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野菊花
沈清舟給春草買了一盆小野菊帶到了學校,小野菊很漂亮,正開滿了花兒,讓小朋友們頓時忘記了對春草的恐懼,紛紛跑過來看花兒。
有人聞聞香氣兒,有人摸摸花瓣,更有人折了一隻花下來。
春草很大方,她說:“你們喜歡的話都可以摘一朵哦!”
小朋友們一聽,紛紛伸手摘花兒,沒一會兒春草帶來的小野菊就變得光禿禿的了。
她也不生氣,依舊是笑嘻嘻的,等到介紹自己的植物的時候她端着那盆已經看不出是什麼的植物說:“這是特別漂亮的花朵,所以我把它都分給好朋友了!”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小朋友也帶了一盆花過來,是第一個摘春草的小野菊的花的小朋友。
春草不知道那盆花是什麼,只覺得很好看,便湊過去問道:“你的花是什麼?我可以摘一朵嗎?”
小孩子有時候總是手比嘴快的,春草還沒說完手已經碰到了花朵上,那個小朋友頓時一臉驚慌,他吧嗒一下鬆開了手,花盆碎裂在地上,泥土濺了滿地,本來好看的花兒也變得髒污不堪。
小朋友哇的一下哭出了聲,他邊哭邊喊:“怪物碰了我的花,我要死了嗚嗚嗚……”
一個小朋友開了頭,其他的小朋友也開始無緣無故的開始哭了起來,不一會兒哭聲就響成了一片,老師趕緊去哄。
這時候不知道哪個小朋友忽然哭着說了一句“我剛剛也摸了怪物的花,我會不會也要死掉了嗚嗚嗚嗚……”
這下,手裏拿着剛剛從春草這裏摘的花的小朋友紛紛把花扔在了地上,用腳踩碎了,剁爛了,然後趴進老師的懷裏放聲大哭。
春草的眼睛也紅了,她哭的很安靜,只是豆大的淚滴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她抿着脣,哭的沒有一絲聲音。
沒有人哄她。
因爲春草的關係,小朋友們個個兒都哭的停不下來,老師們沒有辦法,只能先把春草帶出了教室,讓孩子們看不見她,再回去慢慢的安撫幾乎要哭的斷了氣兒的孩子們。
春草就在外面透過窗戶看着老師們溫言細語,看着孩子們可以在別人的懷裏放聲哭泣,看着地上的一朵朵已經變得髒黑碎爛的小野菊。
自此之後,春草“怪物”的名聲就逐漸傳開,一羣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們就這樣開始了一場無聲的,像小孩子開玩笑似的,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顯眼的校園暴力。
老師們也嫌麻煩,幾乎做什麼都讓春草跟孩子們隔開,春草無論在哪裏、做什麼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春草的話變得越來越少了,她在幼兒園內幾乎不說話了,也不愛笑了。
但沈清舟一點兒都不知道,因爲春草在他面前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只是沈清舟覺得春草好像成熟了一點,他把這歸結於春草長大了。
後來,孩子們越來越過分,他們已經可以笑嘻嘻的指着春草叫她“怪物”甚至說因爲她是“怪物”所以她爸爸也是“怪物”她媽媽也同樣因爲她是“怪物”所以離她而去了。
春草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憤怒,她尖叫道:“我不是怪物!我爸爸也不是怪物!”
這會兒老師不在,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沒有人管着孩子們,於是他們就拿起手邊能夠有的東西砸向了春草,邊砸邊喊:“打怪物嘍!打怪物嘍!”
一時間鉛筆、橡皮、文具盒和寫着天真爛漫的故事的畫本都砸到了春草身上,春草這一次再也忍受不住大哭了起來。
老師聽見了動靜趕緊跑了過來喝止住了孩子們,春草很難受,她身上很痛,她想趴在自己最喜歡的老師懷裏哭,可是老師卻沒有到她跟前來。
春草不想哭了,也不想笑了。
這件事情老師並沒有跟沈清舟說,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沈清舟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因爲他來接春草的時候第一次沒有得到春草的笑臉。
他沒有問春草怎麼了,她看到春草身上有些淤青,立刻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冷着臉看着老師,讓老師跟他一個交代。
可老師卻說這是孩子們正常的打鬧,沈清舟直接找了他們園長,然而這件事情還是不了了之,因爲春草班上的每一個孩子都參與了這個事件,法不責衆,對小孩子也不例外。
沈清舟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帶着春草回去,專門請了三天假來解決這件事情。
第一天,他在家長羣裏說這件事,沒有人理他。
第二天,他親自去幼兒園等到了接送孩子的家長,卻得到了家長羣情激憤的謾罵,他們覺得春草跟他們孩子一個班是在害他們孩子。
第三天下午,沈清舟找了一羣人把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堵在了校門口。
“怎麼着,你們要打我們不成!”家長叫囂道。
“是啊。”沈清舟面無表情,“你們不會管孩子,那我來教教你們怎麼管。”
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家長們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你不成!”有人喊道。
沈清舟冷笑了一聲:“行啊,我知道你們不怕,,你們最好動手,到時候一起留個案底,看看是能坑着我還是能坑着你們孩子的未來。”
頓時,沒有家長敢說話了。
最後,在沈清舟強\/硬\/的要求下,每個人家長都帶着孩子給春草道了歉,即便他們不情願。
春草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天天在家裏不去學校了。
……
顧衡聽的心裏一抽一抽的疼,他看着春草現在無比安靜的睡臉,覺得命運不公平,但他卻無可奈何。
春草輸完液後三個人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藥的作用,春草一路睡到了家都沒有醒。
沈清舟把春草放回了她自己的小牀上,看春草睡得安穩臉色纔好了一些,他在春草額頭上落下一吻,輕輕的關上了春草房間的門。
顧衡正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不知道看着什麼,看到沈清舟回到客廳他猛地把手機收了起來,但是沈清舟還是看清了顧衡剛剛在做什麼,他在搜HIV相關。
“沈、沈哥。”顧衡有些莫名的緊張,他稍微往旁邊挪了一點,留了一些位置,想着沈清舟會坐到他的身邊,然而沈清舟卻誤會了顧衡的用意。
他看着顧衡似乎如臨大敵的樣子冷冷的笑了一下,轉身回了臥室,沒一會兒拿出了一沓化驗單,扔到了顧衡身上:“一年兩次體檢,我確保我沒有這個病,你要是不放心明天自己去檢查檢查。”
顧衡愣愣的看着沈清舟,囁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顧衡答不上來了,他的腦子裏簡直亂成了一窩粥,想跟沈清舟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兩人之間忽然豎起了一道高聳的堅牆,讓他們變得無法溝通。
看着顧衡不說話的樣子,沈清舟又是一聲冷笑,洗漱完獨自去了臥室,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顧衡也獨自一人在沙發上坐了大半宿,他抽了整整一包煙,焦躁的抓着頭髮,不明白事情爲什麼變成了這樣。
顧衡在生氣,他氣自己也氣沈清舟,他氣自己爲什麼這麼畏畏縮縮,他氣沈清舟爲什麼瞞着他。
不是說好要成爲一家人的嗎?不是說好一家人要彼此坦誠相互不隱瞞的嗎?那爲什麼沈清舟不告訴他呢?
沈清舟總是這樣,永遠把自己的過去藏的死死的,他也總是這樣,對他不在沈清舟身邊時,沈清舟身上所發生過的事情一無所知。
顧衡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戒指還靜靜的躺在裏面,他拿出來打開戒指盒,兩個平行的素圈交織在一起,就像他跟沈清舟的關係一樣,明明早就可以誰也不挨着誰,可偏偏就是要糾纏在一起。
顧衡的眼睛有些酸澀,他把戒指重新放了回去捂着眼睛坐回了沙發上。
而另一邊,在臥室的沈清舟也不好受,他不是有意瞞着顧衡,只是這樣的事情他不願意說,他想如果換了別人也應該不會願意說的吧,倒不是爲了他自己,他只是不想讓春草受傷,不想春草最喜歡的顧叔叔用厭惡的眼神看着她。
在沈清舟看來,顧衡依然是個孩子,如同十八歲時的他一樣燦爛,他不願意將哀傷與憂愁帶給顧衡,他想自己一個人去承擔。
或許是他想太多了,他的身份,顧衡的身份還有春草的病,好像都在說着他不該跟顧衡在一起,他們這樣糾纏是一種錯誤,連命運都在想方設法的去分開他們。
他根本不適合顧衡。
沈清舟的心裏鈍鈍的痛,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些茫然,這裏不是第一次疼,但好像每一次都是因爲顧衡。
他或許該離開了。
忽的,沈清舟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從牀上做了起來,他打開自己的衣服口袋,裏面放着一枚戒指。
沈清舟看着那枚戒指,苦笑了一下,他到底還是跟顧衡成不了一家人,他到底還是一個人。
沈清舟嘆了口氣,打開了房間內帶鎖的抽屜,將戒指鎖了進去,就像是鎖上了自己已經打開了心防,對某些東西做了告別。
他知道,自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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