麗娘惴惴不安。
寧曉芸接過打開蓋子,清甜花蜜香氣撲鼻而來。
“是紫雲英蜂蜜,麗娘去年特意存的。”葉常寧說。
寧曉芸挑起指尖舔了舔,甜潤的滋味從舌尖順着喉嚨緩緩滑下。
蜂蜜很甜,麗孃的日子卻是苦的。她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寧曉芸眨了眨眼,笑起來,露出白糯牙齒,“等我得空,再來看你。”
話未落音,卻聽得薛靈祈淡淡道:“明日我讓小乙來接你們回京,左右在我眼皮子下行事方便些。”
葉常寧頷首應下了。
寧曉芸悄悄瞥了薛靈祈一眼,心中揚起一絲愉快。既然這般說了,想必是會管這事了?
她回眸看向薛靈祈,眼尾翹起,笑意十足。
薛靈祈不知她爲何笑得這般燦爛,只覺得自己脣角似乎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我先回府,你且在家候着。”薛靈祈朝葉常寧擺了擺手,轉身先走了。
出了村子不遠,就看到燕小乙在山腳下候着。
薛靈祈昨日借了葉常寧的鴿子傳信,故而燕小乙避開耳目,只帶了幾個親信。
薛靈祈回頭看了眼寧曉芸,指着燕小乙的馬道:“小乙,你帶着她。”
燕小乙猶豫,“讓小的帶着夫人騎馬?”
薛靈祈“嗯”了一聲,翻身上馬,動作利落英姿勃發,壓根看不出肩膀有傷。
寧曉芸望着高大的駿馬,雙腿僵硬,立在原地。她不會騎馬,上一回是被薛靈祈拎上去的。
她壓根兒上不去馬啊!
她硬着頭皮拽住繮繩,試了幾次,最終敗下陣來。
一旁的燕小乙看得糾結,他是扶啊還是不扶啊?
“侯爺,還是您帶着夫人吧,我這馬性子烈,萬一把夫人顛下來……”他愁眉苦臉。
那棗紅馬極爲配合,鼻子哼哧哼哧噴氣,衝寧曉芸嘶鳴了一聲。
……這馬還挺會演。
寧曉芸正腹誹,忽地身子一輕,被薛靈祈拎上了馬背。
“沒用,會射箭怎麼不會騎馬?”他聲音低沉。
薛靈祈垂眸看着懷裏的嬌小人兒,微微皺眉,怕她真摔下去,手臂繞住纖細腰肢,往身前又摟了摟。
寧曉芸身子一傾,後背緊貼住薛靈祈胸膛,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灼着脊背,登時手腳僵硬地去抓馬鞍。
女兒家身子本就軟,薛靈祈只覺得懷中摟了塊嫩豆腐,稍一低頭,就能聞到墨發上淺淺香氣,不是尋常的脂粉氣,是清淡花香。
“駕——!”他偏過頭去,盡力坐直身子,策馬揚鞭。
一行人在山路上顛簸了一個時辰,纔看見雄偉城門。
回府後,二人先去了老太君院裏報平安,留下來一齊用了午膳。
用完膳,老太君單獨留下了薛靈祈。寧曉芸巴不得呢,忙不迭地行了個禮,先走了。
薛靈祈看着離去的倩影,腳步輕快極了,像是迫不及待擺脫他似的。
他眉眼輕挑,收回了眸光,轉向老太君道:“祖母有話交代?”
老太君問:“可查清楚了,她的確不是太后的人?”
薛靈祈頷首,“一枚無用的棋子罷了,還是隨時會被棄用的棋子。
他沉吟片刻,垂下眼簾,“……且先留着罷。”
“我孫兒向來有主見,此事你說了算。”老太君思忖片刻,又說:“那孩子行事作風我也看在眼裏,的確挑不出錯。既是賜婚,你也不能直接休了她。”
“祖母不知還能熬幾年,你老大不小了,也該有個孩子。”她委婉嘆氣。
薛靈祈倏然一笑,“祖母健朗矍鑠,別說含飴弄孫,等孫子給您捶背都不成問題。”
“就會哄着我,但凡前年應了趙家姑娘,也輪不到太后塞人進來。”老太君略有埋怨。
薛靈祈向來沉穩淡涼的目光起了波瀾,藏在袖下的手攏成了拳頭。他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情緒。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薛靈祈聲音冷了起來。
他行了個禮,“祖母好生歇着,孫兒先行告退。”
也不等老太君說話,他揹着手施施然走出去了。
第二日,崔衛凌急匆匆就來了侯府。
“這回幕後指使是誰?”他正襟危坐,手指骨骼作響,“該不會是宇文緒那混蛋吧?”
薛靈祈斜倚着軟緞枕,一手懶懶地翻着話本,捻起一瓣橘子,慢吞吞吃了一口,纔回道:“少操心這些,何時回嵐山關?”
“哥怎麼總想着趕我走。”崔衛凌委屈巴巴地看他,“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太后說要留我做御前侍衛呢。”
“哦?”薛靈祈揚起眉頭。
崔衛凌做御前侍衛實屬大材小用,怕是藉此拘着他制約崔雲德。
薛靈祈薛靈祈睨了他一眼,淡笑道:“留下來也好,京城不比嵐山關苦冷,處處都是玩樂的好地方。”
崔衛凌垂首挑着瓜果,聞言擡起頭來,“哥倒是點醒了我,看來我得日日喫喝玩樂,宮裏才放心些。”
“你能想清楚,自然是好。”薛靈祈拋給崔衛凌一個橘子,“上回不是想喫麼?”
崔衛凌接過橘子,看着盤子裏碼放得整齊的橘瓣,笑道:“盤裏的怎麼不許我喫?”
“哦——是嫂子剝的吧。”他促狹地擠了擠眼,四下打量一圈,問:“嫂子人呢?”
薛靈祈沒說話,視線越過崔衛凌肩頭,望向窗外。
日光甚好,碧色蒼穹湛藍如海,和煦暖意鋪陳在地面上,整個院子都籠罩在暖陽裏。
寧曉芸半蹲在地上,正和小滿給那隻烏雲蓋雪奶貓喂喫的。
小滿笑道:“夫人常陪芝麻玩耍,它黏您得很。可侯爺不怎麼陪它玩,它也黏侯爺,真是怪了。”
寧曉芸輕笑,“興許侯爺天生就招小動物喜歡。”
“聽說,侯爺小時候也養過貓。”小滿頓了頓,又說:“老嬤嬤說,侯爺小時候對那貓可好了。只是有迴帶出去,不知怎麼摔死了。侯爺傷心得很,自那以後再也不養小動物了。”
小滿聲音不大,卻入了薛靈祈和崔衛凌耳中。
崔衛凌扭頭看向薛靈祈,“哥小時候養過貓?我記得你素來不喜歡那些小傢伙的。”
薛靈祈垂下眼眸,合上了手中的話本。
“六七歲的事,不大記得了。”他聲音很輕。
崔衛凌抿了抿脣,轉而笑道:“嫂子把這貓養得真漂亮。貓是最有靈性的,平日裏看着疏離,一旦養熟了,是最貼心的。”
薛靈祈託着下巴,看了眼窗外摟着貓的少女,眯着眼睛沐浴在陽光下,也像只貓。
陽光落在她綢緞般的墨發上,映照出明亮光澤,她嬌媚的面容似初綻的春日粉桃,纖細柔美。
養熟了,就會貼心?
薛靈祈沒由來生出奇怪的想法,脣角弧度緩緩揚起。
他莫名地想知道……真貼心的時候,是什麼樣?
薛靈祈思緒正飄散着,就見寧曉芸摟着貓走了進來。
“侯爺和崔小將軍相談甚歡,聊什麼趣事?”她敷衍着說了句客套話,沒想過薛靈祈會搭理她。
熟料薛靈祈卻撩起眼皮,脣邊微勾,“本侯打聽到個趣事,你可要聽?”
這人乍然變得和顏悅色,倒叫她一時不習慣了。
“是什麼事?”她柔婉一笑,藏起那點兒不適。
薛靈祈漫不經心地吃了瓣橘子,輕飄飄道:“夏明遠這幾日在打聽葉常寧的住處。”
寧曉芸詫異地鬆開手,任憑芝麻從胳膊裏一躍而下,鑽進了薛靈祈的懷中。
崔衛凌腦子一靈光,驚訝道:“當年夏太師逼着葉家把祖宅賤賣給他們,害得葉家流離失所,他如今還好意思打聽人家住在哪裏?”
寧曉芸從震驚裏回神,說:“難不成他尋到線索,想求證麗娘和葉公子的關係?”
這話沒頭沒尾的,崔衛凌稀裏糊塗問道:“什麼麗娘,這又是怎麼回事?”
寧曉芸斟酌了一下,得了薛靈祈應允後,將麗孃的事說了一遍。
崔衛凌聽得心驚肉跳,牙關咬緊,氣得一掌拍在桌上,“我單知道這人好色,不想竟不如畜生!”
崔衛凌與葉常寧不熟,但隱約聽薛靈祈提過。更何況,這等惡行,任憑哪個良心尚存的人都不會無動於衷。
“才十歲的孩子,他如何下得去手!”崔衛凌年少氣盛,一股子熱血勁直衝頭頂,“我要去幹掉那廝!”
寧曉芸忙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前腳殺了他,後腳便會被太師捉住把柄。太師一日威勢在,就能保住夏明遠。”
她思忖片刻,又說:“直接殺了他是最不可取的,自是他自己作死,纔是最好的路。”
薛靈祈面色閒淡,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看了寧曉芸一眼。
他覺得她比一般人看得透。瞧着柔弱,骨子裏卻很有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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