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結局
“回汗阿瑪的話,兒臣此次確實收穫頗豐,還打到一隻罕見的白虎,那虎皮極爲漂亮,兒臣正打算作爲新年的賀禮送給汗阿瑪。”
四爺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一時看不出情緒。
福宜福慧小兄弟兩個無聊的繼續用眼神交流,阿瑪和大哥能不能多說幾句話?這樣沉默着,大家都很尷尬。
四爺自然瞧見了兩個小傢伙的小動作,對着弘暉道:“下回去可以帶上你的弟弟們,尤其這幾個淘氣的,省的叫他們留在宮裏惹朕生氣。”
“兒臣遵旨,不過弟弟們看起來都十分乖巧。”
福宜福慧立即坐得筆直,俱是一臉乖巧聽大人講話的模樣。
皇帝笑着搖了搖頭:“你是沒趕上小九剛纔淘氣。”
弘暉面上堆着笑,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阿瑪嘴上嫌棄着淘氣,可語氣裏的寵溺幾乎掩藏不住。
他也是做了阿瑪的人,豈會不明白?分明就是疼愛到了骨子裏。
很快又到年關,福珺不僅行動能力獲得很大提升,也已經能叫許多人,比如“娘娘”,“啊嘛嘛”,“咯咯”等,同胞兄弟福瑜卻還是金口難開,不過也能扶着東西走路了。
“娘娘,出出~”
年玉嵐見女兒指着外頭,溫柔的抱住小丫頭,問道:“珺兒是想出去?”
“嗯啊~”福珺答應着,還不斷點頭。
“外頭太冷了,額娘帶你去窗戶那裏看雪好不好?”
福珺站在玻璃窗邊,臉直接貼了上去,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
“娘娘,喫喫~“
“你……是想喫雪?”
這情節讓她覺得有些熟悉,誰也幹過這事兒來着?對了,是福沛!也曾吵着要喫外頭白白的棉花糖。
不愧是親兄妹呀。
福珺一臉認真的點着小腦袋,也不知道她究竟明不明白。
“雪不好喫的,珺兒。”
福珺沒有達到目的,喪氣的用小拳頭錘着玻璃,錘着錘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小丫頭激動地喊叫起來:“啊嘛嘛!”
年玉嵐擡眼看向窗戶外,正是小丫頭的爹爹來了,明明每日都見,也不知道她激動什麼,不過四爺很喫這套歡迎,總說女兒最貼心,會想着他。
四爺自然也看見了母女倆,脫下身上的大氅,又在炭盆處烤了烤火,才走近接過女兒。
“朕的小公主這是怎麼了?方纔遠遠看着好像不大高興。”還砸玻璃來着,這小暴躁脾氣,也不知像了誰。
“她呀,非要喫外頭的雪。”
“朕的女兒就是興致高雅,待朕叫人收集些雪水,來年給她泡茶喝。”
年玉嵐向來對四爺過分寵女兒十分無奈,珺兒就是個小小姑娘,哪裏懂得哪些?
古代文人雅士向來視雪水爲天賜的聖潔之物,用來泡茶釀酒都是高雅之趣。
可她該怎麼跟四爺說雪水不乾淨呢?似乎說不通的,還是算了,到時候不讓女兒喝就是了。
入夜,帝妃二人剛剛合衣躺下,窗外卻忽然傳來鴿子的叫聲,還有雪球着急的拍打門窗。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年玉嵐想要起來去看,卻是難受的捂住了胸口。
“嵐兒,別害怕,爺去取信。”
稍稍緩過了些,年玉嵐擡頭看見四爺變了臉色,眼淚便奪眶而出。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她原想着父親能熬過這個嚴冬,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喝杯春茶,聽珺兒和瑜兒叫聲外祖父。
“嵐兒別哭,朕現在就帶你去年家,說不定還趕得上。”
“可......宮門已經落鎖了......把我......鎖住了......”
“傻嵐兒,你家爺是皇帝,朕讓他們把宮門都打開,親自送你回家。”他從小生長在宮中,這兒就是他的家,可他忘了嵐兒是生在江南水鄉,長年累月活在這方寸之間,對她何嘗不是一種禁錮?
“胤禛......胤禛......”
“乖,爺帶你回去,回你的第一個家。”
夜闌靜,飛雪無聲,洋洋灑灑。
皇宮中的數道宮門一個接一個開啓,接納皇帝的鑾輿疾馳穿過。
“年統領,皇上居然半夜裏出宮,不會是出什麼大事了吧?”
年斌望着遠去的鑾駕,心間猛然一沉,他沒有看錯的話,那隨行騎馬的侍從中有永壽宮裏的首領太監。
恐怕......是祖父快要不行了。
阿哥所裏,福宜、福慧兄弟二人正一起泡着腳玩兒,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聽起來是沛沛。”
“你聽錯了吧?這時候他不會過來的。”
福宜話音剛落,他們的房門就被小胖子給衝開了。
“哥哥,小哥,快走!呼呼呼呼......”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福沛大口大口喘着氣,福慧見弟弟身上的雪都快結了冰,疑惑的看向他身後的侍從。
侍從們低着頭跪下,心中俱是忐忑不安。
福宜慢條斯理的拿棉布擦乾了腳,隨手往地上一扔,聲音冷硬:“一幫人都照看不好一個小孩子,明日都滾去辛者庫。”
福沛接過小哥遞來的茶,咕嘟咕嘟幾口就全部喝完。
“還要不要?”
福沛用力點着腦袋,又喝了一杯才罷休。
“你剛纔說要去哪兒?”
“出宮......去外祖家!外祖好像快要死了。”說到“死”,福沛眼裏裹着淚水,又滿是迷惘。
他只在書裏讀到過人死去,現在是外祖父要死去了嗎?那個會親切叫他“小沛兒”的老人家。
“額娘已經去了嗎?”
“是,阿瑪陪額娘先去了,姐姐在照顧珺兒和瑜兒。”
聽到額娘有阿瑪陪着,福慧稍稍鬆了口氣,利落穿好棉襪和靴子,兄弟三個便一齊上了馬車。
深宮的夜晚靜謐無比,只有車輪壓在積雪上“嘎吱嘎吱”聲延續不斷。
“小哥,抱抱沛沛好不好?”小胖子說的是問句,可已經一頭扎進了福沛懷裏。
福宜今日也沒有心情嘲諷弟弟,看着福慧懷裏毛茸茸的小腦袋,還憐惜的撫摸了兩把。
“沛沛別怕,人都會有這一日的。”
“纔不要!沛沛不許你們死!”小傢伙的情緒一時激動起來。
福慧伸手捏了捏弟弟胖嘟嘟的小臉,感嘆道:“真是個小孩子呀!”
福宜覺得弟弟說話的語氣和神情都透着古怪,也伸手拍了拍福慧的腦袋:“別裝大人,你也是小孩子,我比你們都大,要死也輪不着你們先來。”
這話不知怎麼刺激了福沛,小傢伙從嗚咽着慢慢變成了嚎啕大哭。
“沛沛乖,是小哥和哥哥說錯話了,我們都不會死,就算死了也能重新投胎再做兄弟。”他懷裏這個胖娃娃曾是他們兄弟姐妹中生命最短暫的一個,好像是一生下來就沒了呼吸,阿瑪爲了給他名正言順留下名字,便對外說是活了兩個時辰纔沒有的。
他也是被額娘辛苦孕育,可若沒有阿瑪堅持留下名字,後人便不會記得他,享用不到祭祀,如同孤魂野鬼。
“嗚嗚......沛沛喜歡你們,都......都不許死。”
本該與黑夜一同沉睡的年府,無數盞燈被點燃,明亮如同流星劃過的瞬間。
帝妃駕臨的消息,讓年府上下震驚又欣慰。
“祖父,是小姑姑回來了,還有皇上也一起來了。”
牀榻上鬚髮皆白的老人早已經陷入昏迷,下人的一再催促,年熙不得不起身去外候迎。
年玉嵐看見侄兒,問話的聲音止不住顫抖:“年熙......如何了?”她怕聽到說晚了,所以連問都不敢問的太清晰。
“小姑姑,外祖父還等着你。”
“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看着往日裏尊貴聰慧的皇貴妃娘娘欣喜若孩童一般,年熙心中大痛。
十幾年前的時光彷彿流轉在眼前,他幼時不得不與慈愛的生母死別,與一心爲功成名就的父親生離。
他得祖父養育教導方纔長大成人,科舉仕途一路平坦順暢,不比父親任何一個兒子差。
和小姑姑一同在外祖父膝下長大的時光,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時候。
年希堯見妹妹進來,忙斂了情緒將牀榻旁的位置讓出。
“妹妹,一會兒他老人家若還能醒來,記着不要掉眼淚,他最喜歡看你笑。”
“我記住了,哥哥。”
年熙望着漫天飛雪,苦笑一聲,這鵝毛一般的大雪像是趕着來送行一般,只是最該來的那個人不在。
四爺看着青年人單薄的身形,忍不住出言寬慰:“往後還有你小姑姑和朕這個姑丈幫襯,你不會是一個人。”他是看着年熙長大,就像是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當初他簡直羨慕極了年羹堯有這樣天資聰穎的兒子,最難得他身上還有魏晉名士林下之風,後來福宜兄弟幾個陸續出生長大,他纔算省的去豔羨旁人。
“年熙謝過姑丈教導培育之恩。”仔細說來,連眼前這位皇帝姑丈待他的愛護教導都比他的生父更多。這些年他一直告誡自己不去計較,可祖父病重垂危多日,他卻連一封家書都沒捎回來過。他也是在朝爲官,因爲沙俄的介入和嚴冬降臨,戰事將會休停相當長時間,他也並不是沒有空閒吶!
不知過了多久,臥房的門被從裏打開,四爺看着走出來的人,立即起身上前將人攬在懷中。在永壽宮初得到消息時,她整個人簡直像失了魂魄,千萬不能出什麼事。
“皇上,我父親想見見你,還請莫嫌病中人晦氣。”皇上乃萬金之軀,她這般要求若給旁人聽見簡直是忤逆大不敬了。
“朕也正想見見岳丈大人,敘敘翁婿之誼。”
看着四爺沒有絲毫猶豫的進去,年玉嵐面上露出一個慘白的笑。
如今這般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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