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周幼吾不緊不慢地搖了搖手中的白絹地繡孔雀漆柄團扇“今日在場之人都是女眷,成國公世子是怎麼進來的”
那女郎面上一僵“周家大姐姐若是不想去,那我便去回絕了他。”
“怎好勞你一個人”周幼吾笑吟吟地挽住她的手,“一塊兒去罷。”
大抵又是小娘子之間那套示威的把戲,昔年做成國公世子夫人時,她也沒少給陳垣做擋箭牌。
不過這本就是一樁交易,是以她做起擋箭牌來亦沒什麼怨言。
反正她在花廳之中待得也無聊,周頌聲方纔去了後邊兒更衣,她出去走走,說不定還能遇上她。
只是陳垣又招惹上了哪家小娘子
果不其然,將她帶到一處假山石之後,那女郎便推脫要去更衣,將她一個人留在了那兒。
從假山石中間的石洞望過去,便能見着一個穿着霜葉紅水波紋圓領袍衫的郎君背對着她,正在與一個身量嬌小的女郎說話。
那女郎仰着頭,露出小半張側臉嬌俏又可愛,說話的聲音也甜得快要滴出蜜糖來“陳郎,你說,我與你那下堂妻相比,誰更美”
陳垣有些不耐煩地嗤了一聲“這還用比”
女郎心中一喜,正要嬌嗔幾句,便聽得陳垣懶洋洋道“自然是周幼吾更美。”
“陳郎,你”女郎重重跺了跺腳,又急又氣道,“難不成你還喜歡她”
陳垣只呵地笑了一聲,霜葉紅的顏色鮮亮又亮麗,若是旁人穿,難免壓不住這樣跳躍的顏色,顯得頗不莊重。可陳垣生來長就一副風流模樣,一雙狐狸眼瀲灩又多情,瞧着人的時候還是很讓人有幾分心神盪漾之感,穿上這般霜葉紅的顏色倒是正合了他的氣質。
周幼吾還好我不喜歡這款。
閒來無事,她便站在那假山石後邊兒繼續看戲。
那女郎又期期艾艾道“那你何時上門來提親”
頓了頓,她又道“你那兒子之後就跟着周幼吾過了對罷你今後可不許接他回來嫡長子之位給了他便也罷了,將來的世子之位必定是”她兒子的。
後面的幾個字她沒有再說下去,往日風流肆意的郎君如今瞧着她的眼神冷得可怕,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怯意“陳郎,我說得不對嗎”
陳垣懶得同她多說,不過是打馬球時好心扶了她一把,又瞧她蠢得天然,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她怎得就開始想着做世子夫人了
他可不想成第二回親。
看着陳垣三言兩語便將女郎打發走了,周幼吾望着那女郎哭哭啼啼離去的背影還有些唏噓,若是當年陳垣自個兒便能解決許多風流債,哪裏還用娶她回去。
兩人之間也不至於做那一樁交易了。
和離之後的成國公世子似乎更受歡迎了些。
想來是都是被陳垣那廝的皮相給矇騙了的無知小娘子。
她想得出神,手臂挽着的葭灰色捻珠披帛便被人從後邊兒拉了一拉。
周幼吾含了些慍怒的杏眼立刻往後瞪去,果不其然,陳垣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懶洋洋地半倚在假山石上,手裏邊兒還拉着一截她的披帛。
“你怎得在這兒”
“你怎得在這兒”
兩人同時發問,看了看周幼吾的臉色,陳垣摸了摸鼻子“有人請,自然就來了。你呢”
似乎到這一刻,他才明目張膽地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嗤笑道,“往日叫你和那老妖婆參加些世家間的宴會,你都推脫不去。怎麼一和離便有心思在外邊兒逛了我那便宜兒子呢,怎麼不叫過來見見他阿耶我。”
這人說話還是那般不中聽。
成國公續娶的夫人是個比劉氏還要叫人討厭的人,自個兒和她一道出去參加宴會,少不得又要被她在那羣世家主母面前明裏暗裏地說不賢惠,不知道勸自家郎君上進。
她與陳垣約定好的事兒裏可沒這一條,是以周幼吾十分心安理得地懶得搭理他,只整了整披帛“衡哥兒在家裏。你好好玩兒罷,失陪了。”
“欸。”
陳垣伸出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肩膀,還未觸及,他便跟燙了手似的飛快隔開了些距離,只伸手又拉住了那截披帛,沒好氣道“上回你送膏藥來做什麼”
這說的是上次燕觀打了他一頓的事兒。
雖說沒有證據是燕觀做的,但周幼吾不知怎得就是有些心虛,瞧着她那支支吾吾的樣兒,陳垣不知怎得,心中覺着酸溜溜的,開口時也禁不住帶了些醋意“難不成是衡哥兒的阿耶回來了替你們母子倆出氣來的”
說着,他又忿忿道“我一個清清白白好郎君的名聲也跟着毀了呢,你就忍心看着他這麼對我”
他突然被打自然是很生氣的,但是回擊了幾拳發現打不過之後,索性躺平認輸了,反正他小時候沒少挨老頭子的揍。
養傷的日子本就難熬,聞着周幼吾送來的藥膏香氣更是叫他有些心煩意亂。
這屋子裏好像太安靜了些。
從前周幼吾在時,雖然她從來不與自己獨處一室,帶着衡哥兒住在成國公府後邊兒的院子裏。但好歹她與衡哥兒偶爾來時,這院子裏會多些聲響,不至於這般寂寥。
想到自己躺在牀上養傷時那些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陳垣耳廓尖有些微的發紅,見周幼吾只是敷衍地呵呵笑了幾聲,心中更氣“你真是個沒良心的”
陳垣想着,心中還有些委屈,自個兒再不着家,好歹給了周幼吾母子一個庇護。那人衝過來便梆梆給他來了一通老拳,周幼吾這個狠心無情的女郎竟然都不爲他同那賊人吵幾句嘴嗎
雙方均對此次意外會面表示不滿意,周幼吾這幾日悟透了,她本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女子。
既然如此,她定要無情無義到底
對於陳垣,她秉持着用完就丟的態度,沒與他多糾纏,拉回自己的披帛就施施然走了。
陳垣望着她婀娜娉婷的背影,想張嘴說些什麼,最後也只是閉上嘴,比小娘子還要精緻奪目的眉眼耷拉着,瞧着不太高興的樣子。
方纔被陳垣拒絕了的女郎,正是永義侯府上的七娘子,一旁替她傳話的則是府中借住的表姑娘,姑且喚一聲梅娘。
七娘子咬着手絹淚汪汪地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從假山石後邊走出來,顫聲道“太過分了”
梅娘跟着瞥了一眼,女郎長得般般入畫,那郎君生得更是恍若神人,僅從外表來看可真是登對。
可她只是借住在永義侯府上的表姑娘,不敢得罪七娘子,自然不好戳破七娘子想要叫周幼吾瞧瞧如今成國公世子心儀之人是她,結果卻被反打臉的尷尬事。
七娘子哭到半路覺得不對,想要回去找陳垣再撒撒嬌訴訴情,指不定他們倆又能成了
結果興沖沖回去的她卻看到陳郎與他那個長得一副狐狸精轉世模樣的前妻在一塊兒。
七娘子的心都快要碎了。
於是從永義侯府參加完宴會沒多時,長安城中便又掀起了新的風浪
長興侯府大娘子抱着孩子上了成國公府的門,說是不許成國公世子另娶
聽着這則消息,難得想給衡哥兒縫件小衣裳的周幼吾差點戳破手指頭,誰,是誰要害她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
這流言一出,不僅陳垣急得跳腳周幼吾可別以爲是他做的罷
雖然,雖然他心裏邊兒是存了些實在不行還是他們一家三口一塊兒過日子,只是這回不是假成親,而是真的可以
想到周幼吾,陳垣的脣角就一直是翹着的。
既然要如此,那可不能叫她誤會了自己他倒是要看看,誰敢潑他未來娘子的髒水
被禮部尚書打了一頓,好容易能一瘸一拐出門的小兒子更是當場淚奔,如同一個三百斤的孩子般哭鬧着要尚書夫人立刻就去長興侯府提親,不然他寧願找一顆歪脖子樹立刻了結自己
尚書夫人看着小兒子那像一座小山般雄壯的身軀,頭疼道“兒啊,哪裏有歪脖子樹能承受得住你”
周幼吾聽到那傳言時氣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又被衡哥兒給哄好了。
花萼帶着衡哥兒採了院子裏的花,編了一個花冠,雖說那花冠瞧着可能隨時都會散開,但周幼吾還是很開心,在衡哥兒的小胖臉上親了一下“衡哥兒真厲害。”
被誇得飄飄然的衡哥兒羞澀地靠在阿孃懷裏“阿孃喜歡,衡哥兒多做”
看着花萼聽着這話之後驚恐的表情,就知道院子裏的花圃被衡哥兒折騰得不輕。
她搖了搖頭“有一個就很好了。”
這晚周幼吾看話本子看得晚了些,正揉着眼睛想要下牀倒杯茶喝。
卻不料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肉牆。
她愕然地扶着被撞疼的額頭,看向一臉陰鬱的俊美郎君
燕觀怎麼會半夜出現在她屋裏,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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