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

作者:月颯伯爵
孟茹偎依在高明的身邊問:「你真的忍心這個孩子生下來就看不到爸爸?」

  高明說:「那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你讓我拋棄淑芳母子,與你生活在一起?」

  孟茹說:「你別動不動就把淑芳和樂樂扯到一起,我可沒讓你拋棄他們,我只想爭取我們母子的權利。」

  高明沒好氣地問:「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孟茹說:「怎麼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你要對得起我們母子就好。」

  高明嘆了一口氣,沉吟半天說道:「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把孩子打掉,然後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未嘗不是一種快樂!」

  高明說完之後,自以爲出了一個好主意,沒想到孟茹卻馬上反駁說:「你還想讓我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順地與你接觸?你別做夢了,我都快30歲的人了,你不爲我的明天着想,我還得爲自己的將來想想呢!」

  說完之後,孟茹傷心地哭了起來。高明問:「你哭什麼?」

  孟茹說:「衝你這話就知道你不愛我,否則怎麼會做出這麼絕情寡義的事情來?難道淑芳是你的女人,我就不是?難道樂樂是你的孩子,我肚子裏的寶寶就不是?虧你還說我是你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看來一切都是假的。」

  孟茹說完之後,哭得是越發傷心。高明被孟茹搶白得如同噎了一團棉花,半天說不出話來,憋紅着臉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孟茹擦了擦眼淚,說道:「我看這事情好辦,不如你直接和淑芳攤牌,告訴她我懷了你的孩子,反正她也知道我們的事情,看她的反應如何,如果她主動提出離婚,我們就順水推舟,再給她一筆錢作爲補償,這也算皆大歡喜的結局。」

  高明聽完後,趕忙搖手說:「這可萬萬使不得,你懷孕的事情千萬不能讓淑芳知道,即便這樣離婚成功,那對她的傷害也太大了。」

  孟茹說:「有什麼使不得的,你不是說你不愛她麼?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你還堅持什麼勁兒啊?」

  高明說:「是的,我是不愛她,但是她愛我啊?而且離婚了,樂樂怎麼辦?我不忍心我的兒子被人傷害後,再讓他成爲單親家庭的孩子。」

  孟茹說:「反正如果你不這麼做,就說明你不愛我!」

  高明情緒激動地說:「這和愛不愛你沒有關係,如果我這麼做了,良心會受到譴責的!」

  孟茹馬上質問高明道:「難道你打掉我肚子裏的孩子,再狠心將我拋棄,良心就不會受到譴責了?」

  高明被孟茹問得幹張着嘴:「你你你……」

  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結果是越吵越僵,最後竟不歡而散。

  高明從孟茹處出來,感覺很是有些自嘲,一個男人,抱着好奇的態度嘗試了婚外情,沒想到玩大了,竟導致情人懷孕,一心想要嫁給他,弄得他進退兩難。

  高明想這可真是自作自受,他在心中狠狠地罵自己:「活該如此,誰讓當初就沒有管住自己的。」

  這邊孟茹也是邊擦邊眼淚邊想:「是啊,你玩夠了,想要抽身而退,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你不是害怕淑芳知道我懷孕的事情麼,如果把我惹急了,我就偏要讓她知道,看你到時怎麼辦?」

  兩個人複雜的心理活動,雖然有悖於愛情的純潔與真摯,但這個世界上的男人與人,因愛而衍生出來的東西何止千變萬化。我們任何人都不能說當初高明和孟茹就沒有愛的成分,可事情發展到今天,可以肯定地說,兩個人之間已經不止愛這麼簡單了,更像是一場博弈,雙方都賭上了本錢,非要弄出個輸贏來。事已至此,結局已經無法避免,註定了是個悲劇。

  高明與孟茹爭吵完後,心情煩悶地回到家裏。

  剛推開家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高明知道淑芳今天做的又是小魚醬。

  要說淑芳真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她知道高明愛喫小魚醬,就隔三差五買來那寸把長的小魚,也不嫌厭煩,蹲在那裏一條一條地清理那小魚體內的髒物,然後放在鹽水裏面仔細清洗,再加入豆瓣醬,用慢火烹製出最佳味道來。

  淑芳見高明進屋,簡單洗了下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外衣,嘴裏說道:「正想給你打電話呢,生怕你在外面喫,要不然我的工夫又白費了。」

  高明沒有搭話,只是反問了一句:「兒子呢?」

  淑芳說:「剛喫完飯,和三樓的明明一起下樓踢球去了。」

  高明聽後埋怨道:「別讓他總往外跑,現在治安這麼不好,萬一再有個閃失怎麼辦?」

  淑芳疑惑地問道:「最近天河市的治安挺好的啊,自從丁猛團伙被打掉後,那些地痞流氓好像都銷聲匿跡了……」

  高明不耐煩地打斷淑芳的話,高聲說道:「我讓你看好他,你照做就是了,如果出了事情你能負責啊?」

  淑芳被高明的惡劣態度弄愣了,她明顯感覺自己的男人心情不是很好,憑着女性特有的寬容,她也沒有和高明計較,只是默默地解開了圍裙,下樓找樂樂去了。

  不一會兒,樂樂被淑芳牽着小手一臉不高興的回來了。進屋後,樂樂連話都沒有跟爸爸說。高明知道孩子沒有玩夠,在跟他賭氣呢,想想也怪於心不忍的。

  便走到近前,拍了拍兒子髒兮兮的小臉蛋說:「兒子,聽話,去洗把臉,等爸爸喫完飯和你一起踢球去。」

  樂樂聽說爸爸要和他一起踢球,立即高興起來,用懷疑的口氣問道:「真的啊!你不騙我?」

  高明拍一下他的小,嘴裏說道:「騙你幹什麼,快去吧!」

  樂樂蹦跳着地跑去了洗手間。淑芳看到爺倆兒沒大沒小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不知不覺中長出了一口氣。

  儘管是高明愛喫的小魚醬,但由於心裏裝着事情,高明還是喫得很沒味道,只是簡單地扒拉兩口,就撂下了碗筷。淑芳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高明望了淑芳一眼,心裏有鬼地說道:「沒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呢。」

  淑芳看到高明煩心的樣子,忍不住開導他道:「工作上的事情看開點,你總是急於求成,現在咱家的日子挺好的,又不缺喫少穿,你沒必要那麼拼命。另外你的倔脾氣也該改改,遇事跟着火了一樣,好得罪人,外人怎麼會像老婆孩子一樣耽着你?」

  高明雖然知道淑芳說的都是好話,但他還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索性拉着樂樂去廣場踢球去了。

  孟茹與高明爭吵後,情緒也低落至極,當晚就一個人去了酒吧。

  在酒吧那振耳的音樂聲中,孟茹左一杯右一杯,喝得是醉眼迷離。尤其當巫啓賢的那首《太傻》響起後,孟茹的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守住你的承諾太傻,只怪自己被愛迷惑/說過的話已不重要,可是我從不曾忘掉/守住你的承諾太傻,只怪自己被愛迷惑/醉過的心哪裏去找,對着滿滿空虛回憶怎麼逃……」

  孟茹隨着這音樂唱和着,眼淚與酒水一起被吞進了肚子裏,那種苦澀的滋味,只有她自己能夠讀懂。

  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多了一雙男人的手,然後她看到有一瓶酒遞了過來。孟茹擡起頭來,碰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那是一箇中年男人的眼睛:「怎麼,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吧,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男人邊說邊爲孟茹斟滿了酒。孟茹遲疑了一下,還是與他碰了一下杯子,然後一飲而盡。男人說:「我猜你肯定是因爲感情的事情而不開心?」

  孟茹看了男人一眼,沒有吭聲。男人繼續說道:「其實像你這麼漂亮,沒有必要爲感情而煩惱,看開點,這個世界誰還拿愛情當回事兒,現在那東西已經貶值到一文不值了。」

  孟茹聽男人這麼一說,忍不住再次擡起頭來,看了男人一眼,然後趴在桌子上沒有吭聲。男人停頓了一下,似乎不說服孟茹心有不甘,繼續嘮叨道:「我很早以前就不相信愛情了,5年前前妻棄我而去,3年前情人又與我分手和別人好上了,你說我還能相信誰?這人哪,就是賤,你越是介意什麼,就越是失去什麼……」

  孟茹終於忍不住了,她擡起頭來問道:「那你沒問問自己,你由始至終都是一直真心地愛她們的麼?」

  孟茹的反問讓男人愣了一下,他故作肯定地回答道:「當然,我一直愛她們的!」

  孟茹繼續問道:「那你再問問自己,你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誰?」

  男人顯得有些慌亂:「不知道,或許是下一個吧!」

  孟茹苦笑了一下,是的,不用男人回答,她早就看清了天下所有男人的醜陋嘴臉,孟茹在心裏發誓:「不管怎樣,高明一定是自己這輩子的最後一個男人!」

  然後她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要走,由於喝多了酒,她的腳步難免踉蹌了一下,男人適時地跟了過來,用手扶住孟茹的腰:「我送你回去吧?」

  孟茹感到一絲噁心,嘴裏低喝道:「滾開!」

  然後,掙脫男人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陣風吹來,孟茹站在大街上,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拿出電話,撥通了高明的手機,當聽筒裏高明熟悉的聲音傳來時,孟茹說:「高明,我要嫁給你!」

  高明似乎沒有聽清,問道:「你在說什麼?」

  孟茹說:「如果這輩子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死給你看!」

  說完之後,孟茹就將電話掛掉,然後一個人流着眼淚,又哭又笑地向家裏走去……孟茹覺得最近身子很不舒服,一是妊娠反應很厲害,總是嘔吐不止;二是渾身無力,還冒虛汗,有兩次甚至在上發現了血跡。

  孟茹有些害怕了,趕緊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告訴她孩子有要流產的跡象,讓她注意飲食規律,不要亂走,更不要喝酒,還給她開了一堆保胎藥,讓她按時喫。

  從醫院回來後,孟茹心裏越發慌亂,她很擔心萬一這個孩子保不住,那她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的孟茹,就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樣,隨着丁日民的倒臺,她失去了政治權力,如今,她不想再因爲孩子而失去了她的愛情。在孟茹看來,權力和愛情是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兩樣東西。一個生性好強的女人,處處都是不服輸的。孟茹要不是因爲這種不服輸的性格,當初也不會委身於丁日民,就是爲了從丁日民的身上實現權力慾包括後來與高明的接觸,也是她追求生活質量的一種表現,她指望着能從高明的身上實現自己的愛情夢想。

  人活在世上,往往都像孟茹一樣,想方設法地使自己生活得更好,甚至不惜做一些有悖於良心的事情。當我們通過各種手段,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時,又非常害怕失去,於是便窮盡一切辦法也要保全那擁有的東西。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好像是一種鑽牛角尖的表現,事實上我們每一個身處在局中的人,哪一個不都在鑽這種牛角尖,否則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的故事發生了。

  再說高明,自從那晚上接到孟茹醉酒後打來的電話後,他是寢食難安,因爲電話裏孟茹半真半假地說,如果這輩子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就死給他看。高明相信憑孟茹的個性,她能做得出來:一個多情善感的女人,爲自己編織了美麗的愛情夢想,當這個夢想破滅時,難保不做出什麼有反常理的事情來。通過近一段時間的接觸,高明感到孟茹的心理健康出了問題,她變得喜怒無常、難以捉摸,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凡事百依百順、處處都爲他着想的孟茹了。至此,高明很爲自己的這段婚外情後悔,想當初在小樹林裏,他興致勃勃地扒下孟茹的褲子時,顯然對這一後果估計不足。如果他知道婚外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那麼即便孟茹脫光了衣服讓他上,他也會很好的考慮。可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麼用,高明知道得想辦法把這一麻煩的事情搞定纔行。思來想去,高明也沒有合適的解決辦法,後來他竟然想要採取冷處理的方式,讓孟茹主動退出。那就是對孟茹能躲就躲,要讓她感覺到自己的不冷不熱,只要孟茹死心了,就會自己打掉孩子,從而結束這場讓他心力交瘁的三角之戀。

  於是,每當看到孟茹打來的電話,他要麼不接,要麼接起來只說個三五句話就藉故掛斷。孟茹對高明的態度很是失望,如今她想要和自己心愛的男人說上幾句話都成了一種奢望。孟茹猜到了這是高明對付她的一種手段,於是她也開始採取相應的措施對付高明。這次,她變換了打電話的時間,偏趕上高明下班在家的時候打給他。如果高明關機,她就打座機。若是淑芳接,她就還用老辦法,手拿着話筒不說話;如果高明接,她就情意綿綿地和他聊上幾句。這一招果然奏效,幾次之後高明就受不了了,生怕孟茹的電話惹得淑芳懷疑,再次引發家庭危機,於是他主動要求約孟茹見面談談。

  這次見面,高明可謂是做了精心準備,正好他哥哥將借孟茹的那5萬元錢還了回來,高明爲了不欠孟茹太多人情,自己還墊上了幾千元利息然後,他又精心組織了一下語言,想了想見面時話應該怎樣說,要在儘可能少傷害孟茹的前提下,讓她主動離自己而去。

  兩個人的這次見面,選在了龍江市他們經常幽會的那家賓館,當高明去的時候,孟茹早已開好了房間在等他。自從兩個人成爲情人以來,開始時高明花費的還多些,等到後來,幾乎都是孟茹在消費了,因爲憑高明的經濟實力,根本就承擔不起這筆不小的開銷。事實上,孟茹也真沒和他計較,包括給他買衣物和手錶,爲了討高明的歡心,還專門買了一部車子,以便兩個人遊玩的時候更方便。

  一進屋,高明就將那5萬元錢放在了茶几上,嘴裏說:「給,這是上次借你的5萬元錢,還給你。對了,這裏還有按照銀行標準計算的利息,你點點看對不對?總計是55000元,我哥叮囑我,讓我代他好好謝謝你。」

  孟茹用眼瞟了一下那錢,用一種不容質疑地口氣說道:「本錢我留下,利息你拿回去。」

  高明說:「那怎麼成,一碼是一碼嘛,你就收下吧!」

  孟茹說:「怎麼?你要和我劃清界限了是吧?這就拿我當外人了?」

  就這一句話,說得高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很驚訝孟茹能將他的內心洞悉得一清二楚。無奈之下,只好乖乖地將那5000元錢揣了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誰也沒再提那錢的茬兒,孟茹又撲在高明的懷裏,訴說她對他的思念。孟茹說:「你知道嗎高明,其實每次和你在這裏幽會都會感到很幸福,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我寧願和你在這裏度過一輩子。如今,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們完全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全部,我們會好好的愛你。」

  高明用手半擁着孟茹,很遺憾自己準備好的臺詞一句也用不上,原本以爲見了面,會和孟茹大吵一頓,但是聰明的孟茹似乎根本不給他機會,讓他沒有理由將那些分手的話說出來。不僅如此,在孟茹的感染下,高明開始隨着孟茹的思路走,他甚至想如果和孟茹生活在一起,日子肯定也會挺好的。高明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多麼沒有主見的人,身在哪裏,心就會在哪裏。

  高明低頭看了看孟茹,懷中的美人淚花點點,真是讓人萬般憐愛。高明又想到了淑芳和樂樂,這一想不打緊,真是進退兩難,只覺得自己的心啊,都快碎了!

  高明長嘆了一口氣,對孟茹說:「親愛的,其實我何嘗不想與你生活在一起,只是一想到淑芳和樂樂,就於心不忍,畢竟我與她們生活了這多年,感情還是有的,如果咱們走在一起,對她們母子的傷害是巨大的,我的良心也不會好過。」

  孟茹用手摸着高明的臉頰說:「事已至此,想要沒有傷害是不可能的,反正你不傷害她們,也要傷害我們母子,無論怎樣,最終你都要選擇一個啊!」

  高明聽了此話,眼角居然滾落了兩滴淚水來,痛苦地低下了頭。是的,兩邊都是肉,割捨了哪一邊,他都會疼。孟茹見高明已經動了心,趕緊趁熱打鐵說:「如果你不忍心對淑芳說,我對她說去,我就說和你感情很深,還懷了你的孩子,希望她能將你讓給我,如果她答應了,我會給她20萬元作爲補償,我想這20萬,也夠他生活一段時間了,她完全可以再找一個合適的男人嫁了。」

  高明說:「這樣不好吧?」

  孟茹說:「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遲早都要出頭的事情,你別管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高明說:「不!我不允許你這樣做,等我考慮好了再說吧。」

  孟茹說:「有什麼好考慮的,這種事情越考慮煩心事越多,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的好!」

  就這樣,孟茹堅持要向淑芳攤牌,高明卻一直要求等等再說,兩個人最終也沒達成統一意見,這次見面又一次不了了之。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高明覺得也無可奈何,如今的他也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一切只能順其自然。高明甚至一廂情願地認爲,隨着時間的推移,事情總會迎刃而解,這個自負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一天,高明參加完一個聚會之後回到家裏,醉醺醺的打開家門,滿以爲淑芳會像往常一樣,及時爲他遞來毛巾,給他打來洗腳水。然而他喊了半天也沒見淑芳迎出來,他還故作男人地敲打着茶几,意思淑芳怎麼能如此怠慢他。敲了好半天之後,才見淑芳慢吞吞地從臥室裏走了出來,高明絲毫也沒有注意到此刻淑芳正紅腫着雙眼,他還不知深淺地對淑芳說:「怎麼纔出來?沒看到我喝多了嗎?趕快給我弄些茶水來,我有些口渴。」

  誰知說完之後,淑芳坐在那裏半天沒有動靜。高明有些不耐煩了,擡高聲調說道:「我說話你沒聽到咋的?我讓你給我弄點水來!」

  淑芳擡起頭,用那種陌生的眼光看着他,那目光彷彿一把利劍,想要將高明洞穿。當高明意識到淑芳的眼神不對時,正琢磨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淑芳開了口,那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聽說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高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瞪着眼睛問:「你說啥?」

  淑芳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用一種氣憤至極的腔調說道:「那女人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她說懷了你的孩子。」

  聞聽此言,高明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馬上在腦海裏分析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他意識到原來是孟茹給淑芳打了電話時,高明真是又氣又惱,他沒有想到孟茹會這麼不計後果,果真不經過他的同意就向淑芳攤牌。一瞬間,高明像泄了氣的皮球,故意裝糊塗地狡辯道:「誰啊,不會吧?你說啥呢,我聽不懂!」

  高明的話音剛落,淑芳像瘋了一樣撲了過來,衝着高明劈頭蓋臉地又抓又撓,嘴裏還罵道:「高明,你這個混蛋,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虧我對你還這麼好,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不和你計較,你居然還和那臭女人有了孩子!」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高明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淑芳抓了個正着。瞬間,他的臉上脖子上出現了一道道血印子,高明感到火燎燎地疼。出於本能反應,高明一使勁兒,將淑芳甩在了地上,說道:「你瘋了啊,不問青紅皁白,胡鬧什麼啊!」

  淑芳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真是撕心扯肺、傷心至極。高明還想解釋,怎奈淑芳就是不聽,這時高明才意識到,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刻,高明恨孟茹恨得要死,他沒有想到孟茹真的會把他逼上絕路。高明眼珠子不住地打轉,想着合適的解決辦法,他想要將事情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內。於是,他待了一會兒,看淑芳哭得差不多了,低子去拉她,嘴裏還解釋道:「你別聽別人瞎說,她那是別有用心的,想要故意拆散我們,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誰知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淑芳,就聽淑芳像被電擊了一樣尖叫道:「你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

  高明的雙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怎麼辦纔好。

  淑芳依舊痛哭着,任憑高明怎麼解釋她都不聽,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孟茹說的並非是假話。看到淑芳被傷透心的樣子,高明此刻都恨不得將孟茹千刀萬剮,要不是她也不會將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此時,淑芳的哭聲越來越大,高明很擔心被樓上樓下的鄰居聽到不好,於是央求淑芳道:「你小點聲好不好,被別人聽到了多丟人。」

  淑芳大哭着說:「你還知道丟人啊,當初你跟別人搞在一起的時候咋就不知道丟人?」

  高明對淑芳的質問很沒辦法,站在那裏直搓腳,就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正在這時,樂樂出現在了父母面前,孩子被客廳裏的哭喊聲驚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臥室門口。眼前的一幕讓樂樂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他看到母親坐在地上大放悲聲,父親則站在一邊茫然不知所措。孩子幼小的心靈哪禁得起這樣的場面,當他意識到父母在吵架的時候,也跟着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高明滿以爲樂樂哭了以後,淑芳會照顧孩子的感覺,結束與他的對峙。沒想到淑芳彷彿沒見到樂樂一樣,依舊繼續着她傷心的哭泣。高明從淑芳的態度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以往兩個人吵架,只要樂樂一出現,兩個人就像沒事人似的重歸於好,爲的就是不想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中投下任何陰影。而此次,顯然淑芳已經不在乎樂樂的感受了。是的,當自己的家庭能否保全都是個問題的時候,孩子能不能受到傷害還算得了什麼。

  高明看着站在臥室門口大哭的樂樂,再看看坐在地上傷痛欲絕的淑芳,他覺得天都好像要塌了下來。萬般無奈之下,高明向樂樂走去,想要把孩子攬在懷裏。

  誰知樂樂看到母親受到了委屈,對高明也充滿了敵意,他掙脫了爸爸的懷抱,徑直撲向了淑芳的懷裏,淑芳懷摟着樂樂,娘倆個哭得是昏天黑地。

  這一晚,對於高明一家來說是一個不眠之夜,任憑高明怎樣解釋,淑芳都認定了高明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後來,高明實在沒有辦法,索性對淑芳說:「那你到底想怎樣麼?」

  淑芳說:「我不想怎樣,只想和你離婚,明天就離。」

  高明無奈地說:「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別再哭了,怎麼都行。」

  高明的話音剛落,淑芳懷抱着樂樂,哭得更兇了。那一刻,高明望着娘倆兒,竟然悲從心起,一種深深地愧疚涌上心頭。高明看着坐在地上的淑芳母子,覺得娘倆兒無比可憐,他在心裏痛恨自己竟然做出瞭如此不齒的事情,高明的靈魂禁受着難以形容的折磨,他的心在滴血。

  第二天一早,淑芳沒有給高明機會,送走了孩子,請了一天假,拉着高明就去辦理離婚手續。高明當然是磨磨蹭蹭地不願意去,嘴裏還反覆唸叨着:「你想好了嗎,這樣離了多可惜啊?孩子怎麼辦?看在夫妻多年的感情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淑芳說:「還讓我怎麼原諒你?當初要不是因爲原諒你,也不會弄出這個私生子,如果我再原諒你,說不定還會弄出三個四個來,今天這婚我是離定了。」

  說完,淑芳帶上各種證件,拉着高明就要往外走。高明看淑芳這次是動了真格的,心中不免害怕起來。雖然在此之前,高明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跟淑芳離婚的情景,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高明還是沒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在初春料峭的寒風裏,高明和淑芳一前一後地走在大街上。淑芳走在前面,高明跟在後面,雖然是很短的一段路,高明卻覺得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他耷拉着腦袋,雙手緊緊插在衣兜裏,神情真是沮喪至極。高明回想起和淑芳結婚以來的一幕幕,心中不免慼慼焉。的確,這些年來與淑芳生活在一起,很難說有什麼地方讓他不滿意。淑芳是一個賢妻良母,爲了這個家她幾乎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記得結婚前,高明的家庭生活困難,買不起樓,還是淑芳拿出多年的積蓄與高明一起完成了這個心願。婚後,淑芳勤儉持家、溫柔賢惠,在婆婆生病住院期間,她像老人的親生女兒一樣照看在病牀前,端屎端,從來就不嫌髒累,連醫院的大夫都說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孝順的兒媳。生樂樂那會兒,恰逢淑芳難產,醫院的大夫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淑芳拉着高明的手說:「還是保孩子吧,能爲你生一個健康的孩子,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高明的眼淚當時就流了下來,所幸後來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但通過件事情,高明知道了淑芳對這個家是多麼的無私。

  這些年兩個人的日子得好了,淑芳總是幸福地偎依在高明的身邊,忽閃着眼睛暢想明天:「親愛的,等我們把樂樂養大成人了,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我們的二人世界,我最嚮往西藏了,那裏的藍天白雲、雪域高原一定很美很美……」

  高明這樣回憶着,越發覺得腳下的步子邁得沉重,忽然他絆了一跤,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高明坐在馬路邊的石礅上賴着不走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淑芳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滿了對他的蔑視和絕望。高明被看得心寒,就想:「這生活竟是這樣一種殘酷的遊戲,它沒有規則,變幻莫測,就好像你在精心雕刻的一件工藝品,眼看着大功告成,可一不小心卻被自己一個小小的失誤,將這件工藝品擊得粉碎。」

  高明長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一邊假裝用手揉着腳脖子,一邊想着事情的對策。淑芳見高明坐在那裏不走了,便問道:「怎麼不走了?」

  高明沒好氣地說:「走什麼啊,還沒說好孩子和房子歸誰,就盲目地去離婚,開什麼玩笑啊!」

  淑芳瞪着他,嘴裏說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孩子跟我,房子和存款都歸你總行了吧?高明,我沒想到和你夫妻一場,直到今天你還和我算計這個!」

  淑芳說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弄得高明很沒趣地坐在那裏。其實高明並不是想和淑芳算計,他只是爲了捱時間,想要推辭一下才這麼說的,沒想到淑芳聞聽此言後情緒越發激動。高明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十分不情願地隨着淑芳慢慢向婚姻登記處走去。

  婚姻登記處這幾年的變化很大,首先在辦理結婚和離婚的手續上就簡便了許多,高明還記得當年他與淑芳結婚時,不但要出示雙方所在街道和單位的證明,還要強制性地進行體檢和買一些書籍藥品纔行。如今這一切繁瑣的事項均已被除去,結婚和離婚只要男女雙方都同意,交上相關的證件就可以了。

  高明正神情沮喪地隨着淑芳往婚姻登記處裏面走,剛到大門的拐角處,忽然從裏面出來一個人,與高明打了一個照面,高明看那人頗爲面熟,正要低頭過去,那人卻一眼認出了他,熱情地與他打招呼:「吆,這不是高主任麼,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快到我的辦公室坐坐。」

  高明這才認出此人正是婚姻登記處的牛主任,趕緊上前與之握手,嘴裏寒暄着:「噢,牛主任啊,我到這裏辦點事情,辦完就回去了,不敢打擾哦!」

  牛主任客氣地說道:「你這不是見外了嗎,到我這裏還跟我客氣什麼,有啥事情儘管說,我一定包辦到底。」

  高明心裏暗暗叫苦,這離婚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可不想讓牛主任知道,正想找個岔子打過去,誰知淑芳卻不管那套,已經一臉不悅地跟到了高明身邊。牛主任畢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禮貌地問道:「這位是?」

  高明趕緊介紹說:「這是你弟妹,今天過來跟我一起諮詢點事情。」

  然後高明又對淑芳說:「這是登記處的牛主任。」

  由於淑芳的心情實在不是很好,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也沒和牛主任多客套兩句,扳着臉徑直朝婚姻登記處裏面走去。高明有些尷尬,衝着牛主擠出了一絲苦笑,趕緊隨後跟了進去。

  辦理離婚的房間內,淑芳說明了來意,將那結婚證書以及身份證、戶口本統統都遞了上去。高明站在淑芳的身後,看到淑芳決然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能接受這近10年的緣分就這麼沒了,多年的夫妻從此就會成爲陌路……高明這樣想着,只覺得這心裏真是五味雜陳,彷彿被抽空了一樣的感覺。那一刻,高明真想上前阻止淑芳,認真地對她說:「你再考慮考慮好麼?畢竟夫妻一場不容易。」

  但也許出於自尊的原因,高明站在那裏最終沒有動。

  眼見着離婚手續正要辦理,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爽朗的笑聲:「呵呵,感情你們兩口子這是在鬧矛盾啊?真是的,有矛盾解決不就行了,離什麼婚啊!趕快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可要和你們好好談談。」

  原來這笑聲來自於牛主任,他剛剛看到兩個人的情緒不對就跟了進來,這個牛主任是個熱心腸的人,他與高明也算老相識,換作別人他可能會不管,但是高明的家事,他決不會看笑話的。牛主任給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然後連拉帶拽地將高明夫妻二人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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