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因着怕小姑娘起不來,昨兒早早的哄了她睡下,今日不僅醒的早,看起來精神也足。一醒來小姑娘就要喫奶,她和往日一般喂着小姑娘，那裏卻突然疼的她有些受不住，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小滿在旁緊張的問道：“主子，怎麼了？”
她緩過勁兒來，低頭看着小姑娘懵懂的面孔,無奈道：“寧兒長牙了，就開始喜歡胡亂咬東西,方纔咬了我一口,這麼小小的人兒力氣還挺大。”
“那主子就別喂小格格了，讓乳母去喂吧。”這可怎麼得了？想想那裏被咬，她都覺得疼。
“再說吧，今後你們幾個一定要盯緊小格格,別把些個雜亂物件放她身邊，還有她身上戴的小玩意兒，凡是她能夠着的一律拆下來，防止她吞下去。”她是有些受不了這種疼，可又捨不得因此責怪孩子，要是不餵了，小姑娘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呢。
等喂完了小姑娘，她纔開始用早膳,用了早膳洗漱完就帶着小滿一行人出發了。因着四爺早就吩咐過，也不用特意去向福晉報備，再說福晉近日裏正不喜她，除非必須去請安的日子，她也不想到人眼前惹得都心煩。
還沒到王府側門，遠遠就看到四爺身邊的太監陳福已經在等着了。
“奴才陳福見過年側福晉，見過四格格，馬車和護衛都已準備妥當，主子請隨奴才過去。”
“好，辛苦你了。”這陳福看起來是個忠厚老實之人，近日很得四爺重用，隱隱有和蘇培盛比肩的態勢了。
“奴才不敢當。”
從側門出去，見着護衛的人竟有十幾人之多，從雍親王府到柏林寺走路也不過一刻鐘便能到，用這麼些人實在是不必要。可四爺的意思，她也不好拒絕。
上了馬車，掀開些車窗給小姑娘看，小姑娘卻沒什麼興趣，窩在她懷裏抓着她手上的十八子玩兒。
也是，這王府附近很少有平民出入，冷清得很，也沒什麼好看的。她還真有些懷念那熙熙攘攘繁鬧無比的集市，各種不起眼的小店和攤子，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不多時就到了柏林寺，掀開車簾就看到了幾位僧人在門口等候，中間那個上了年紀的看起來有些不太尋常。
那上了年紀的僧人開口道：“貧僧文覺見過施主。”
眼前這人就是文覺和尚？她早就聽過文覺和尚的大名，卻從未親眼見過。
一般的高僧或莊嚴或慈悲，可眼前這人卻是形如病虎，眼中看似波瀾不驚，卻暗藏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慾念。
不過也說得通，一般的高僧怎會對世間俗物有興趣？這文覺和尚可是在四爺登基後祕密參與政務的人，甚至被四爺准許入住紫禁城。她的哥哥還有隆科多被扳倒，甚至八爺九爺的事，背後都有這和尚的身影。
“早聽王爺提起過文覺大師的名號，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尋常。”
“雍親王熟讀佛典，深通佛理，連章嘉國師都多有讚譽，貧僧實在當不起雍親王的謬讚。”
“文覺大師過謙了”就是康熙皇帝親封的章嘉國師也沒有這文覺和尚日後的影響力，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影響四爺的？或許從和四爺結交開始，這文覺和尚就抱着不一般的心思了。
一個本該無慾無求的得道高僧卻熱衷於權勢鬥爭，真是有些不可思議，但歷朝歷代僧人、道士干政的情況並不鮮見。就說這柏林寺的幾百僧侶，能做到六根清淨的屈指可數吧。
“施主可需要貧僧指引觀賞？”
“不必麻煩文覺大師了，我想先去上柱香，再走走看看便是了。”
“好，那施主請自便。”
“大師慢走。”
“嗚嗚~”小姑娘埋在她懷裏哼唧着。
“額孃的小乖乖，這是怎麼了？這裏是佛門重地，不許鬧哦。”
對着小姑娘的小臉親了一口，文覺法師本已轉身，卻又回身看向小姑娘，半晌不說話。
“文覺大師可還有別的事？”
“無事，是貧僧唐突了。”
等那文覺和尚走遠，想起他方纔看寧兒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讓人心中不大舒服。
“啊啊~”小姑娘明顯不滿她的忽視，肉肉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襟想引起她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額娘先帶你進去上柱香拜一拜，希望佛祖能庇佑咱們寧兒平安長大，之後就帶你在這寺廟中逛一逛好不好？”
等全部拜了一通出來，當真費了不少時間，也難爲小姑娘一直乖乖的沒有哭鬧。
陳福早就隨四爺來過多次，便由他帶着路。
想起四爺那日說過的後山，她就想去看一看，幸好今日出來是輕裝簡從，她穿的是平底的繡花鞋，走了這麼一路也不覺得累，就是小姑娘有些分量，走到半道就交給了乳母抱着，乳母們都是精挑細選體格好的，倒不用擔心體力的問題。
這個時節的後山草木已經開始枯黃，不免給人淒涼之感，還有隱隱約約的古琴聲傳來，彈奏的似乎是《胡笳十八拍》。
陳福在前帶路，她們一行人順着臺階往上去，等到了半山腰纔看到山頂涼亭有一人背對着她們彈琴，終於是找到了聲音的源處。
等終於到了山頂，那人剛好又彈完了一遍。看背影似乎是慧嘉法師？
“慧嘉法師？”
那人過了半晌才過身來，道：“貧僧慧嘉見過施主。”聲調卻有些奇怪，一時間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啊啊~”小姑娘率先打破了平靜。
“小施主長大了不少，看起來真是玉雪可愛。”慧嘉法師似乎恢復過來，眼含笑意說道。
“是啊，她長得好極了。當初沒來得及跟慧嘉法師道謝，那枚玉佩十分貴重，侍女不懂事居然就收下了，今日我還特地帶了來。”她怕當時真的送錯了，可又覺得不大可能，思來想去還是帶了過來。
“那玉佩既是送給了小施主，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施主不必爲此掛懷，能物盡其用纔是它最好的歸宿。”
“今日前來還有一事想要託付慧嘉法師，不知可有時間商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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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施主儘管說便是。”
“這兩年不是旱災就是澇災，聽聞不少棄嬰被丟棄在育嬰堂門口，可育嬰堂畢竟容納有限，不少孩子得不到救助。我有心想建所育嬰堂，可礙着身份不好直接出面，便想委託給慧嘉法師。”她思來想去，以寺廟或和尚的名義做這事最不會引起爭議，而她想到的第一人選就是慧嘉法師，也不知是爲何，她就覺得這人是可信的。
“施主心慈，這能救人一命的善事，貧僧自是樂意之極。”
“那就再好不過了。”她還有些擔心因着慧嘉法師的棄嬰出身，會介懷談論這些，倒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時辰不早了，貧僧帶施主去嚐嚐柏林寺的齋飯吧，育嬰堂的事可以用過後再談。”
還沒等她回話，就聽小姑娘“嗯嗚~”了一聲。
“好了，寧兒也餓了嗎？那就讓慧嘉法師帶咱們去喫齋飯，可你能用的東西怕是不多，等回了王府額娘再讓人給你弄好喫的。”
“寺裏有專門爲小孩子準備的齋飯，只是簡單粗糙了些，或許小施主會用不慣。”
小姑娘的挑食她自然是知道，反正現在小姑娘還能喫母乳，總歸是餓不着她。
“無妨的。”
臨下山的時候，她環視了一眼四周，這裏的視線確實好，方圓幾裏內的建築都盡收眼底，離得不遠處就是雍親王府。
正要下山，小姑娘卻把兩隻小肉手伸向慧嘉法師，她是真有些哭笑不得，按說寧兒這個月份的孩子已經能稍稍辨別親疏遠近，她上回見慧嘉法師才那麼大丁點兒，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記憶，今日不過第二回見，小姑娘倒真是不認生。
“乖，讓乳母抱着你好不好？”
“嗚嗚~呀~”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有些委屈巴巴的，寧兒真是被四爺和她寵的愈發愛撒嬌了，可人家慧嘉法師是個和尚可不喫你這套。
可慧嘉法師還真喫這套，伸手想要接過小姑娘，乳母猶豫的看着她，等她點頭才鬆手。小姑娘得逞後還咯咯笑着，非常不見外的摟住慧嘉法師的脖子，慧嘉法師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可又揚起溫和的笑意。
他顯然對這山路熟悉得很，一路上腳步輕快，配合小姑娘玩鬧，當真像一個大孩子帶着小孩子。一路上都是小姑娘歡快的笑聲，真是有些奇怪，在家時也很少見她這般開心過。
等到了平地要把小姑娘接過來，小姑娘還嘟着嘴有些不願意。
隨着慧嘉法師到了一處古樸清幽之所，每個隔間都有屏風和帷帳遮掩，也不怕遇上熟人。“施主先歇息片刻，貧僧讓人端來齋飯。”說罷慧嘉法師就轉身離去。
這處很是寬敞，今日只有零零散散的女客，想必是四爺命人特地跟主持說過。
不一會兒就見慧嘉法師帶着兩個小沙彌過來，手中的托盤上端着喫食。等一一擺上共有九道，有蘆筍炒百合、炒三色蔬、金玉滿堂、羅漢齋等，顏色搭配的極好，看着就讓人有食慾。那一小碗胡蘿蔔米糊，顯然是給小姑娘準備的，還有一道甜點是棗泥山藥糕，沒想到寺里居然有人會做這個。
“施主慢用，這道棗泥山藥糕可是我們師叔親自做的。”小沙彌臉上帶着些調皮道。
慧嘉法師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對着小沙彌道：“在施主面前胡亂說話，後院的打掃三日內全部歸你了。”
那小沙彌面上馬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師叔，我……”還未說完，就被另一個小沙彌拉走了。
她並不覺得唐突，反而覺得那小沙彌很有意思。看着眼前的棗泥山藥糕又不免有些詫異，她不過一個普通的香客，怎會勞煩他親自動手做甜點？再說這甜點除了她吩咐人弄過，還沒見過別處有人會這種做法。
“小沙彌口無遮攔，還望施主見諒。”
“無妨的，還都是孩子呢。”不知眼前這慧嘉法師幼時是不是也這般調皮？男孩子淘氣些也是正常。
這時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喊了起來，眼睛看着桌上的齋飯，她好笑的端起米糊的那個小碗，用小勺子喂着她。
“年主子，奴婢們來喂小格格吧，您先用膳吧。”小滿道。
“沒事，她喜歡我喂她，一會兒就喫完了。”可小姑娘卻不怎麼給她面子，吃了幾口米糊就不再張口，“啊啊”對着桌上的其他膳食喊着，應該是想嚐嚐。可這齋飯也大多不適合她喫，看了一圈也只有棗泥山藥糕這東西口感綿軟又好克化，適合小姑娘喫一些。
“那額娘就餵你些棗泥山藥糕吧，真是個貪喫的小丫頭，你的牙纔剛冒尖兒，也只能喫這個了。”
“唔唔~”連着餵了幾口，看小姑娘喫的歡快，應當是很喜歡了。
“慧嘉法師也用些吧。”
“貧僧方纔已經用過了，施主慢用，貧僧去外邊等候。”
方纔不過一小會兒，能做出這棗泥山藥糕已是不易，他不可能有時間用膳，可這事也不好追問。
等用了齋飯，小姑娘有些困了，就交給額娘抱着，她和慧嘉法師說起了建育嬰堂的事。
她在城郊十里有處莊子，稍稍改造就能當做育嬰堂用，關鍵是佔地大，能容納的人數也多，等小孩子長大些也有地方玩耍。再稍大些，跟着莊子上的人學做農活也好，或到城裏來做學徒也不遠，總歸能學個本事立足。小孩子容易生病，那就僱一個大夫住着，反正一月也使不了幾兩銀子，如果有孩子對醫術感興趣也可以跟着學，算是一條出路。
她說着自己的想法，慧嘉法師大多時候安靜聽着，偶爾補充上幾句，也都是極有見地的話，等談完這事，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不想這一下午竟過的這樣快。
“叨擾了一日，還望法師莫見怪。”她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知是不是打擾了人家今日的安排。
“施主是心善之人，能幫得上忙貧僧也十分高興。”
“天色不早，也該告辭了，若有什麼事慧嘉法師可去雍親王府，門房上的人自會通報於我。”
“好，施主慢走。”
等上了馬車，看着門口的慧嘉法師，小姑娘還“啊啊”了兩聲，慧嘉法師道了聲“小施主慢走”，逗得四周人都笑了。
這柏林寺離雍親王府實在近的很，不一會兒便到了，帶着小姑娘回到春棠院，一進去就見着守在門口的蘇培盛，四爺今兒回的這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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