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作者:月颯伯爵
當然,相比於工作程序上的小失誤,更大的挫折還在後面。《龍江日報》的記者段昌平與高明是老相識,那時他們正在做關於縣域經濟發展的專題,爲了能弄出新意,段某找到了高明,並與他暢談了關於縣域經濟發展的一些現實問題。

  高明也礙於朋友的面子,在肯定成績的同時,也沒有迴避現實中存在的各種矛盾。

  誰知段昌平回去後,馬上組稿刊發了一篇題爲《破解縣域經濟發展瓶頸、產業謀劃切忌假大空》的文章,在文章中列舉了天河市畜牧業發展不切合實際,造成資源浪費等問題。最先對這篇文章發火的恰恰是丁日民,當時他正想方設法地向上申請畜牧業專項發展資金,誰知這篇文章見報後,上級馬上取消了天河市的專項資金請求。丁日民對此大發雷霆,發誓一定要揪出究竟是誰透露了天河市的底細。

  那天高明正沒事人一樣在辦公室寫一份上報材料,忽然接到政府辦公室電話,讓他到丁市長的辦公室去一趟。高明接到這個電話後心裏就忐忑不安起來,因爲他知道丁日民找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開始時,他以爲是他和孟茹的事情被這老鬼揪住不放,又要給他施加什麼壓力。但轉念一想好像不大可能,因爲這麼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丁日民就是再膽大妄爲也不會和他直接攤牌。

  高明膽顫心驚地敲開丁日民的辦公室後,恰好他的房間里正有兩個客人在談話,高明本想退出去,卻被丁日民叫住:「你先等會兒!」

  那語氣生硬得很。高明就聽話地在辦公室門口站着,雖然旁邊有沙發,但是高明沒敢坐,因爲丁日民好像壓根兒也沒有讓他坐的意思。

  幸好,那兩個辦事的人很快就走了,丁日民這纔將眼皮撩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高明。由於市委和政府是在一個大院內辦公,所以兩個人經常都有碰面的機會,彼此都不陌生。那丁日民看高明的眼神居高臨下,充滿了蔑視與不屑。高明看丁日民的眼神雖然稍有畏懼,但是也透着一股子倔強與不屈。沉默了一小會兒,丁日民終於發話:「你認識《龍江日報》的段昌平吧?」

  高明回答說:「是啊,我們是朋友。」

  「那天他採訪你了?」

  丁日民繼續問道。高明看了看丁日民坐在大大的皮椅後面,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麼藥。於是想了想回答說:「也稱不上採訪,我們只是坐在一起閒聊了一會兒,他每次來天河都會看我的……」

  沒等高明把話說完,那丁日民忽地一下就從皮椅上竄起來,手拿着一份報紙,「啪」地一聲摔在了桌子上,嘴裏大罵道:「沒采訪你,你他媽的胡說些什麼啊?我那500萬元的專項資金你給我弄丟了你知不知道啊?」

  高明被丁日民罵得一頭霧水,趕緊拿起那報紙翻看了一下,心裏叫苦不迭,心想段昌平啊段昌平,你可是害苦了我!於是,高明趕緊解釋說:「對不起丁市長,我沒有向他說我們天河市的任何壞話,也不知道他會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刊發這樣的文章。」

  丁日民大手一揮,嘴裏繼續罵道:「你少他媽的解釋,你趕緊把那500萬元的專項資金給我要來,還要挽回給天河市造成的負面影響,否則一切後果你負。」

  丁日民暴跳如雷地罵着,將那桌子拍得叮噹亂響。高明還想解釋,恰好這時曲祕書走了進來,將他推了出去。臨出門的瞬間,高明還能聽到丁日民在他的身後不停地問候着他的母親。

  從政府回來後,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高明憋屈極了。首先,那牧業小區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對段昌平說的,他只是隨便說了說當前縣域經濟突破還要從傳統的農牧業圈子裏跳出來,以工業化思維謀劃農業發展等宏觀性的見解。其實,有關天河市牧業小區的事情,已經成了公開的祕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個政績工程,段昌平也犯不着費勁巴力地上他這來探底細。高明忽然就明白了,原來自己無意間當了一次替罪羊,怪不得那丁日民恨不得都將他祖宗八代都掘出來,那惡狠狠地架勢明顯包含着打擊報復的成份。

  噩夢還在繼續,沒過多久市委就接到了政府方面施加的壓力,要對這次泄密的直接責任人高明進行處理,建議撤銷綜合科科長的職務。高明得知消息後,氣得將桌子上的菸灰缸拿起來,當着老王和小曹的面,「啪」地一聲將那菸灰缸摔在了地上,嘴裏罵道:「他媽的,讓老子幹老子還不幹了呢!」

  老王和小曹趕緊上前來制止,嘴裏安慰他道:「高科長消消氣,爲了工作的事不值得!」

  那一刻,高明只覺得氣血上涌,恨不得將整個市委的辦公樓都給掀翻。

  後來,市委副書記馮剛找高明談了一次,意思是這綜合科科長的位置,他還得繼續幹,別看政府的某些領導看他不順眼,但是市委幹部的任免得歸他說得算。

  而且,馮剛一再強調說:「你放心,你的能力水平和人品素質我心裏清楚,只要你將心態擺正,認真地對待這攤事業,只要我馮剛在這裏一天,就會保你一天!」

  幾句話說得高明的眼淚刷一下就流了出來,所有的委屈在那一瞬間都化爲了無聲的淚水,高明對馮剛的心裏充滿了感激,他爲市委還有馮剛這樣正直無私的領導而暗自慶幸。是的,無論世界怎樣黑暗,總還會有一些崇尚真理的正義之士,在黑暗中高舉着明燈關於市委副書記馮剛與市長丁日民政見不和的事情,高明並非看出了一天兩天,早在上次換屆選舉的時候,高明就觀察了出來。其實,這也難怪,因爲馮剛和丁日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從道德品性和行爲守上來說,丁日民沒有什麼德行,他獨斷專行、貪圖權色、私心很重。而馮剛則對自己要求很嚴,凡事能從大局出發,作風正派,正直無私。高明很難想象這樣兩種不同類型的人能夠和睦相處。事實上,自從丁日民當上了天河市的市長之後,一般情況下馮剛還是很遷就他的,畢竟他是天河市的二號人物,而自己的排次遠在他的後面。況且所有的人都知道,丁日民和市委書記齊向天是一夥的,兩個人同穿一條褲子。

  馮剛作爲一個官場中的成熟人士,當然懂得怎樣權衡這種微妙的政治關係,如果不是太違背原則的事情,馮剛一般都按照齊丁二人說的辦。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時候,保持沉默就是一種明智的選擇,有些時候政治上太軟了反倒會讓別人拿你不當一回事兒。尤其作爲市委常委,有權利正確行使自己的職責,而我們的組織原則也恰恰是民主集中制,這種制度的好處就是防止個別領導幹部搞一言堂。

  馮剛與丁日民的第一次正面衝突是在一次常委會上,當時正討論研究幹部問題。丁日民着力推薦天河經濟開發區的副主任秦志峯擔任天河市的財政局局長,其他幾個常委都沒有表態。由於馮剛是主管幹部的副書記並且兼任組織部部長,他認爲秦志峯這個人作風浮躁,經常喫請迎送搞不正之風,而且個人生活糜爛,讓他當財政局長無異於把天河市的錢匣子放在了一個敗家子的手裏。於是,馮剛就很委婉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意思是在任用秦志峯的問題上應該慎重。誰知馮剛的意見剛提出來,就遭到了丁日民的強烈反對,他旁敲側擊地說:「我們現在有些人就是思想保守,不懂得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果不放開手腳地幹,我們的事業還怎麼發展?」

  尤其讓馮剛接受不了的是,丁日民還特別加了一句:「我看現在我們的幹部工作應該改一改了,現在天河市的經濟上不去,就是和組織工作滯後有關係。」

  馮剛有些掛不住臉了,丁日民這樣說無異於扇了他一記響亮的嘴巴,如果這個時候他再一味地退讓,就不僅僅涉及組織原則的問題了,更有損了做人的尊嚴。於是馮剛義正嚴辭地對丁日民說道:「丁市長,我不同意你的觀點,這財政局長的位置非同小可,它涉及天河市數十萬黎民百姓的飯碗問題,如果不找一個信得過的幹部,那麼我們很可能會將這個飯碗弄砸了,所以我還是懇請各位常委能夠慎重考慮!」

  馮剛說完,幾個常委議論紛紛,大家都覺得馮剛的話有幾分道理。

  丁日民用那種敵視的眼光望着馮剛,氣氛一時陷入了僵局。最後,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集中到了市委書記齊向天的身上。其實齊向天已經悶着頭在那裏思索了半天,而任用秦志峯的事情也是他和丁日民共同的意思,在會前兩個人私下裏也早已碰了頭,他當然不會將這件事情說破。齊向天以一種威嚴的姿態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說道:「我比較同意日民的觀點,我們在幹部的啓用上,有時就應該大膽些,當然秦志峯的身上也確實存在不少問題,但是我們還是應該看到他積極的一面嘛,比如他比較會協調關係,只要是他能爲我們天河市從上級要來錢,其他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然後,齊向天又把頭轉向了馮剛,態度溫和地說:「馮書記啊,我們常委裏面你最年輕,怎麼思想卻保守起來了呢?」

  說完,齊向天笑了笑,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當然,你是管組織工作的,慎重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

  齊向天低頭喝了一口茶,頓了頓,繼續說道:「其他常委對任用秦志峯有什麼意見沒有,如果沒有,我看就這麼定了吧!」

  市委書記齊向天表態之後,其他常委當然不會再有什麼意見,即便是有意見也不敢再提,上任市長彭山因爲提反對意見被齊向天給擠走的事情,在大家的心裏已經落下了陰影。丁日民見有齊向天給他撐腰,更是頭顱揚得老高,散會的時候路過馮剛身邊,白了他一眼,很不友好地從鼻腔中哼了一聲。

  散會後,馮剛沒有着急收拾東西要走,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思索着什麼。他總覺得目前天河市的班子出了問題,這樣下去,損害的不僅僅是這攤事業,更有數十萬人民羣衆的切身利益。常務副市長王忠是除了馮剛以外,最後一個走出常委會議室的,當他經過馮剛身邊的時候,滿含深意地拍了拍馮剛的肩膀。在馮剛眼裏,王忠也是一個幹事業的人,市政府那邊如果沒有王忠暗中支撐着,恐怕早就被丁日民給弄亂了。馮剛當然懂得王忠拍他肩膀的全部寓意,這讓他壓抑的心情有了一絲好轉,他相信事情還沒有糟糕到一定程度,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而目前天河市領導班子中存在的一些非正常現象,也將遲早得到糾正。

  現在孟茹是越來越感受到了作爲市長情人給她帶來的好處,整個天河市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是丁日民的女人,這已經成了半公開的祕密。既然是市長的情人大家自然就都會對她高看一眼,無論辦什麼事情也都會給她一些薄面。尤其是那些千方百計想巴結丁日民卻巴結不上的人,都試圖從孟茹這裏打開突破口,指望着她能在丁日民的枕邊耳畔給吹吹風。

  相比之下,孟茹和高明那短暫的私情反倒被人們忽略了,人們更關心的是孟茹怎麼和市長勾搭成奸的,那小道消息傳得也是有鼻子有眼。有人說,自從丁日民當了市長以後,那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更是多得是,而頂數孟茹最有本事,說她會媚功,早在電視臺的時候就惹得好多男人爲她神魂顛倒,她卻一個都看不上眼,原來她有更大的野心,想要背靠着丁日民這棵大樹。還有人說,那孟茹根本就不是主動投懷送抱的,不過是被丁日民給霸佔了而已,現在這些當官的,只要手裏有錢有權,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別說是孟茹這樣的,就是那些着名的歌星影星們,只要被他們看上了,不也接二連三地被騎在了麼?

  孟茹不傻,她當然能從人們看她的眼神裏讀出一些異樣來,開始的時候她還對這樣的眼神不適應,但時間久了也就逐漸習慣了。尤其當她從這些眼神中感覺到,除了有一些是嘲諷之外,更多的是羨慕、敬畏、討好等等,更加堅定了她想要走下去的決心。是的,經歷了人生的種種苦難,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自己又通過怎樣的途徑才能實現這些夙願,別看現在人們看她的眼神有些特別,等她真正地達到了人生和事業的巔峯,自然會讓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而且,孟茹也是聰明的,儘管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市長的情人,但她卻極力在各種場合塑造自己的形象,爲人處事、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她從來不因爲自己是市長的情人就撒潑耍橫,也不會趁機明目張膽地四處斂財。孟茹對每一個人都報以謙遜的微笑,態度和氣地與人說話辦事,時間久了大家都感覺孟茹人還是不錯的。尤其那些貪色的男人們,往往望着她美麗的背影暗自感慨,如果自己也能有這樣一個情人該有多好。

  丁日民對待孟茹的態度始終沒有變,說到底孟茹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在他的眼裏已經沒有了愛情這個概念,愛情在他看來無非是一場可笑的鬧劇。是的,你能想見一個50多歲的糟老頭子和一個20多歲的年輕女子大談特談愛情麼?丁日民當然知道自己的斤兩,他心裏明白,如果沒有顯赫的權力地位,那麼別指望孟茹會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躺在身下讓自己入。丁日民對自己的人生清楚得很,在政治生涯裏,他已經走得太遠,遠到早已沒有了回頭路。而自己曾經做過的和正在做着的那些有悖於良心和原則的事情,就好像一隻大手在身後,推着他不斷地向更深更遠的地方前行。有些時候丁日民也怕,怕自己被反貪局或者紀檢委的同志查,他經常會有半夜被噩夢驚醒的經歷,那滿頭滿臉的汗水越發讓他意識到,該享樂的時候就得享樂,不要等到沒有機會的時候,想享樂已經來不及。好在他已經用金錢織就了一張關係網,這些年他沒少往上送,從土特產品到名貴禮品,從小額的購物券到成捆的現金,他相信一旦出了事情,那些收受了他好處的官員會力保他,這樣想着就更加讓他有恃無恐。現在,在他的腦海裏,經常出現的只有權力、金錢和女人。他想趁着自己有權,儘可能多地撈錢,儘可能多地玩女人。他知道自己的年紀大了,政治生涯也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最後的機會如果再不把握,那麼到頭來可能一無所有。

  是的,孟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在性亢奮的時候需要用來發泄一下的女人,和其他有胸有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兒,只是在他眼裏,孟茹的胸和格外堅挺了一些。

  考上公務員之後的孟茹似乎已經開始轉運,好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到來。首先,天河市委在全市範圍內公開招考鄉局級後備幹部,孟茹毫不費力地就考上了。其次,孟茹利用丁日民的關係,在市政府對面開了一個名煙名酒行,生意竟是出奇的好,每天都有人開着小車來成箱成批地拉貨。孟茹明白,這些人都是衝着丁日民來的。當然,對此孟茹也是佯裝不知,無論誰來,她都張哥李哥地叫着,顯得無比熱情。

  生意好了,腰包自然就鼓了起來,孟茹常常一邊數着大把的鈔票一邊慨嘆:現在什麼最賺錢?只有官商最賺錢,自己不過是憑藉着丁日民的關係,就會輕輕鬆鬆地將大把的鈔票收入了囊中。同時,孟茹也增長了見識,她驚訝於那些局長、鎮長們出手竟是這樣大方,雖說那好煙好酒都要成百上千一件,但他們都會眼睛不眨一下地成箱往車上搬。孟茹明白,這當然不會是花他們自己的錢。孟茹想,反正既然都是來路不明,那麼這錢還真是不賺白不賺。

  有錢了,孟茹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她沒事的時候總去新建成的豪園新區轉轉,琢磨着要給父母換一套新房子。孟茹是個孝順的女兒,親情在她心中所佔的地位始終是無法比擬的,多年來孟茹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當然,有錢後也有一個煩心事讓孟茹很是無奈,那就是自己的丈夫郝軍隔三差五地總會來商店內向孟茹要錢。孟茹很生氣,本來投資這個商店的時候,郝軍就沒有出過一分錢。現在掙錢了,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卻來糾纏她要錢去賭,孟茹簡直對他是失望透頂了。孟茹不止一次地對郝軍說:「你走吧,這個商店不掙錢,我也根本沒有錢給你。」

  可郝軍卻像個無賴一樣,硬是賴在孟茹的商店不走,看到別人來拉貨付款,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貨款不放,等顧客走後,郝軍就不知羞恥地對孟茹說:「你還說沒有錢,我都看到你剛剛收了幾千塊。」

  孟茹氣得渾身發抖,嘴裏說道:「是的,有錢也不會給你拿去賭!」

  這時郝軍就會耍起脾氣來,像個瘋狗一樣威脅孟茹說:「別以爲你那點醜事我不知道,我是最近事情多,沒時間搭理你,等哪天把我惹急了,我就連你帶他一起剁了!」

  說完,也不管孟茹同意不同意,一把拽過那錢就揚長而去。

  孟茹面對這個無賴,往往是毫無辦法,因爲有服務員在場,她礙於情面又不能和郝軍撕破臉皮地打。直到這時孟茹才更加明白,只有離開郝軍,才能徹底擺脫這個惡魔,就連店裏的服務員都勸她說:「孟姐,他都對你這樣了,你還和他過下去有什麼意思,不如干脆離了算了。」

  是的,現在的孟茹只想着能早一天和郝軍離婚,因爲這樣下去,說不準哪天死在他手裏都說不定。

  當孟茹終於把離婚的想法向郝軍說出時,誰知他卻死活不同意。孟茹問爲什麼,郝軍卻說:「你以爲我傻啊?你現在掙錢了,我會放你走?我還指望着你今後掙錢養着我呢!」

  孟茹當時望着郝軍那可氣的樣子,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將他掐死。孟茹沒想到世界上還有他這樣不知廉恥的男人,而這樣的男人居然還陰差陽錯地成爲了自己的丈夫。孟茹甚至在心裏對郝軍充滿了詛咒,她偶爾會閃過這樣的念頭,怎麼就不讓郝軍出車禍死掉呢,死掉了反倒讓她靜心了。

  其實,即便是孟茹不咒他,郝軍還是會出事的,這樣的人註定了不會有好的下場。

  那天孟茹正要收拾東西去上班,忽然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說郝軍被刑拘了。孟茹很驚訝,以爲他又參與賭博被抓了起來,趕緊打車去公安局打探消息,誰知這一去讓孟茹喫驚不小。原來這個敗類居然是因爲盜竊小轎車被抓的,而且在這之前他已經夥同他人作案了一次。更讓孟茹上火的是,他在盜竊的過程中被夜巡的民警發現,民警上前制止的時候,他居然開着車子撞警察,幸虧那警察身手敏捷,否則很可能葬送在他的車輪之下了。雖然案情很簡單,但性質卻很惡劣,孟茹想要見郝軍一面都沒有見到,那公安局的人態度蠻橫地說:「就這樣的混蛋你還想見他?就讓他在牢里老老實實地待一輩子吧!」

  孟茹剛開始的時候,沒以爲事情會這樣嚴重,後來她諮詢了律師才明白,原來盜竊機動車輛本來就屬於公安機關嚴打的範疇,另外他在盜竊的過程中有嚴重的襲警情節,所以足以判他個無期。孟茹聽了之後,當時就傻了,雖說她和郝軍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麼融洽,但畢竟夫妻一場,當禍患真的來臨時,她又怎能撇下他不管。

  孟茹心急火燎地不斷往公安局和看守所之間來回跑,但是由於不懂得辦案程序,始終找不到解救郝軍的辦法。萬般無奈之下,她最終又找到了丁日民。當孟

  茹含着淚水對丁日民說了丈夫郝軍的事情後,誰知丁日民竟像沒事人似的衝着孟茹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你們感情本來就不好,還救他幹嘛?讓他在裏面蹲着唄,也正好成全了咱倆!」

  孟茹聽了之後,恨得咬牙切齒,她爲丁日民的無恥感到萬般噁心。要說起來,人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雖然孟茹不愛郝軍,但真等到他出了事故之後,卻不願意旁人看他的笑話。

  孟茹當然知道此刻只有丁日民能夠救得了郝軍,儘管她心裏對丁日民說出的話感到萬般噁心,但還是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地樣子對丁日民說:「你就幫幫他嘛,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丈夫,你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

  丁日民拿眼斜視了一邊這個楚楚動人的美人,也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想了想之後,他隨手拿起身邊的電話,給公安局的某個領導撥了過去:「噢!肖局嗎?我是丁日民啊!

  最近打擊盜竊機動車的專項行動進行得怎麼樣了?……哦,好的,幹得不錯!……對了,有個案子你要適當地關照一下……對,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當然,不要太違背原則哦!」

  丁日民撂下電話,孟茹這才心中有了底,終於破涕爲笑,兩個人難免又親熱了一番。

  在丁日民的關照下,郝軍的案子作了從輕處理。本來按照法定情節,足可以定他個無期,但最終卻判了10年有期徒刑。法院宣判後,郝軍沒有上訴,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爲他的案子盡了力。也正因爲這樣,在孟茹探望郝軍的時候,郝軍居然良心發現,主動提出了離婚的請求,要孟茹今後嫁個更好的,還說孟茹是個不錯的女人,這些年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直說得孟茹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成了淚人。兩個人在探監房內摟摟抱抱,其狀是悽悽慘慘悽悽,讓人看了竟萬般不忍,這也成了兩個人結婚幾年來最好的一次感情交流。

  經歷了郝軍事件之後,孟茹發現自己更成熟了,這種成熟體現在她對很多事情已經看透。孟茹清醒地意識到,人生中的很多事情似乎早已註定,那些得到的和失去的、罪惡的和美好的東西,在生命的自由面前顯得都不重要了,榮華富貴又能怎樣呢?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誰又敢保證能夠一輩子左右得了自己的命運呢?

  最近天河市的領導班子裏明顯出現了兩大陣營,一派是以丁日民爲首的「實權派」,另一派是以馮剛爲代表的「無權派」。兩派之間的明爭暗鬥雖然見不到刀光劍影,但碰撞處也往往是火花四濺,在天河市的政治生活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深諳官場之道的人都懂得,這個時候往往涉及到一個站隊的問題,排在哪個隊伍的後面,對個人的仕途影響至關重要。現在高明就面臨着這樣一個問題,究竟站在哪支隊伍的後面呢?顯然,以市長丁日民爲首的一派,由於把持着天河市的黨政大權而顯得無比強大。相比之下,雖然馮剛等人深得天河市幹部羣衆的人心,卻因爲沒有實權而顯得相對弱小。其實,即便高明和丁日民不是宿敵,高明也不願意和丁日民這樣的人站在一起的。也許是小時候讀的書多,受正統教育影響太深的緣故,高明總覺得丁日民之流特別像明朝時期善於弄權的宦官魏忠賢。

  很多時候,高明都想不通,像丁日民這樣的人怎麼能混進官場,居然還坐到了市長的位置。後來,高明乾脆把丁日民的履歷拿來研究了一番,研究的結果讓他感慨萬千,原來這傢伙竟然是農村的大隊書記出身,早些年時興突擊提拔幹部,省裏一個領導去他所在的村視察,丁日民爲了便於領導的車子通行,居然將全村的路現修了一遍,然後將省領導所要視察的項目都統統安排好,再加上他天生長着一張會溜鬚拍馬的嘴,自然是博得領導十分高興,臨走之前只說了一句話:「這樣的幹部怎麼能不重用呢?」

  於是乎,他一下子就從農村大隊書記的位置竄到了鄉鎮黨委書記的位置。

  邁出了這關鍵的一步後,丁日民更是如魚得水,憑藉着幾個政績工程,再加上適當的金錢開道,居然在仕途一帆風順。丁日民的膽大是出了名的,早在他任五章縣林業局局長的時候,別人都不敢動的天然林,他卻一陣亂砍亂伐,將那賣得錢往上送了一部分之後,其餘的都憑空揮霍了,居然也能夠平安無事。他當城建局局長的時候,更是肥的不得了,開發商想要建一棟樓,不給他送個十萬八萬的,根本連門兒都沒有。不過丁日民也不小氣,每當有黃金地段高檔樓層的時候,總是要先想着領導。用丁日民自己的話說就是:「身在官場,兢兢業業、踏實幹事是沒有用的,只要你能說會送,就肯定會平步青雲。」

  當然,以上這些事情都是高明道聽途說來的,究竟是否屬實還有待進一步探討,但高明始終認爲這一切並非是捕風捉影。據說後來丁日民實在是捉得太甚了,五章縣的老百姓不斷地上訪告他,他才被調到天河市來,而且還被提拔爲了副市長。

  高明手裏掐着丁日民的履歷,實在是有些想不通,這世道究竟怎麼了?難道我們的幹部體制真的出了問題?不!高明始終相信丁日民屬於個別現象,整個天河市的幹部隊伍主流是好的,這就好比一個肌體一樣,大都是健康的細胞,但是也難免會有那麼一兩個病毒或者細菌。只是高明倒黴,就這麼一兩個病毒和細菌還讓他碰上了,而且成了冤家對頭。

  這些日子,高明總在考慮一個問題,他總想辭職不幹了,仕途的無望讓他覺得這麼幹下去簡直是浪費生命,況且那每月800多元的工資對他實在是沒有太大的吸引力。高明想,憑自己的能力水平在哪個私營企業打工不掙個一千兩千的,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當高明把想要辭職的想法委婉地透露給馮剛書記的時候,他第一個反對。他說:「你不要被眼前這些不正常現象弄得灰心失望,你要對我們的組織和人民有信心,有些困難只是暫時的,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絕對不會總這樣的,而且憑你的能力水平,以後還是有發展的。」

  高明知道馮剛書記說的有道理,可他就是突然之間對仕途失去了信心。是的,有發展又能怎樣呢?大不了當個局長、市長,人模狗樣地在官場混上一番,可那不也要被官場中那些雜七雜八的關係所累?到那時都不知道自己是爲誰活着了。不過眼下,高明還真沒有找到合適的職業去做,他也只能按照馮剛說的,先這麼糊里糊塗地幹着了,反正自己是公務員,即便丁日民看他再不順眼,也沒有權利將他開除出公務員隊伍,根本就不能把他怎樣。

  高明和丁日民搞僵之後,雖然爲他的仕途發展帶來了不小的阻礙,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同時也爲他帶來了一個直接好處就是,他和市委副書記馮剛成爲了朋友,一來兩個人年齡相差不大,二來兩個人思想比較接近,在很多問題上談得來。當然,高明在與馮剛的接觸上還是十分注意保持分寸的,畢竟人家是副市級領導,儘管沒有架子,但也不能真的就當成哥們兒處。

  孟茹在和郝軍辦理了離婚手續後,先是將自己居住的那套樓房退還給了郝軍的父母。孟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如今郝軍已經鋃鐺入獄,她當然不會再落井下石。雖說這房子照理也應該有她一份,但一想到兩位善良的老人因爲生了這麼個逆子,短短几年幾乎將所有的家產全部敗光,孟茹就忍不住心軟起來,所有的家產她一分也沒要,都還給了他們。兩位老人對孟茹的大度是感激涕零,一個勁兒地說郝軍沒有福氣,這麼好的媳婦都沒福消受。孟茹搬走的那天,兩位老人緊拉着孟茹的手,不住地抹眼淚,弄得孟茹這心裏也像堵了一團棉花,難受的不得了。

  孟茹又迅速地在豪園新區買了一套房子,三樓,120多平方米,寬敞明亮。

  本來她手頭的現金是不夠的,但她又找到了丁日民,訴說了自己離婚後的窘境,丁日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不但資助了一部分錢給她,而且給一個包工頭打了電話,裝修的事情被對方全部承包下來,沒用孟茹花一分錢。

  搬家那天,孟茹心情極好,她將自己的父母用轎車接到了樓上,在新家喫第一頓飯的時候,孟茹信誓旦旦地對父母說:「爸媽,以後咱家的日子好過了,你們要好好享享清福,再也不用爲生活省喫儉用了。」

  兩位老人看着裝修奢華的大房子,膽戰心驚地問孟茹:「孩子,這房子得花多少錢啊?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錢啊?咱可千萬別幹那違法亂紀的事情啊!」

  孟茹聽父母這樣說,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摟着父母的肩膀說:「爸媽,你們就儘管放心吧,所有這些都是女兒憑本事掙來的,是合理合法的。」

  孟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充滿了自豪與驕傲,她知道自己已經實現了人生的第一步目標,今後,她還將有更大的目標在等着她一步步地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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