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桐娘是她阿孃徐皇后留給她的人,燕翎雖然脾氣不好,還喜歡罵人,但是桐娘一點兒都不怕這個早些年刁蠻名聲傳遍長安城的公主,反倒在她擁着數個美少年飲酒作樂的時候板着臉上前勸她。
每次聽到她面無表情地說“公主,你糊塗啊”的時候,燕翎都覺得腦瓜子疼。
桐娘輕輕將手放在燕翎肩上,面帶微笑,語氣卻很是冷漠“殿下,不要讓奴婢難做。”
讓她難做是她叫自己難過還差不多
肩上那隻手像是玄鐵澆築的一般,壓得她動彈不得,燕翎沒辦法,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位子上生悶氣。
她是先帝與徐皇后唯一的女兒,位子自然在衆位公主之上,河安公主與琉安公主怯怯地對視一眼,都不敢去招惹她們這位脾氣很大的姐姐。
明明衆位公主的封號中都要帶安,唯有她不同。
長榮,王朝長日的榮耀明珠,這樣的封號,這樣的榮寵,叫她們連一丁點的嫉妒都不敢有。
不過現在嘛
她們要求得不多,只要皇兄能爲她們尋得一位有上進心的,能待她們好的郎君便好。
要像長榮公主那般在府中豢養好多個美貌侍者哎呀,她們的封地太小了,是沒有那麼多銀子來養他們的。
河安公主與琉安公主悻悻然對視一眼,目前能有一個便好。
皇后離席了,席上的其他女眷活絡了起來。
有人瞧見燕翎鬱悶地在席上飲酒,有些喫驚“長榮公主不是回回都說抱恙在身,不進宮赴宴的嗎怎麼今兒倒是願意出來了”
另外有人笑道“如今她只是個公主,可不是長公主,哪裏還有臉出來臭顯擺”
燕翎餘光瞥見她們竊竊私語,不時還朝着她的方向瞟幾眼,氣得握緊了手中的酒杯“那羣賤人一定是在編排本宮”
桐娘面無表情地將酒杯從她手裏抽了出來,不叫描繪了綵鸞雲彩的金盃咯到公主嬌嫩的手“殿下,您別忘了崔小郎和路小郎。”
那是近期最得她寵愛的兩個美貌侍者。
若不是桐娘綁了他們兩個,燕翎可不會委屈自己來
燕翎憋着一口氣坐在座位上,見周頌聲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瞧不出從前那副潑猴模樣,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周家兩個女兒,一個便是皇后,另一個呀,卻是個平平無奇的。要是我呀,只怕飯都喫不下了,日日夜夜都要躲在房間裏哭呢。”
嗤,從前她要請的明明是周幼吾那個自負美貌的狐狸精,雖說性子悶了一點,可燕翎喜歡長得漂亮的人,看在她那張全長安城都找不出第二張的絕妙姿容上,燕翎也就勉強接納了她。
可燕翎從來沒請過這個牙尖嘴利的周家二孃。
不過是往長興侯府送了幾回帖子,她那個小門小戶出身的阿孃便四處宣揚周家二孃得了長榮公主的青眼,連徐皇后也喜歡這個小輩,就盼着叫她進宮享那潑天富貴呢。
燕翎從此便討厭上了周家所有人。
對於踩着她往上爬的人,燕翎都厭惡至極。
如今瞧着那自負美貌的狐狸精周大娘子終於攀上了長安城中最叫人羨慕的高枝兒,燕翎心中雖然不喜歡這樣地位驟然顛倒,她比自己還要高貴的感覺。但若說起討厭,那自然還是更討厭週二娘和她那個碎嘴子又虛榮的阿孃。
周頌聲正往嘴裏塞着東西,這宮裏的大師傅手藝可真好啊,這個肉丸子柔嫩多汁,她吃了一個之後很快又往嘴裏塞了一個。此時聽着燕翎在那邊兒陰陽怪氣,周頌聲
擡起頭時尚且有些迷茫,可隨即又反應過來了。
燕翎是爲着幾年前那樁舊事兒在罵她呢。
雖然是阿孃糊塗,但周頌聲心中亦是不好受的,一樁樁一件件,在她有意又或者是無意的忽略之中,她和阿孃到底給阿姐帶來了什麼
之前外邊兒人都說阿姐孤傲,仗着一副好姿容便恃美傲物,鮮少會出去赴宴,明擺着是瞧不上那些人。
可是周頌聲知道,阿姐纔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怕了那些流言蜚語,索性將自己關在漪蘭院,哪家的帖子都不接了。
這分明是阿孃做下的好事兒,在外與人編排她家大娘子性子是如何的傲慢,她這個繼母有多麼難做。可轉頭來又要抱怨阿姐不識擡舉,連帶着邀請她們母女的帖子也少了很多。
周頌聲現在想起這些,只覺得嘴裏的肉丸子都不再美味了,反倒帶了些澀澀的滋味。
燕翎說便任她說罷,反正她本來就有錯。
這放在往日,周頌聲可不會忍氣吞聲,直接頂了回去便是,可她今日怎麼垂頭喪氣,跟個斷了尾巴的小狗一樣
薛挽桃覺着奇怪,她們捱得近,便問道“你身子不舒服”
周頌聲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不罵回去呀”薛挽桃和燕翎的交流不多,燕翎自詡元后嫡女的身份,並不愛與永義侯府這樣爲了拼個世子出來繼承家業,最後硬生生養了八位小娘子的世家打交道。
女郎又如何她阿孃從來就沒有因爲她不是男兒身而傷心失望過,反而十分寵愛她。
想到自己的阿孃徐皇后,燕翎將下巴擡得更高了,便是她們再瞧不上自己又如何,她就是大周最厲害的女郎
周頌聲還是搖頭“我不能給阿姐添麻煩。”
薛挽桃有些稀奇地盯着她,直到把人給盯得惱了,才笑嘻嘻道“幾日不見,週二娘你怎麼這般懂事了”
她說得無心,坐在她身旁的薛挽櫻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小妹快閉嘴。
長興侯府的主君與主母雙雙病倒的消息幾乎傳遍了京城,雖說皇后賜了藥材過去,卻不是宮裏邊兒正正經經派了內侍去的,慣會察言觀色的衆人不由得在想,難不成是陛下心疼皇后,想給她那不靠譜的阿耶和心思多的繼母一個教訓
如今薛挽桃大大咧咧地說出這樣的話,落在旁人眼裏,指不定就以爲她這是在嘲諷周頌聲呢。
周頌聲心頭有些難過,可她知道阿姐從前受的委屈比她多多了,如今她不過是因爲旁人無心之中說出的話,飄過來的一個眼神便傷心,那阿姐呢她聽到從自己阿孃嘴裏傳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語,心中又該作何感受
柳芽皺着眉將她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周幼吾說了,女眷們都在花萼相輝樓,而郎君們則是在興慶殿赴宴。那位落水的倒黴女郎不知怎得走出了女眷們待的地方,還落入了清境湖之中。
“那位女郎,娘子你也認得。”
周幼吾有些驚訝地轉眼去看她,隨着她的動作,步搖上墜着的紅珊瑚珠微微盪出一個極美的弧度。
“就是那位曾救過衡哥兒的顧家女郎。”
周幼吾腳下步伐更急了些“人怎麼樣了”
柳芽一臉爲難,人倒是救上來了,可光是這個倒也罷了,柳芽自己都能做主叫人將她救上來,再帶去偏殿好生安頓一番。
可偏偏
“世子爺瞧見了便跳下去救了她上來。如今人正在興慶殿的偏殿呢。”
周幼吾腳下不由得略頓了頓,阿兄與希仙
這兩人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周幼吾步伐匆匆地到了偏殿,剛一踏進去便瞧見周言之冷着一張臉站在屋外
。
此時已經是深秋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卻還在往下滴水,叫這風一吹,不知道該有多冷。
“阿兄”周幼吾微微提高了聲音,一張桃面杏腮似的臉染上了薄薄怒意,周言之看着她明顯不高興的模樣,以爲她是聽說了自己救人的事兒才匆匆趕來,便連忙道“她沒有算計我是我主動跳下去救她的。”
原本想數落他怎麼不去換身乾爽衣裳的周幼吾“啊”
周言之輕輕吐出一口氣,正想將事情告與阿妹聽,卻被她不耐煩地推了推。
周幼吾冷着一張玉白小臉“我管你有沒有被算計呢。現在立刻進去換身衣裳。”
見周言之似乎被她兇到了,周幼吾輕輕別過臉,方纔那個滿臉怒色的華貴女郎鼻尖微紅,說話間也禁不住帶了些哭腔“你如今自己別府而居,夜半發高熱了怎麼辦誰又能照顧你你就非要讓我擔心是不是”
面前的女郎生就一副無瑕的芙蓉面,妝容凜豔而華美,可這般微垂着眼哭聲說話的時候,周言之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媞媞”周言之嘆了口氣,正想拉住她的手,卻被周幼吾無情地躲開了“你身上冷冰冰的,別挨着我。”
被阿妹嫌棄的周言之只好進去換衣裳了,柳芽早就叫人備好了洗漱和換洗的衣物,還有個機靈的小內侍在一旁伺候着“世子爺,您往這邊兒走。”
“那,我先去換衣裳了。”周言之的目光不自覺往緊緊關着門的地方飄了飄,但是裏邊兒靜悄悄的沒動靜,周幼吾也冷着臉不想搭理他,形容有些狼狽的翩翩俏郎君只得不自在地蹭了蹭鼻子,跟着小內侍往裏邊兒走了。
待到周言之走了,柳芽的眼神往側殿飄了飄“娘子,這”
周幼吾有些遲疑“他們可有人看見阿兄救了希仙”
柳芽也說不準“大家都各自在赴宴的地方呢,那地方本就清淨,不知道顧家女郎怎得去了哪裏世子爺平時也不是個熱心腸啊,怎麼這次就”
她說得委婉,可週幼吾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在長安城中,使心計耍心眼兒想要賴上一門親事的手段多着呢,這落水救人便是其中最爲經典的一招。
女郎落了水,被人所救,身子都被人碰了,那大抵便只有嫁給救她之人這麼一條路了。
而郎君,若是跳下水去救人,有了肌膚之親,自然也是要給那位女郎一個名分的。
可柳芽說得對,阿兄本就是冷冷淡淡的一個人,當年寒冬臘月的時候有個女郎直接從他面前跳入湖中,他也不爲所動,甚至還能借此警告她不許去湖面上溜冰玩兒,瞧着那人都落到水裏邊兒去了。若是她也落到湖裏邊兒,他就叫大夫給她開最苦的湯藥。
可就是這般不解風情的阿兄,今日怎麼會主動去救希仙呢
周幼吾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神祕的笑容。
花萼有些不贊同“之前看,顧家女郎並不是這樣會攀龍附鳳的人啊。柳芽你不要瞎想了。”
柳芽有些臉紅,可娘子如今是皇后了,世子爺本就是許多長安貴女的春閨夢裏人,若是那位顧家女郎一時想差了錯了主意,那也是有可能的嘛
許是聽見她們在外邊兒的爭論,原本緊緊閉着門的側殿被人從裏邊兒打開了。
周幼吾望過去,看見顧希仙蒼白的臉。
“娘娘”她努力想要露出一個笑,可是渾身仍在發抖的她發現想要牽動一下脣角都很難,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沒有算計世子我沒有”
周幼吾輕輕顰眉,低聲吩咐柳芽去端一壺薑湯來,又叫花萼在外邊兒守着,她要自己進去。
花萼雖嘴上爲顧希仙說了一句話,但要娘子與她單獨待着,還是有些
擔心“娘子”
周幼吾回首對她微微笑了笑“沒事的,去罷。”
顧希仙看着那位端麗冠絕的皇后娘娘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她輕輕推開門時,像是將屋外的天光都盡數帶了進來,也將折磨了她許久的寒意給驅散了。
周幼吾輕輕握住她的手,發現她雖說換了身衣裳,可是身上仍是冷得嚇人,當即便要叫花萼去拿些熱水過來,卻被顧希仙拉住了。
“娘娘”顧希仙擡起那雙微紅的眼,聲音裏帶着些哽咽,又藏着些不爲人知的期盼,“我不是故意落水引世子來的。您信我嗎”
周幼吾毫不猶豫地便點了頭。
她知道被人誤解的滋味,自然不想別人也承受與她當時一般的痛苦與無助。
顧希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從心底蔓延出的恐慌與歡喜仍死死糾纏着她,直到她落入一個帶着溫暖香氣的懷抱中,才緩過神來。
是貴妃不,皇后抱住了她。
她今日明明是高高興興進宮來爲她道喜的,怎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顧希仙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小聰明來。
如果不是她自作聰明,以爲真的是皇后有令傳她過去,她便不會被人暗算,也不會牽累了周言之。
更不會叫皇后擔心。
見她默不作聲地只是掉淚,周幼吾輕輕嘆了口氣,拿出絹帕來溫柔地給她擦着眼淚,語帶玩笑道“好了,這麼好看一張臉,哭皴了可就不好看了。”
這樣溫柔的語氣,這樣耐心的姿勢
顧希仙微微仰着頭,臉上還帶着淚,呆呆道“娘娘,你真像我阿孃。”
周幼吾迷茫了“啊”
“是我胡言亂語,娘娘別放在心上。”顧希仙搖了搖頭,“娘娘能不能叫人送我出宮我這般,怕姨母與表姐擔心。”
她此刻頭髮亂糟糟的,臉也哭得紅彤彤,周幼吾怎麼敢就這麼送她出宮
“我阿兄雖救了你,但也的的確確是冒犯於你”周幼吾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她那個對着外人向來冷淡的阿兄身上,是以說着話來也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樣措辭纔不會叫顧希仙覺得難堪。
但這份猶豫卻被顧希仙理解爲了不情願,方纔才安靜下去的清秀女郎瞬間又激動起來了,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紅暈“娘娘你也覺得我在故意拖着,等着世子負責嗎”
她果然聽到了柳芽她們的話罷
周幼吾有些尷尬,連忙搖頭“不是,只是”如今的世道雖說對男女大防已經沒那麼講究,可是周幼吾不確定顧希仙心中是怎麼想的。她那個不爭氣的阿兄自然是有些想法的,不然他頂多是吩咐禁衛下水救人。
可偏偏他自己去了。
若是這兩人彼此有意,她便順理成章賜婚下去便是,可偏偏顧希仙瞧着不是很樂意的模樣,周幼吾便不敢說這話了,她自己見過不少盲婚啞嫁之下的悲劇,婚姻中任意一方對對方無意,這樣的姻緣又有什麼意思呢
顧希仙抹了抹淚,她阿孃的悲劇無時無刻不在警示着她,貿貿然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人鬼難辨的男人手裏,那就是倒大黴的開始。
“娘娘,我不”
她的話還未說完,門便被打開了。
兩人驚訝地望去,便看見換了身衣裳的周言之站在門口,表情嚴肅“我會負責的。”
“媞媞。”周言之的目光慢慢從妹妹身上挪到顧希仙那兒,“讓我和顧娘子單獨說一會兒話罷。”
周幼吾有些爲難。
半晌,顧希仙才啞着聲音道“娘娘,我也想和世子爺說幾句話。”
事件雙方都這般說了,周幼吾也只好依言退出去了。
她剛踏出去,便瞧見燕觀扛着小胖郎君過來了。
“你們怎麼過來了”周幼吾有些意外,衡哥兒見着阿孃便不想要阿耶抱了,掙扎着下了地,又撲過去抱住阿孃,眨巴着大眼睛軟乎乎道“因爲衡哥兒想阿孃了”
陛下不動聲色地伸出一隻大手罩住了衡哥兒的小胖臉,自然而然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沒事罷”
沒想到他這麼大膽的周幼吾愣了愣,臉上飛上兩朵紅暈,不過她今日本就在臉上抹了胭脂,這麼一看倒是沒叫燕觀瞧出異常來。
她搖頭“沒事,人都救上來了。”
燕觀有些不滿意,他關心旁人作甚
“我說的是你。”
見周幼吾傻乎乎地擡起那雙攏在密匝眼睫之下的秋水雙眸,燕觀無奈又好笑“可有嚇着”
周幼吾趕緊搖了搖頭。
被阿耶一隻大手包圓了整張小胖臉的衡哥兒開始劇烈掙扎起來,周幼吾怕真的悶到他了,連忙叫燕觀放手。
重獲自由的小胖郎君很憤怒“阿耶勝之不武”
咦,才上了幾天書房,便學會用成語啦
周幼吾與燕觀對視一眼,俱都覺着有些欣慰。
還在憤怒得直跳腳的小胖郎君看着阿耶阿孃不知爲何竟然都笑了起來,頓時覺得更生氣了。
衡哥兒要生氣了
正巧此時側殿的門被打開了,衡哥兒眼前一亮,是舅舅和俠女姐姐
看着那個圓滾滾的小肉炮彈衝了過來,周言之伸手便將他給撈了起來,見他見人就甜蜜蜜地喊俠女姐姐,不知爲何,原本冷淡的神色倏然間柔和了下來。
他摸了摸小胖郎君的小卷毛“乖,該叫舅媽。”
小胖郎君下意識地和他阿耶阿孃對了個眼神。
啊
“阿兄居然真的給我找到阿嫂了。”
臨到睡前,周幼吾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拉着燕觀唧唧呱呱地說了好半天。
燕觀只能放下手裏的書,手指有些漫不經心地穿過她柔韌冰涼的長髮,語氣懶懶道“你很高興”
周幼吾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有人和阿兄作伴了,他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我自然高興。”
這話說得在理。
燕觀頗爲贊同,他這大舅子沒事兒就來找他切磋武藝,完了還要陰陽怪氣地說他幾句,之後成親了有人管着他,應當就沒時間老是來找自己消磨時間了。
不過現在
“成了親便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唔,這話說得在理。”
燕觀慢條斯理地拉下了她繡着粉色芍藥的寢衣帶子“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該做些什麼比較好呢”
周幼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慢慢埋下身去。
心中對燕觀這廝的評價又下降了一個臺階。
他珍藏的那口大箱子裏到底放了多少限制級的話本子啊,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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