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只是故事嗎?
船調轉方向,向另一頭劃去。
直到蓬萊洲近在眼前,年玉嵐才隱約猜出這人要做什麼。
她不過提了一句,又不是非看不看,他何必這般較真?可也不對,若只是來看看這蓬萊洲,何必讓那三個孩子先回去?
船緩緩靠岸,四爺先下了船,年玉嵐將手交到他的手心,安穩下了船。
福慧見阿瑪要抱自己,笑着拒絕道:“阿瑪,我可以自己走的。”他這一世的身體還不錯,就是胖不起來,一對照哥哥和弟弟,阿瑪就總心疼他瘦。
福慧乾淨利落的下了船,環顧四周也不得不驚歎這地方的美妙。許是因爲到了傍晚,四周水汽更濃,包裹着整個蓬萊洲,四周的景色皆看不清,彷彿他們也與世隔離。
年玉嵐也感嘆道:“這兒真像是誤入仙途一般。”
四爺牽着女人的手,溫聲道:“進去吧,外頭有些涼了。”
“好。”
年玉嵐一手牽着福慧,另一隻手被四爺牽着,她猛然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一左一右的父子倆。
“怎麼了?”四爺問道。
“沒什麼。”這樣叫她想起了那一世,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他們也常這樣牽着出去散步。這一世有了福沛,那小傢伙總是牢牢佔據她身邊的位置,她的一左一右便換成了小姑娘和福沛。
宮殿牌匾上寫着“玉堂春”三個字,看起來像是四爺的手筆,殿內陳設一新,顯然都是剛換過的,原本住着的人大約也被安排到別處了。
最奇怪的是,這兒的擺設叫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些東西是王府裏搬來的?”
四爺點頭道:“是,下午剛叫人換上的,你不是最喜歡王府那些擺設?因爲規制,那些擺在宮裏不合適,朕就叫人送來了此處。”
“嗯,我最喜歡這些東西。”最喜歡那個院子,最喜歡他即位前在王府的時光。
廳堂的膳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皆是她和福慧喜歡喫的,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安排的。
“四爺,今日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她方纔想了許久,可確實想不出理由。
四爺看着眼前的母子倆,佯裝平靜道:“沒什麼特別,爺想和你們母子單獨用膳罷了。”
年玉嵐淺笑着道:“爺就不怕那三個說你偏心?”寧兒和福宜還好些,福沛醒了恐怕會鬧騰。
四爺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道:“爺就偏心這一回,等回去再補償他們。”
看着四爺的神情和四周的空曠,年玉嵐明顯覺得有些不對,平日裏就算她不喜那麼多人伺候,可殿內總會留着幾個人,今日卻是一個也沒有,外頭安靜的無一絲聲響,整個蓬萊洲似乎只剩他們三人。
福慧平日用膳時不喜言語,可今日卻異常活躍起來,一邊說着話,一邊努力回憶福沛平日裏是如何鬧騰的。享受過一家團聚的熱鬧,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冷清,尤其今日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就跟那一世一樣,他此時真想哥哥姐姐和沛沛就在身邊。
四爺今日酒興似乎很好,一杯接着一杯,很快眼神就不大清明。
年玉嵐出言勸道:“爺喫些菜吧,別一直喝酒,否則很快就要醉了。”
“放心,爺的酒量沒那麼差。”
福慧不信的暗自搖了搖頭,阿瑪的酒量他最是知道,每到額孃的忌日,阿瑪就會一個人喝酒,沒喝多少就會開始醉,醉了他就畫畫,每一張都是額娘,可每一張畫都不成樣子,大約是因爲手抖吧。
四爺起身時踉蹌了下,福慧連忙伸手扶住。
“阿瑪小心些。”
四爺看着剛及自己腰身高的孩子,眼前卻浮現了另一個形象:那個孩子也是福慧,一樣的聰敏可愛,可又比眼前這個更瘦弱惹人憐惜。
“你……也是福慧?”
福慧被這話問的有些懵,他當然是福慧,也是慧嘉,可這一切阿瑪不可能知曉。
“阿瑪,你怎麼了?”
年玉嵐心中也是一驚,強撐着笑道:“爺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自然是咱們的小六十。”白日裏還好好的,可此時的四爺卻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四爺的眼神似清明又似糊塗,定定看着福慧好一會兒,只聽他長長嘆息一聲,道:“六十,天太晚了,回去睡吧,明日阿瑪還要問你功課。”
年玉嵐見福慧擔心的望着自己,催促道:“六十,還不聽你阿瑪的話回去睡?”
“是,那孩兒這就回去了,阿瑪和額娘也早些歇下。”
福慧輕輕合上門,望着滿目繁星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坐在紫藤花架下,聽着外頭太監們的議論。
“師父,這吉珍姑娘怎麼也是太后的親戚,就這麼說趕走就趕走,太后娘娘會不會牽連-->>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師父?”
蘇培盛瞥了眼自己徒弟,壓低聲音道:“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個蠢貨做徒弟?”他也沒少點撥這傻東西,可就是不開竅,淨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乾舔着臉道:“小的蠢笨,還請師父點撥,還有皇上一開始把吉珍姑娘安排在這麼個好地方,不像沒有意思啊。”
“這蓬萊洲前些日子剛剛建成,又是四面環水,陰氣最重。自然不能叫皇貴妃娘娘直接過來住,那吉珍姑娘不過是來暖暖地兒,幫着貴人主子擋災的,你當皇上真把她放心上?皇上陪着皇貴妃娘娘過來住,這兒自然是好地方,可皇帝不來,出又出不去,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來說,跟囚籠有什麼區別?”
蘇乾諂媚道:“還是師父思慮深遠,這吉珍姑娘雖然年輕貌美,可比着皇貴妃娘娘那就不夠看了。奴才村子上那些生了幾個孩子的女人,早早就露了老相,可咱們這皇貴妃娘娘,這都是第五個了,可比着入府的時候只多了成熟的韻味,說白了就是更勾人,難怪皇上的寵愛愈發濃厚。”
蘇培盛笑罵道:“這話你跟我說說也就罷了,叫皇上聽了非要你的命!”他們太監不算是真男人了,可誰不喜歡看漂亮女人?皇貴妃娘娘年輕時候純潔嬌嫩的像朵初綻放的白玉蘭,給主子爺生了幾個孩子後,那種女人的嬌媚就漸漸顯出來了,更像那高潔又熱烈妖冶的紫玉蘭。
福慧咳了兩聲,外頭說話的人立即噤了聲。
小太監挑着燈走在前頭,蘇培盛擡眼看見福慧,走近了恭敬跪下道:“奴才給八阿哥請安。”
福慧坐在鞦韆上閉着眼,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過了大半個時辰,蘇培盛跪的兩腿直髮抖,只得又重複了句:“奴才蘇培盛給九阿哥請安。”
福慧像是如夢初醒般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發酸的脖頸,不急不緩道:“蘇公公,可是跪的累了?”
“奴才不敢說累。”
“還知道‘不敢’就好,你是我阿瑪跟前的老人兒了,說話做事該更有分寸。”
蘇培盛擡眼看着面前的小童,語帶怨氣道:“奴才許久沒受過主子教訓,今日得八阿哥訓誡,當真是如雷貫耳。”就是在太后,皇后和世子跟前,他也從未這麼跪過。他算髮現了,八阿哥看起來溫和,可骨子裏是個難纏的。
福慧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咯咯笑着道:“蘇公公不必太謝我,阿瑪素日裏太忙又念舊,我幫阿瑪分憂也是應該的。”
乳孃在旁提醒道:“阿哥該回去歇了,睡晚了皇上和娘娘定會擔心的。”
“我知道了乳孃,咱們這就回去。”
見着八阿哥走遠,蘇乾小聲道:“師父,咱們起來吧。”
蘇培盛一肚子怨氣正無處發泄,立即怒罵道:“起個屁?主子叫你起了嗎?奴才就是奴才,一輩子混再高的位子,都他娘是奴才!”
大殿內的二人,渾然不知外頭髮生的一切。
年玉嵐看着四爺喝的醉薰,心中升起一種密密麻麻的痛。
那些事她不能說,不敢說。
只怕說出來橫生枝節,打破如今的平靜。
“嵐兒……你聽說過關於蓬萊洲的故事嗎?”
“我還從未聽聞過,爺不如放下酒杯講給我聽吧。”那一世她走的時候蓬萊洲還未建成,她確實不知這裏究竟有什麼故事,可四爺的話,無端叫她覺得與她有關。
“蓬萊洲是一個男人爲他死去的愛人所建造,只因爲有個道士說在此處建造可引來亡人的魂魄,可他在蓬萊洲上等了很久,依然沒能等到一面相見。你說他是不是蠢得很?人死了就會再重新轉世投胎,就算有緣再見,也早已換了模樣,相見不相識。”
話音落,二人半晌無語。
年玉嵐強忍着淚意,道:“這個故事真叫人感動,不知爺是從哪兒聽到的?”
四爺苦笑着,道:“你當這只是個故事嗎?我也曾經以爲只是個故事,可當我反覆夢到,我突然覺得自己或許不是看客,而是那夢中人。”他拼命想求證,可是得不到她的一句迴應。
年玉嵐不敢看四爺的眼睛,只慌亂點頭,道:“不是故事還能是什麼?”她從不知他曾做過這樣的傻事,傻的叫她心疼愧疚。
“那你爲什麼要落淚?你又會說是因爲感動對不對?我的嵐兒最是良善,會爲旁人落淚並不稀罕。”
年玉嵐閉上雙眼,任眼淚滑落,他何必非要知道所謂的真相?徒增痛苦罷了。
“嵐兒,你說這上天……何其殘忍?安排了兩人結爲夫婦,偏偏……要提前帶走另一個。”還有他的福慧,他親自撫養教導的小太子,也早早離他而去。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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