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小胖郎君對阿孃要獨自出宮去玩兒這件事情很不滿。
“爲什麼不能帶上衡哥兒”他委屈巴巴地掛在周幼吾身上,掰着小胖指頭細數自己的優勢,“衡哥兒可以給阿孃遞話本子,喫阿孃剩下的糕餅,還可以給阿孃暖手喲”
周幼吾對此表示很感動,但是不需要。
“好了,你該讀書去了。”周幼吾將小書袋給他拿上,看着衡哥兒鬱鬱不樂的樣子又有些好笑,“只是三天而已,三天之後阿孃就回來了呀。”
衡哥兒肉嘟嘟的小臉似乎都因着被周幼吾拒絕一事而黯淡下來,他氣鼓鼓地瞪了周幼吾一眼,悲傷道“阿孃什麼都不懂”
說完便跑出去了。
“快,跟着他一塊兒。”周幼吾叫了宮人追着衡哥兒一塊兒去含元殿,這才嘆了口氣,“這禮制上說夫婦倆三日不能見面,要是叫衡哥兒跟着,保不準他都要給他阿耶哄得主動去開門。”
昨個兒知曉了燕觀是怎麼打算的,周幼吾不免生出一股難爲情來,她們都在一塊兒這麼久了,還要這般鄭重其事地辦一次婚儀
雖柳芽她們不與她說,可外邊兒定然是有些不太好聽的話傳出來的。
可或許是這彆扭性子被燕觀給扭過來了一些,面對自家郎君的心意,周幼吾自然珍視非常。
或許有小娘子不想成婚,可大抵沒有人會拒絕能親身一試花釵翟衣這樣美好的事兒罷
她幼年時雖也未曾想過成婚,可如今真的要到迎來嫁娶這件事兒了,她心底難免會生出幾分緊張與羞赧來。
這些不爲人知的少女情懷背後怎麼能有個嘰嘰喳喳的小胖郎君呢
渾然不知自己是因爲太過活潑,會影響他阿孃臨出嫁時緊張心緒的小胖郎君正在憤怒上學的路上。
花萼見她手邊釉下五彩春草紋茶碗已然空了,便又給她續上了一杯紅棗桂花茶,笑道“陛下這是愛重娘子呢,娘子要高興纔是呀。”
其實娘子早已入了宮,說到要冊封皇后,只需在宮裏邊兒辦便是了。可陛下金口玉言,旁人成婚該有的禮節與儀式皇后自然不能少,因此少不得要叫娘子先出宮去,住在母家,之後再由陛下親自登門接親,之後再共去宗廟祭告天地祖宗。
花萼越想,越覺得陛下與娘子之間感情甚篤“娘子,您當真不回長興侯府”
提到這茬,周幼吾眉眼間淡淡的笑意頓時斂去“回去做什麼”
娘子這是不高興了。
花萼便不敢再提,只道“奴婢去瞧瞧柳芽收拾得如何了。”說完便一溜煙兒跑了。
柳芽見她面帶訕訕,便問了是怎麼一回事兒,聽花萼說了,不禁輕輕打她一下“你也是,娘子正厭煩着那邊兒呢,你還提做什麼”
花萼一面將娘子平時愛用的那些絹花珠玉收進鑲螺鈿葵花形黑漆盒子裏,一面道“我這不也是怕外邊兒的人胡亂揣測娘子嗎前頭那劉氏便休,便有人說娘子一朝得勢便要違逆孝道,欺辱繼母我呸,什麼叫一朝得勢咱們娘子的運道好着呢,定是長長久久的榮華富貴”
這倒也是。
見柳芽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還有心思出去吩咐宮人們拿些香過來薰一薰娘子幾件不常穿的衣裳,花萼不禁好奇道“你便不擔心”
這傻姑娘,她也不想想,這麼多事兒,哪一件是她們擔心便能解決的了不還有陛下在呢嗎
聽着柳芽這般說,花萼頓悟了“是了,這等事自然該交給陛下去煩惱纔是。”
那些個酸言酸語的無非是說她們娘子狐媚惑主,勾得陛下爲她勞民傷財做出這許多昏庸之事來
。
可這舉辦婚儀的銀子俱是陛下從匈奴人帳子裏帶回來的財寶裏出的,幹着她們什麼事兒了一日日的盡知道碎嘴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們隨了多少份子錢呢。
花萼哼哼兩聲,若真不滿,她們便也學着那些大臣上書彈劾她們娘子便是
反正陛下總是爲娘子考慮的。
饒是燕觀和小胖郎君再不情願,周幼吾還是施施然地帶着幾個女使和幾口箱籠便走了。
甚至都不要他們送。
周幼吾心態很健康,難怪總有人說成親前的日子纔是最自在的呢,就讓她過三天沒有燕觀和衡哥兒的日子罷。
那還不是想看什麼話本子便看什麼話本子,看到夜深了也沒人嘮叨她
看着周幼吾輕快的背影,小胖郎君揉了揉眼睛。
他怎麼覺得阿孃的背影看起來特別高興呢
不確定,再看一眼。
好像是真的
深覺被嫌棄了的小胖郎君看了看阿耶冷淡的面色,嘟囔道“哼,肯定是阿耶不夠努力,才把阿孃氣走了。”
他還不夠努力
燕觀淡淡睨了一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郎君,十八般美男計都使上了,她就是不肯鬆口。
他有什麼法子。
小胖郎君繼續抱怨“阿耶若是再努力一點,阿孃說不定就心軟了,這樣衡哥兒就能跟着一起去啦”
阿耶去不去不打緊,重要的是衡哥兒得跟着阿孃。
燕觀過完年了便給他安排一個最兇狠的武學師傅。
周幼吾走了,整間蓬萊殿似乎都變得寂寥起來。
衡哥兒戳着小金碗裏的芙蓉雞蛋羹,繼而又憂愁地捧着小胖臉“阿耶,阿孃回來的時候看到衡哥兒瘦了會難過嗎”
她不會傷心,她巴不得你瘦下來呢。
可是看着衡哥兒那雙肖似他阿孃的明澈大眼,燕觀勉爲其難地點點頭。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衡哥兒繼續憂鬱道“沒有阿孃在旁邊,芙蓉雞蛋羹都不香了。”
這對於幼小的衡哥兒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呀
燕觀慣得這臭小子。
可燕觀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沒了媞媞在,整間宮室寂靜得有些嚇人。
沒了溫柔可親的女主人,又或許是察覺到了男主人和小主人不太高興的心緒,那些宮人不敢再開口說笑,只沉默着垂首侍立在一旁。
燕觀草草用了一些便沒胃口了,見衡哥兒往日早就乾乾淨淨了的小金碗這時候還滿滿的,不由得蹙眉“快喫。”
衡哥兒還想裝怪,如果他一直,嗯,先生教過他,對茶飯不思下去,阿耶是不是就會帶他去見他思念的人呢
可一見燕觀虎下臉來的模樣,衡哥兒那顆蠢蠢欲動的心馬上又歇氣兒了。
看他乖乖地喫完了小金碗裏的膳食,燕觀又嚴格地按照周幼吾說的話給他夾了幾筷子小青菜“喫。”
小胖郎君頓時苦了臉,可他不敢吱聲,只敢在心裏偷偷感概,原來阿耶也很捨不得阿孃走呢。
傷心得來話都不願多說了。
衡哥兒往日喫小青菜時總要不情願地哼哼唧唧幾句,但今日倒是乖,一聲不吭地啃完了,燕觀見狀面色才緩和下來,摸摸他的小卷毛腦袋“乖。”
衡哥兒摸着滿足的小肚子,有些憂愁,如果這幾日阿耶還是隻肯幾個字幾個字地說話,那他豈不是要被憋死啦
燕觀爺倆在蓬萊殿悽風苦雨,可週幼吾這廂卻很高興。
周言之置辦的這處宅子位於勝業坊,雖沒有長興侯府那般氣派輝煌,是個三進三出的小
宅院,可瞧着朱門素壁,環廊曲閣,在多是顯赫位重之家所居住的勝業坊中,倒是難得的清淨雅緻。
老管家忠叔知曉自家大娘子要回來小住三日,如今見着人了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咱們大娘子出落得真是越來越美了您來瞧瞧,看老奴給您佈置的院子可還看得過眼”
繞過外宅,過了一道月亮門之後,便能見着這處宅子的內宅了。
忠叔自小看着兩個孩子長大,自是知道她喜歡什麼,周幼吾見這處與漪蘭院相差無幾的佈置,便知道他是用了心的,笑吟吟道“多謝忠叔,還是您老眼光好。”
“哎喲,這哪兒是老奴一個人的功勞世子爺知道大娘子您要回來呀,高興着呢,連夜吩咐下去了給您佈置院子,什麼東西都用的是最好的。”忠叔笑着指了指院子裏那架鞦韆,“您可還記得小時候世子爺抱着您坐鞦韆,結果一個沒穩住,倒是叫大娘子您摔了一跤,額角都給跌破了呢。侯爺爲此發了好大的火兒,叫世子爺去祠堂跪了一整晚,大娘子您那時候雖然也哭,但還知道偷偷叫女使去給世子爺送饅頭”
說起這些舊事兒,忠叔的眼睛裏又冒起了淚花花“世子爺那日下值了便回來做了個鞦韆,說是哪日大娘子想回來住了,還能玩一玩兒。”
其實他們都明白,既是入了宮,且陛下待她又那樣好,大抵是沒什麼機會用這鞦韆的。
可他還是做了。
周幼吾輕輕眨了眨眼,狀似埋怨道“阿兄的性子就是這般彆扭,明明想對人好,卻總是偷偷的,不說出來。我便也罷了,若是將來他對阿嫂也是這般,那可怎麼好。”
想到兩個月後便要迎來的女主人,忠叔老態龍鍾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光彩“世子爺近來開竅不少呢,都知道去給顧家女郎送花兒送釵環了。”
見周幼吾臉上露出了好奇之色,忠叔說得更起勁兒了。
柳芽她們對視一眼好想聽世子爺是如何開竅的,可是她們還要去歸整東西呢。
她們正猶豫呢,好在忠叔說了沒多久,回府的周言之便撞上了這一幕。
頂着阿妹頗有深意的目光,周言之硬着頭皮道“忠叔,你去瞧瞧膳房可準備好了午膳”
忠叔一拍大腿“是是是,老奴倒是把這茬兒給忘了。”之後又對着周幼吾笑眯眯道,“今兒廚下買回來了好新鮮的魚,老奴待會兒就叫她們做大娘子最愛喫的豆腐鱸魚煲。”
周幼吾笑眯眯地點頭。
“阿兄。”周幼吾拉着他坐下,柳芽她們則是帶着幾個從宮中帶來的女使進屋去放置箱籠了,娘子有些認牀,被褥枕頭都得用她從前慣用的,這屋子裏有些冷,許是還沒住過人,還得用些香來薰一薰。
女使們忙着打理屋子,周幼吾則在專心地盤問周言之。
“阿兄是如何開竅了的”周幼吾眨了眨眼,那雙秋光瀲灩的眼裏盈着笑,語氣促狹,“我可記着阿兄當年連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跳湖,等着你英雄救美也是渾然不理的。如今怎麼知道心疼人了”
周言之面不改色地輕輕斥她“胡說,我難道就不疼你”
這如何能混爲一談
周幼吾那雙靈動的大眼滴溜溜轉,周言之可算是知道衡哥兒像了誰,頗有些無奈道“你明明知道,爲何還要我說出來”
“無非就是”周言之在阿妹灼灼的目光之下有些不太自在,聲音也放輕了許多,“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做些實事兒又算不得什麼。”
見他白淨面皮隱隱有些泛紅,周幼吾想起方纔忠叔說的那些話,笑眯眯道“是呀,趕在人家赴宴前親自給她簪花,從外邊兒回來了總要記着給她帶禮物,不時還會給她帶些難買的零嘴兒”說完,她頗有些驚奇,“阿兄,你開竅之後真
招人喜歡。”
是嗎
可是收禮的那個人卻不見得有多高興。
周言之見媞媞眉眼間盡是放鬆愉悅的笑意,便知道她在宮中過得很好,自然也不想將他與未來妻子之間的煩心事兒同她講。
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獲得妻子芳心還得靠妹妹幫忙,傳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渾然不知自己今後會爲這個想法後悔的周言之很快轉移了話題“衡哥兒呢怎麼沒見着他一塊兒過來”
周幼吾當然不會說是因爲自己想過幾天清淨日子,只瞪了他一眼“阿兄何時見過哪個待嫁的女郎後邊兒還跟着個能打醬油的小郎君”
周言之被嗆了嗆,行罷。
周幼吾和阿兄高高興興地用了晚膳,待到臨睡時也沒什麼愁容,看了會兒話本子便睡下了。
但是蓬萊殿裏的衡哥兒卻對着阿耶講的故事很不滿意。
“阿耶,這個故事不好玩”
燕觀頭痛地合上小人書“那你想聽什麼故事。”
衡哥兒的小胖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又理直氣壯道“衡哥兒不知道,阿孃講的每個故事都很好玩。”
這臭小子又作妖呢。
燕觀將小人書放到一旁,冷聲道“乖乖睡覺。”
衡哥兒嗖的一下鑽進被子裏,一雙明澈乾淨的大眼裏藏滿期冀“衡哥兒乖乖,阿耶明天可不可以叫阿孃回來”
他想了想,頗有心機道“衡哥兒也可以替阿耶去看看阿孃過得好不好喲。”
想得美呢。
你阿孃只怕早就樂不思蜀了。
燕觀摸了摸他的頭“還有三日,慢慢等罷。”
小胖郎君頓時不高興了,翻了個身不理他。
阿耶真沒用呀
都不知道送衡哥兒去誘惑阿孃快快回家來。
小胖郎君爲阿耶的不上道感到很生氣。
及到第二日,周幼吾與周言之一塊兒用了早膳,正想着衡哥兒用得香不香,便聽得忠叔過來了。
順便帶來了好厚一摞的拜帖。
周幼吾叫柳芽隨意翻了翻,大多是長安城中那些高門主母和貴族女郎們想要上門求見她的拜帖。
若是在宮中,她少不得還要因爲皇后的職責而答應。
可如今她只是個待嫁在家的女郎,不想見便不見了。
不過嘛
柳芽拿着一張分外精美,灑滿了薄薄金粉的筏帖“娘子,這是長榮公主府上送過來的。”
長榮公主府,燕翎
她怎麼會突然送拜帖來。
不對,周幼吾有些好笑地想,那位公主應當是個直接上門來的性子纔對。
“去應承下來罷。”反正她在府上也沒什麼事兒做,這位公主脾氣雖有些驕蠻,人卻不壞,偶爾說起話來還是很好玩兒的,“順便去瞧瞧頌聲、挽桃她們可有空一塊兒過來陪我說說話罷。”
柳芽笑着應了聲是。
周幼吾對着專門喝粥的周言之拋了個眼神“阿兄可想見阿嫂不如我也一塊兒將她請過來罷”
周言之放下碗,狀似不在意道“你想與她說話便請。總歸今後時間多着呢,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瞧着倒是挺氣定神閒的。
周幼吾偷偷吐槽,裝什麼呢。
明明就想見她。
可當周幼吾真的叫柳芽也一併去請顧希仙來,周言之又施施然起身“我先回屋一趟。”
今日是阿兄旬休的日子,不必換官袍呀。
許是周幼吾眼裏的疑惑太明顯,周言之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別過頭去“
她說我穿玄色的衣裳不好看。”
顧希仙的原話是穿得一身黑乎乎的,更像板着臉愛說教的老頭子了。
本就比她大了六歲的周言之當時聽到了頓覺受傷。
之後他出現在顧希仙面前時穿的一次比一次花。
周幼吾忍笑送走了急着去打扮自己的阿兄,見他人影兒很快便不見了,這才笑出聲。
花萼輕輕給她順着氣,笑着說道“雖說待會兒來的都是熟人了,可娘子可還要換身見客的衣裳”
周幼吾低頭打量了下自己,穿得是簡單了些,可她自從來到這兒之後覺得整個人都難得徹底放鬆下來了,因此也不想刻意去妝扮,只搖搖頭“這樣便很好了。”
花萼只好按捺住自己想要炫技的心。
等着罷,待兩日後娘子立後的日子,她一定要大顯神通
沒想到燕翎竟是頭一個登門來的。
隨着女使繞過長廊,燕翎瞧見周幼吾如今所居的東廂房,忍不住說了一聲“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嗎好寒酸啊。”
身後的桐娘握緊了拳頭,回去便鞭笞玉郎君和柳郎君那兩個小賤人叫公主好生心痛一番。
怎得還是改不了這個亂說話的毛病呢
周幼吾倒是沒生氣,只是笑道“我倒是覺着還不錯。這兒便是我的家,我不在這兒出嫁,難不成還要借用公主寶地嗎”
這有何不可
燕翎好懸就要說出口了,但是她察覺到後邊兒桐娘投來的死亡視線,想到自己最新得的兩個美貌侍者,頓時老實了些“咳,也,也不是不行。”
“公主大方,我便更不能失禮了。”周幼吾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粗茶陋室,委屈公主了。”
燕翎接過茶杯時不小心碰到了周幼吾的手,好滑溜好細膩
“這茶真滑不是,這茶真好喝。”燕翎一時嘴瓢,連忙心虛地連喝了幾口茶,心中卻在想,難不成這周幼吾真是狐狸精託生的不成怎得同是嬌養出來的女郎,她喫穿用度還比她奢侈許多呢,怎得她的手就沒那麼光滑白皙
不然下回少買幾個俊秀少年郎,多拿些銀子去買玉膚膏罷
不知道燕翎心中正在撥算盤的周幼吾見顧希仙她們到了,笑着站起身來略迎了幾步,主動握住周頌聲有些冰冷的手,對着顧希仙輕輕眨了眨眼睛,話卻是對着薛挽桃說的“外邊兒冷,快進來罷。”
旁觀她如何巧妙端水的燕翎不知爲何又開始生氣了好哇,左右逢源果然是狐狸精的特長
她剛剛進來的時候周幼吾都沒主動拉她的手
她明明也是客人啊
還比她們更尊貴呢。
看公主臉上又開始不對勁,桐娘面無表情“公主,您可別又犯糊塗。”
燕翎只得恨恨地拿眼刀子去刮她們。
周頌聲瞧着又瘦了些,迎上她的眼神時也有些不自覺的躲閃。
周幼吾見了只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拉着她的手笑道“阿兄這處宅子裏都沒什麼人氣兒,我一個人住着有些怕。頌聲今晚留下來同我一塊兒睡好不好”
見周頌聲怔愣着半天不說話,顧希仙她們突然默契地對視一眼,隨後又飛快扭過頭去,恨鐵不成鋼地默默吶喊她不行,我行啊
但是周頌聲很快便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冰涼的手指慢慢回握住阿姐香香暖暖的手。
“去給頌聲拿個手爐過來。”周幼吾見她身上冰冰的,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反正幾個小娘子都圍着她坐,索性挨個兒地摸了過去,“多拿幾個手爐過來罷。這兒是不是有些冷”
後邊兒的話是對她們說的。
還是顧希仙先回過神來,她克
制着不叫自己去看那雙柔白細滑的手,只微微頷首“還好。”
燕翎倒是很快反應過來“啊,好像是有點我的手是不是還有些冰嗯,我自己摸不出來呢”
聽着她這般直白的暗示,薛挽桃很快便將對這位花心公主的恐懼拋擲腦後了,爭着伸出手“我也是我也是”
兩人殺氣騰騰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
周幼吾“再去生盆炭來。”
瞧瞧這兩人,都快凍傻了。
今日有她們陪着,倒是過得很快。
燕翎是公主,自個兒帶了侍衛,周幼吾便也沒叫人特地送她,只握了握她的手“公主若有空,可得隨時來找我說說話。”
燕翎眼睛一亮“可以嗎”
可隨即她又反應過來了,沉穩道“哦,看在你還算好玩兒的份上,我勉強同意罷。”
周幼吾忍不住笑“那,下回見”
燕翎點頭。
周幼吾有些爲難。
薛挽桃在後邊兒排着隊等送別握手呢,見狀大聲道“公主你倒是把周家大姐姐的手放開呀”
燕翎紅着臉連忙放了手,也不敢再看周幼吾那張幾欲勾魂奪魄的美人面,提着裙子就跑。
倒是桐娘,客客氣氣地對着她行了禮“公主性子純真,只想着親近娘娘,無意冒犯,還請娘娘莫要怪罪。”
周幼吾微笑頷首。
薛挽桃終於如願以償地握到手了,頗有些依依不捨“周家姐姐,我明天還來和你說話,好嗎”
出嫁前三日似乎沒說不能日日見客這事兒。
周幼吾想了想,點頭。
之後才知道這事兒的燕翎氣得要發瘋可惡,跑得太快了
至於顧希仙嘛
周幼吾笑眯眯地轉向正好走過來的周言之“阿兄替我送送希仙罷”
周言之正要點頭,顧希仙卻道“不好勞煩世子,我自己回去便是。”
周言之臉色微微一沉“我今日有空,走罷。”
說着便走到她身邊兒,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顧希仙只好對着周幼吾笑了笑,小步跟上了前邊兒的周言之。
周幼吾在後邊兒眉頭皺得死緊,她錯了,阿兄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臭狗。
這個時候應當說送你歸家這樣的事亦是正事纔對啊
不如改日送阿兄幾冊話本子補補腦罷
衡哥兒自個兒提着小書袋回了蓬萊殿,見着滿室寧靜,這才反應過來
阿孃還沒回來。
他苦惱地掰着小胖指頭算了算,傷心地發現還有兩天才能見到阿孃。
閃電叼着藤球過來找他玩兒,衡哥兒也只是哼哼兩句,不想動彈。
燕觀只會比他更心急。
可他問過閔尚宮了,夫婦在婚儀前三日的確是不宜見面的。
饒是燕觀有信心不會叫媞媞今後再經受苦難,可爲了取一個好意頭,他還是決定忍下去。
於是各位命婦女眷們忽然發現自家夫郎歸家的時辰變晚了許多。
朝臣們苦着臉陛下留我到深夜,我豈敢早退
正要擰着耳朵罵他們是不是去平康坊鬼混了的命婦們還是快叫皇后娘娘回宮去罷
燕觀將小胖郎君帶到前邊兒含元殿,他在一旁批摺子,小胖郎君便在一邊兒玩他的魯班鎖。
衡哥兒的小胖臉忽地一皺,糟糕,肚子痛痛。
他正哼哼唧唧地想叫阿耶帶他去淨房,卻看見他阿耶正在看一封信,隨即又打開了一個小匣子,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
那陳垣真是賊心不死,居然還真的送禮物來了。”
陳垣去了淞南縣做官兒,在那兒老老實實地做了幾個月的地方官,見周幼吾未曾提起過他,燕觀便也沒有多加註意。
不曾想,他居然還想通過賀皇后大喜的藉口送禮,怎麼,是想引起媞媞的注意嗎
見燕觀面容沉肅,似是在思考什麼大事兒,衡哥兒想去叫他,卻又不敢。
只得捂着小肚子痛苦道“阿耶衡哥兒肚子痛痛”
燕觀從思緒中醒過神來,見他面色痛苦,心中一慌,可別是喫壞了東西罷
他在心中飛快過了一道今日衡哥兒吃了什麼,用了什麼,抱起小胖郎君就準備去叫太醫。
卻猝不及防地聞到一陣屁聲。
燕觀被臭得表情一僵。
小胖郎君在他懷裏咧了咧嘴,哎呀,舒服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