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作者:降噪丸子頭
郃郡王驚恐地瞪大了眼,原本臉上的癡迷色態都被恐懼所代替“你你不是病得起不來身了”

  此時一陣秋風襲來,吹得殿內明黃帷帳輕輕搖曳,風在動,天子執劍的手卻很穩,削鐵如泥的太阿劍在御窯金磚鋪就的地面上輕輕劃過,便能聞得一陣金石相交的鏗然聲響。

  郃郡王聽得這動靜,只覺下一秒那飲血無數的太阿劍就要揮而向他,頓時心中什麼色慾綺念都沒有了,他想要往後跑,卻驚覺自己手腳發軟,竟是一步也挪動不了。

  腆着副窩囊模樣的郃郡王愈發顯得如不動明王般的天子堅韌冷毅。

  周幼吾看得不免有些臉紅心跳,這樣執劍冷臉的燕觀,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燕觀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瞧着郃郡王那副上不得檯面的模樣冷哼一句“這般廢物,還想同朕搶女人”

  “臣,臣一時糊塗還請陛下贖罪”

  郃郡王身子軟塌塌的使不上力,可他心中清楚,相比於謀奪皇位,還是覬覦貴妃這樣的罪更輕一些。只要他肯放下身段認罪,再同幾個交好的宗親哭求一番,想來陛下也不能違逆宗親皇室的意見,硬要將他處死

  至於貴妃呵,待到他御極之時,他燕觀的女人兒子都落到了他手裏,到那個時候還不是他想睡便睡,想怎麼褻玩便怎麼褻玩

  燕觀壓抑住心底如燎原野火一般迅速騰起的戾氣,動手之前還同在一旁看戲的周幼吾使了個眼色,待會兒他要做的事兒可不是她這樣嬌滴滴的女郎愛看的。

  周幼吾只得點點頭,候在殿外的婉娘適時地將貴妃給扶去側殿了。

  見那道嫋嫋婷婷的身影消失不見了,燕觀眼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用太阿劍挑起郃郡王的下巴“你方纔說什麼,朕不中用了”

  郃郡王心中懊悔,近日事情進展得實在太過順遂,他一時飄飄然,眼看着壓了他那麼多年的燕觀終於要一命嗚呼了,他心中自然暢快

  若不是他阿耶早逝,這皇位明明該是他阿耶的那他便是順理成章的太子,從前的周家大娘子,如今的貴妃,也該是他的愛妾。

  他心頭各種陰鬱念頭正竄得起勁兒,偏偏那綺花玉貌的貴妃又走了過來,郃郡王心中不免火熱,若是在燕觀牀榻前佔了他最寵愛的貴妃這滋味該是何等的美妙

  可郃郡王面上不敢再露出分毫,偏生那太阿劍又掂在他下頜處,若是他亂動,又或者是燕觀的手偏了一分,那太阿劍便會毫不猶豫地刺入他的咽喉。

  想到這裏,郃郡王更是不住發抖,自那太阿劍中傳來的凜冽殺意叫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是臣一時鬼迷心竅,冒犯貴妃,求陛下恕罪”

  燕觀漫不經心地翻轉了一下劍面,郃郡王眼睜睜看着面前閃過冷冽劍光,好懸沒嚇得尿褲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郃郡王此舉,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呵呵陛下寬厚,正是這個道理”

  郃郡王諂媚地恭維天子“陛下福澤深厚,能得貴妃相伴身側。貴妃容光世間罕見,臣一時見着,竟覺得貴妃如同蓮花座上的觀音大士一般,極是耀眼,叫臣一時失了分寸,不慎冒犯了貴妃娘娘。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天子沒有說話,指着他下巴的太阿劍也收了回去。

  怎麼,這是準備先放過自己了

  若是待會兒能順利出宮,須得同王大人他們通個氣,天子這病想來很有可能是裝的

  想到這裏的郃郡王額上不住冒出冷汗,還好,還好他素來謹慎,沒有在燕觀昏迷的頭一日就逼宮登基,要不然

  郃郡王心中的慶幸很快就被一陣冷冽劍光給澆滅了。

  “啊”

  郃郡王瞬間痛得心神俱裂,聲音猶如困獸見血,實在是難聽得緊。

  見他痛苦地臥倒在地上,手還顫顫巍巍地想去探一探裏那玩意兒,燕觀見了嗤笑一聲,好心道“不用摸了,已然全斷了。”

  全斷了全斷了

  郃郡王目眥盡裂,方纔在疼痛之下他頭上的紫玉金冠被他摔散了,如今披頭散髮,疼得滿臉冷汗的模樣,哪裏還能看出昔年翩翩佳公子的俊秀模樣。

  “怎麼郃郡王是不相信朕的劍術嗎”燕觀還頗嫌棄此人玷污了他的太阿劍,見他痛得冷汗涔涔,快要暈厥過去的模樣,面上那抹冷冽的笑意也盡數斂下了,“你窺伺帝位,原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當世男兒,有幾分野心並沒有錯。”

  可很快天子的聲音就如浸了霜雪一般冷寒刺骨“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竟然敢覬覦朕的貴妃。”

  “她是天上月,而你。”燕觀嫌棄地睨了一眼痛得涕泗橫流,風度盡失的郃郡王,“一團糟心的爛泥巴,也配肖想明月”

  “唔。”

  郃郡王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哼,燕觀踩上他的手“成王敗寇,天理如此。只可惜,朕會一直是贏的那一個,而你。”

  郃郡王知道燕觀不會放過他,只冷笑着從嘴裏吐出口血沫來,等着聽他今後該是如何乾坤在懷,睥睨四海。

  燕觀卻半分不提郃郡王最愛的權勢,聲音雖仍如崑崙之巔永恆不化的霜雪,但嘴角分明是噙着笑的。

  “只能看着朕與貴妃恩愛白頭,永結百世之好。”

  周幼吾坐在側殿,這一處不是她與燕觀常住的蓬萊殿,而是另擇了一處宣微殿來作爲宗親侍疾之所。

  燕觀的原話是我怎能讓一堆外人進了咱們的屋子

  雖說宗親亦不會進後宮嬪御的宮殿,可燕觀這麼說,周幼吾心中還是不免泛起淺淺歡喜波瀾。

  這人最愛喫醋,方纔郃郡王出言輕薄於她,想來燕觀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倒是也算爲她出了陳年的一口惡氣了。

  她在側殿都能聽見郃郡王發出的慘痛叫聲。

  婉娘爲她斟茶的手抖都不抖,素手爲她奉上靈芝紋粉彩茶盞,笑言“這是今年江南新貢上來的仙居碧綠,娘娘試試,味道可還過得去”

  婉娘說這話有些過謙了,底下人知道陛下對這位貴妃的愛重,自是不敢拿次一等的東西來唬弄她的。

  見周幼吾垂下那雙波光瀲灩的杏眼,專心品茶,婉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內心感嘆,也虧得是陛下英明神武,能護得住貴妃呢,若是此等美貌的女郎落在一個風雨飄搖的王朝之中

  婉娘幾乎不敢想貴妃落到那等田地,將要面臨的將會是什麼。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得廊下宮人福身行禮,口呼陛下萬安的聲音,便識趣地對着貴妃輕聲道“奴婢先退下了。”

  可貴妃早就在她說話前站了起來,脣邊含着的明媚笑意雖不是爲着她,但得了貴妃含笑一眼的婉娘也自覺很滿足了。

  “燕觀”

  婉娘垂首正要退下,天子便走了進來,餘光一晃,便見人前端莊守禮的貴妃如乳燕投林般飛進了天子的懷抱,嘴裏竟然直呼天子名諱,可天子並不介懷,反倒牢牢地擁住了她,感受着懷裏這團香馥柔軟,嘴裏還要訓斥道“這麼大的人了,走路也不好好走,萬一摔着怎麼辦”

  天子這般斥責,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嚇得跪下求饒了。

  可偏偏貴妃不怕,還伸出白玉似的胳膊環住天子脖頸,笑意盈盈道“摔了我,那便是陛下的罪過。”

  她如蘭似麝的香氣就浮在他周身,陛下忍住了陶醉於其中的衝動,挑了挑眉毛,原本嚴肅的神色中頓時多了幾分風流意氣“哦此話何解”

  被宮人們侍弄得如蔥尖一般纖細水嫩的指尖輕輕在陛下的後頸上繞着圈兒,陛下身子不由得繃緊,摟着她腰肢的手勁兒不由得加大了些。

  見他反應這般大,周幼吾心中得意,看來從話本子裏學的招數還是很有用的。

  燕觀以爲他藏起來了自己便找不着嗎

  想到前兩日從殿裏尋出的被燕觀親自貼了學習二字標籤的箱籠,裏邊兒裝的全都是某綠色花椰菜不可詳細描述之話本子,想到面容嚴肅的天子在莊重嚴肅的含元殿中看這般不甚正經的話本子,周幼吾面上笑意更濃,輕輕在他耳邊道“摔了我,最心疼的可是陛下。

  面對陛下陡然變重的呼吸聲,周幼吾作怪的手指一停,直直望向陛下那雙瞳色較尋常人更清淺的眼眸,故意道“到時候還要累得陛下給我上藥,陛下日理萬機,案牘勞形我可不願使陛下爲着這點小事兒勞累。”

  上藥摔能摔到哪兒

  想到那兩團柔軟,燕觀忽地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那攏着自己腰肢的雙手猛地使了力,兩人之間的距離便貼近了不少,呼吸交纏,周幼吾都有些擔心自那英武郎君身上傳來的灼熱氣息要將她新敷的胭脂給弄花了。

  最後胭脂還是花了。

  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燕觀依依不捨地放開懷裏輕輕喘息的女郎,滿心的不捨在見着她潮紅的面頰時都忍不住化作了笑,帶着一層繭意的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那顆將落未落的淚珠“都那麼多次了,還不習慣”

  這種事情要她怎麼習慣

  周幼吾瞪了燕觀一眼,他每次都跟一頭橫衝直撞的野獸一般,得了些甜頭便愈發不知饜足,非要折騰得她哭聲求饒才肯意猶未盡地罷休。

  想必是燕觀揹着她看的不正經話本子比她還要多,方纔如此勇猛

  被激起了勝負欲的貴妃娘娘琢磨着一定要比他看得更多些,遲早扳回一局。

  燕觀愛憐地替她將黏在柔白麪頰上的髮絲理好,叮囑道“歇息一會兒便叫婉娘她們護着你回去。我今夜有事,回來得要晚些,你與衡哥兒先用膳,不必等我。”

  周幼吾瞪了他一人,他這話說得,難不成自己很黏人

  自覺獨立懂事不需要人陪的貴妃娘娘頷首“去罷。”

  陛下不需要人服侍,很快穿好了衣裳,臨走前卻又轉了回來,見着陛下這般,纔想要進殿侍候貴妃洗漱的婉娘連忙招呼捧着金盆巾帕的宮人們先退下。

  陛下與貴妃,想來還有許多恩愛話兒要說呢。

  周幼吾無意識地撫上被親得隱隱作痛的脣,微微擡起眼,便看見陛下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去了。

  她原本還有些惱怒的心頓時便柔成了一汪春水,黏人的明明另有其人才對。

  白日裏便胡鬧了一番,事後想起這事不太妥當的周幼吾覺着有些尷尬,但是在婉娘她們平靜含笑的目光中又漸漸淡定下來了。

  她深知自己是個彆扭的性子,先前對着燕觀這份愛猶疑不決的時候便能狠得下心拒他於千里之外,可如今兩人心意相通的時候,周幼吾卻不吝嗇於向他表達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情緒。

  兩情相悅,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兒,爲什麼要避諱呢

  衡哥兒發現今日阿孃心情很好。

  桌上有好多菜都是他喜歡喫的

  捲毛小郎君胖嘟嘟的小肉臉上忽然蔓上幾分羞澀,悄聲道“阿孃,你是不是很想和衡哥兒單獨用膳呀”

  周幼吾慢條斯理地用鬥彩蓮花瓷碗給他盛了一小碗香菇乾貝冬瓜湯,見他捧着碗就是不喝,巴巴兒地望着自己,不由失笑“衡哥兒爲什麼會這樣問呢”

  衡哥兒卻不正面回答,只喜滋滋道“衡哥兒果然和阿孃天下第一好”

  這傻小子。

  周幼吾提醒他“快喝罷。”

  有這麼多好喫的還堵不上他的嘴。

  用過了晚膳,周幼吾閒來無事,便叫婉娘她們拿了些磨過了邊的竹條來,準備再給衡哥兒編一個藤球。

  先前燕觀給他編的那個已經被他和閃電用得破破爛爛的,偏他也不嫌棄,正高高興興地捧着那個藤球和閃電玩兒,一張小胖臉熱得滿臉紅暈。

  之前周幼吾一直怕他因着早產,養不大,在他的膳食方面便格外注意些。如今也想着叫他多動動,一來是爲了強身健體,二來,畢竟隨着衡哥兒一天天長大,若還是這副胖嘟嘟的肉圓模樣

  周幼吾想了一下燕觀滿臉橫肉的模樣,頓時打了個哆嗦。

  此時肩上忽然覆上一雙手。

  周幼吾驚得尖叫了一聲,見她被嚇到了,燕觀有些無辜地站在她身後“被嚇着了”

  聽着她的叫聲,心中一緊的宮人們正想過來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可一見陛下的手正放在貴妃肩上呢,姿態很是親暱。

  想來又是陛下在逗貴妃。

  經歷了幾遭這種事兒的宮人們又淡定地退下了。

  周幼吾點點頭。

  燕觀本能地覺着不對,骨節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說我壞話”

  見她心虛地垂下眼瞼,眼睫撲閃的模樣,燕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氣得哼笑一聲“我下午才盡心盡力地侍候過你一回,這會兒便翻臉不認人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近,之間流淌着的情意卻綿長而熾烈,再容不下第三個人。

  看着這幅畫面的衡哥兒握緊了拳,他來也

  燕觀忽覺屁股一痛,黑着臉回頭,邊看着衡哥兒氣呼呼地抱着手站在他後邊兒,大聲道“阿耶是壞人,我要打倒阿耶”

  燕觀腳邊骨碌碌滾過一個藤球,正是方纔擊中龍屁的罪魁禍首。

  用他編的藤球來打他

  見燕觀面沉如水地作勢要走過去收拾他,周幼吾忙拉了拉他的手“別太過分啊。”

  衡哥兒應該是誤會了。

  燕觀哼笑着捏了捏她的臉,又走過去將氣鼓鼓的小胖郎君提了起來,沉聲道“爲什麼說阿耶是壞人”

  衡哥兒還沒被他阿耶這般冷臉對待過呢,不禁有點怕,但是想到和他天下第一好的阿孃,衡哥兒頓時又挺起了小肚子“因爲你欺負阿孃”

  這哪裏是欺負

  燕觀顛了顛他,看着他強撐着不肯認輸的模樣,又有些好笑“我沒有欺負你阿孃。”

  衡哥兒一臉不信。

  燕觀索性抱着他往周幼吾那兒走,將他放在紫檀木美人榻上,下巴微擡“問問你阿孃,我可曾欺負她了”

  要欺負,也是在牀榻之上,在平時裏,燕觀何曾捨得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衡哥兒蹭了蹭香香軟軟的阿孃,鼓勵道“有衡哥兒在,阿孃不怕”

  周幼吾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胖臉,心中有些感動,柔聲道“阿耶在和阿孃鬧着玩兒呢,衡哥兒誤會阿耶了哦。”

  衡哥兒黑亮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去看他阿耶。

  燕觀適時地冷哼了一聲。

  “阿耶對不起”衡哥兒是個情緒很分明的孩子,先前爲着阿耶欺負阿孃的事兒憤怒的他這會兒也能痛快地大聲認錯,燕觀看着他那雙肖似周幼吾的明澈眼眸,哪裏還生得起氣,只捏了捏他的臉“以後遇着事兒了,不能僅憑你一個人的想法便判定這件事究竟是好是壞。有時候你眼睛看着的東西也不一定是真實的,知道嗎”

  衡哥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很快燕觀又對着周幼吾嚴肅道“待下月他生辰過了,便叫先生們給他開蒙。不說每日要讀滿幾個時辰,總要先慢慢叫他適應起來纔是。”

  他這話說得有理,周幼吾便點頭,又摸了摸還天真不知愁的小胖郎君,衡哥兒性子直率天真,可若是不加以,這份直率勇敢今後便有可能變成魯莽淺薄。

  她拿出絹帕給衡哥兒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阿孃給你縫一個書袋好不好”

  衡哥兒想了想“阿孃,我想要一個點心袋子。”

  這樣他和閃電玩累了就可以隨時摸塊點心出來喫啦。

  周幼吾還是快些送他上書房罷。

  燕觀見狀,得意地微微牽起脣。

  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周幼吾便橫了他一眼,將只編了一半的藤球拿給他“不編好不許睡覺。”

  說着便抱着胖嘟嘟的捲毛小郎君進殿去了,這孩子跑的一身都潮乎乎的,該洗個澡了。

  媞媞可真是越來越威風了。

  燕觀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爲她這樣理所當然的使喚而高興。

  方纔在含元殿生殺予奪的冷麪天子如今坐在露天葡萄架下,正勤勤懇懇地編着藤球,嘴裏還哼着不知道什麼曲調的小曲兒,瞧着心情不錯。

  閃電湊過來想叼走這個新的球球,還被燕觀揍了一頓,只得傷心地垂着尾巴走了。

  它要去啃一啃肉骨頭安撫一下受傷的心。

  今晚蓬萊殿中風平浪靜,其中還夾雜着小胖郎君嚷嚷着想和阿孃阿耶在一塊兒睡覺的祈求聲。

  不過被陛下無情鎮壓了。

  周幼吾單手支着頭在看話本子,烏潤柔順的頭髮披在肩頭,素白的面容上未施脂粉,卻盈着一股淺淺霞暈,知道燕觀回來了,眼也不擡“衡哥兒睡着了”

  纏得他講了三四個故事才肯乖乖閉眼睡呢。

  燕觀點點頭,眼看那手又開始不老實,周幼吾睨他一眼,用他之前說衡哥兒不能喫太多點心的話來堵他“陛下,懂節制,方能長久。”

  燕觀蹙眉“你嫌我不夠長久”

  周幼吾

  這可是個嚴肅的問題。

  陛下將貴妃手裏的話本子抽了出去,肅容道“我們來好好探究一下,我到底,長不長久。”

  到了第二日周幼吾纔有空問起郃郡王謀逆一事。

  燕觀給她夾了一筷子澆汁萵筍“這道菜頗爲爽口。”頓了頓才輕描淡寫道,“已然全部捉拿下獄了。”

  動作這般快

  見她微微顰眉,燕觀不欲將前朝那些糟心的事情帶到蓬萊殿來。

  這裏已經是他們的家了。

  燕觀便將這裏視作他的世外桃源,外邊的風霜刀劍都由他一力承擔,只要媞媞能夠永遠快快樂樂地做她自己便是。

  但怕她擔心,燕觀還是說出了幾個人名,出乎意料的,俱是朝中不太愛蹦躂的人“會咬人的狗不叫,保不準什麼時候家養的狗也會抽冷咬上主人一口。提前發現了處置好便是。”

  幾乎快把小胖臉埋進金碗裏的衡哥兒擡頭,振振有詞“閃電就不會咬我們”

  同樣埋頭啃骨頭啃得正香的閃電抽空嗚嗚了兩聲,以示贊同。

  燕觀看周幼吾眉眼間漾開的盈盈笑意,自己也跟着微微笑起來。

  其實昨晚的事兒能處理得這般快,倒是得感謝時任左散騎常侍的王大人,他藉着府中小兒百日宴的名頭邀了不少同僚在府舉宴。

  “今兒不是輪到郃郡王侍疾這時辰了,難不成還不出來”王大人頗有些不滿,他可是遣了僕下特意去送了帖子的。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難不成郃郡王覺着自己登上那把寶座的事兒穩了,便開始囂張起來,不將我們這羣有功之臣放在眼裏了”

  這話裏的意思很明顯,郃郡王還沒正式登基呢,就敢不給他面子。

  往小了說,這只是不給王大人面子,往大了說,郃郡王可是抖起來了這等涼薄之人,若是他日真的登基了,難保不會出現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在場之人俱都一臉嚴肅,哎呀,這可是一件大事。

  辛辛苦苦推了郃郡王這個小白臉上位,若是將來混得還不如現在,甚至有殺身之禍,那他們白費這個心神作甚

  有人抱怨“先前就同你們說了,既然天子是個傀儡,那還不如推當今那個小胖太子上位。好歹小孩子心眼子少,好操控些,你們非要說郃郡王爲人謙順,安知他之後會不會反咬咱們一口”

  此話一出,便有人附和道“是極,咱們何必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做兩手準備便是,若是郃郡王不老實呵,殺了便是。總歸有資格登上帝位的可不止他一個。”

  掌控一個天真不知事的小孩子,可比掌控一個已經長成的君主要簡單。

  王大人幾乎都要拍手了,對啊反正他們都要將周言之那條瘋狗一塊兒搞死的,沒了得力的舅舅,就只剩個柔弱的貴妃和小太子,那這大周的天下豈不是就落在他們幾人手裏了

  想到這裏,王大人心頭一陣火熱,有些埋怨先前被郃郡王的花言巧語所矇騙的自己。

  從來都只有他王大人忽悠旁人的份兒,如今他反應過來了,恐怕自己是被郃郡王那不要臉的小白臉給忽悠了讓他們做他的刀,他自個兒兵不血刃拍拍屁股坐上龍椅

  這廝實在是個心機深沉的小白臉

  衆人喝了些酒,罵起郃郡王來更無所顧忌了些,反正他們是在王大人府上的內花園喝酒飲宴,女眷們都在另一側的花廳,加之花園外都有心腹把守着,不怕出事兒。

  只是酒還沒喝幾杯,府上便突然冒起沖天的火光來。

  王大人嚯地站了起來,踹了一腳正給他倒酒的小廝“狗奴才,走水了還不快去救火”

  那小廝痛得倒在地上,正想爬起來,便聽得地面一陣震動。

  小廝頓時一臉驚恐“不好了大人,這是地龍翻身了”

  這話聽得在場之人俱都慌慌張張地想往外跑。

  卻被堵在了花園出口處。

  身着銀光甲的清俊郎君手中握着長劍,對着面色陡然慘白的王大人,微微一笑“今兒王大人府上可真是熱鬧,怎得沒請本將軍來小酌幾杯”

  王大人搓手呵呵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只怕下一次,便是王大人魂斷午門之時了。”周言之狀似遺憾地搖了搖頭,“那地方晦氣,本將軍便不能與王大人一同飲宴了。”

  話音剛落,他招了招手,身後的將士們便齊聲道“是”

  今兒抓捕逆賊有些過分順暢了,周言之雖鬆了口氣,可心中不免鄙夷,這幾個臭皮匠還敢湊成一對兒要做改朝換代的事兒。

  男客那邊的動靜傳到了女眷們所在的花廳,聽着女使哭着通報王大人他們因着謀逆一案被抓走了,王夫人當即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朱澤蘭連忙帶着阿孃和愣在當地的表妹走了出去,哎喲,喜事變禍事,可別把他們家的晦氣帶到她們朱府去呀

  待會兒得叫雲枕她們拿些柚子皮放在屋裏去去晦氣。

  將士們雖說要抓捕逆賊,可對於無辜的女眷們還是遵着禮節,不敢放肆的。

  顧希仙被朱澤蘭拉着走,心裏邊兒卻在想謀逆的事兒。

  既然周言之都出宮來捉拿逆賊了,那想必貴妃與小太子都是安全的罷

  可她又不敢確定,若是,若是天子遇着危險了,隨手拉了貴妃去擋刀怎麼辦

  這種事情可不罕見,她那該死的阿耶便做過這樣虧心的事兒。

  顧希仙越想越焦急,此時周言之獨身匆匆自花園小徑而過,看樣子似是要回宮稟告。

  她心下一橫,掙脫表姐的手,提着裙子追上他“周大人”

  這聲音有些熟悉。

  周言之回頭一瞧,哦,是那個見了三次面的小娘子。,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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