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3

作者:爆炒小黃瓜
抵達夏洛萊府邸時,已是傍晚。

  莉齊這一天心情起起伏伏,一會兒興致勃勃,一會兒勃然大怒,一會兒意興闌珊,走下馬車時,已經一臉倦容,只想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另一邊,蘭斯也在朝家裏趕。

  他還沒到家,就聽說了莉齊在街上跟陌生男子調情的傳聞,也聽說了她和e先生的風流韻事,以及她當着整個上流社會的面,宣稱自己有情人的事情。

  蘭斯初聽見時,滿心不可置信。

  在他看來,莉齊雖然舉止粗俗,但還算恪守婦道,就算有段時間頻繁參加舞會,跟男人跳舞調情,也沒有傳出過難聽的流言來。

  他哪裏知道,莉齊之所以沒有跟那些人進一步來往,是因爲嫌他們不如埃裏克聰明和有魅力。

  蘭斯自認爲跟交際花來往,是爲了還人情,就算不是爲了還人情,妻子也不該有怨言,畢竟丈夫找情婦天經地義,妻子——雖然也有找情夫的,但都是偷偷摸摸地找,從不會像莉齊一樣大聲嚷嚷找了個合得來的情人。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戴了頂綠帽子。

  蘭斯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難受,連跟交際花散步都散不下去了,只想行使丈夫的權利,回家對莉齊質問一番。

  然而回到家中,他卻沒有看到莉齊,問了女僕才知道,她正在盥洗室裏洗澡。

  雖然現在人們已經知道,洗澡對健康有百利而無一害,但還是沒有人會這樣頻繁地洗澡,因爲洗澡實在是一項豪奢的愛好。

  早些年,人們家裏都沒有熱水器,必須由僕人手工把熱水運送到浴缸裏,洗完還要讓僕人一桶一桶地提出去倒掉;即便是現在,也要先用火鐮費勁地點燃熱水器,並且全家人大多共用一缸洗澡水——提供洗浴的酒店也是如此,客人們共用一缸洗澡水,除非是極其昂貴的土耳其浴。

  除了莉齊,沒人會天天洗澡,更沒人像她這樣,決不跟他人共用一缸水。

  要是以前,蘭斯不會在意她用了幾缸水,也不會在意她一天洗幾次澡,畢竟沒有花他的錢,他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但今天,他突然記起了自己丈夫的身份——丈夫是妻子的上帝,妻子的一切都歸丈夫所有。

  丈夫不取用妻子的嫁妝,只是出於道義,並無法律上的支持;丈夫不要求妻子履行必要的義務,也是出於紳士風度,並非天經地義。

  一直以來,他都太縱容莉齊,以至於她得意忘形,完全把妻子的本分拋到了腦後。她整天到處跳舞,花枝招展地招惹陌生男子,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跳舞了,也從來沒有想過自蜜月以來,他們就再也沒有同牀共枕了。

  蘭斯忽然打了個寒噤,駭然地想道,她不會跟其他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了吧?

  這兩天,他雖然跟交際花形影不離,但至多不過吻一下她的面頰和嘴脣,並沒有進一步的行爲。即便是在結婚前,他也沒有跟她做過那事兒。

  他是一位遵奉教規的天主教徒,對慾望深惡痛絕,跟交際花來往,主要是因爲這是時下流行的惡習罷了。

  一個上等男人想要進入社交界,不沾點兒時興的惡習,譬如打牌、養情婦等,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從來沒有跟莉齊解釋過這事。就算莉齊讓他解釋,他也認爲沒有解釋的必要。

  女人應該對男性的世界一無所知,尤其是莉齊,他一直覺得她對男人瞭解得太多了,幾乎快變成一個男人了。

  總之,蘭斯只要一想到他雖然有情婦,但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風流事;莉齊倒是沒有說自己的情夫是誰,卻已經有了一打的候選人——男演員、e先生、陌生男子……最可怕的是,就連家裏的鬼都對她抱有強烈的佔有慾!

  蘭斯面色蒼白,簡直氣瘋了——他居然娶了這樣一個蕩-婦!

  他緩緩攥緊了拳頭,一語不發地拿下了掛在牆上的馬鞭,朝樓上的盥洗室走去。他今天——今天一定要行使丈夫的權力——讓她知道誰纔是一家之主。

  當然,他沒想要打她,只有下層暴民纔會對女人動手。他拿馬鞭只是爲了使自己顯得氣勢洶洶罷了,而且他也怕莉齊打他。

  正在這時,蘭斯猛然對上了一雙烈火熾燒般的金色眼睛。

  幽靈站在黑暗的走廊裏,極其平靜冷淡地看着他。

  想到家裏發生的那些怪事,蘭斯下意識一陣懼怕,想要避開幽靈充滿壓迫感的直視,但很快他又攥緊了馬鞭——他不能再退讓了。

  旁邊就是盥洗室,如果他再退讓——誰知道幽靈會跟那個蕩-婦做出什麼來。

  蘭斯竭力壓下心中的恐懼,露出冷漠而嚴峻的表情:“讓開!我要管束自己的妻子!”

  幽靈似乎微微一笑,聲音彷彿蛇一般冰冷而柔滑:“用什麼管束,你手上這根馬鞭嗎?”

  蘭斯打了個冷戰,幽靈的聲音好像變了,變得更加低沉動聽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動聽,讓人想到邪惡、污濁、不祥的傳說。

  “不關你事。”蘭斯努力冷冷地說,“她是我的妻子,她從頭到腳都屬於我。不管她在外面做了什麼齷齪事,跟誰跳舞,跟誰獻媚,只要她還活着,她就屬於我,而不是屬於一個——”說到這裏,他的底氣忽然上來了,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幽靈,“見不得光的幽靈。”

  這是他面對幽靈口才發揮得最好的一次,原以爲能激怒這個藏在陰影裏的東西,誰知,幽靈毫無所動,聲音裏始終有一絲古怪的笑意:“就憑你這番話,她就永遠不可能屬於你。”

  “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蘭斯以爲他在虛張聲勢,冷笑一聲,“她的名字後面,冠的是我的姓氏。”

  這也是有力的一擊,然而,幽靈卻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蘭斯被他笑得驚慌又憤怒,漲紅了臉龐:“你笑什麼?”

  “你以爲,我會在乎她冠的是誰的姓氏嗎?”

  “我認爲你嫉妒得快瘋了。”蘭斯說,“你露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跟她有關。你以爲我是傻子嗎?看不出你對那個蕩-婦幾近瘋狂的愛——”

  話音未落,一條蛇影似的東西猛地向他襲來。

  蘭斯一驚,以極快的速度側身閃開,卻還是沒能躲過蛇影襲擊——一條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一點一點地勒進了他的皮肉裏。

  視野顛倒間,幽靈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依然打扮考究,穿着做工精細的垂至膝蓋的黑色大衣、白色襯衫和波紋綢背心,鈕釦上垂着一截黃金錶鏈,腳上一雙窄緊的短靴。

  如果不看他的臉龐的話——無法不看他的臉龐,蘭斯每次看到那張臉龐,都會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居然有人長成這樣,彷彿陰冷墳墓裏爬出來的森白骷髏,兩隻眼洞裏燃燒着冷漠而恐怖的金火,簡直不像一個活人。

  是的,蘭斯確定幽靈是活人。

  假如他真的是幽靈的話,不可能對莉齊那麼上心,也不可能被他一句話激怒,更不會用繩子對付他。

  “一個活在陰影裏、長相恐怖如魔鬼的東西,”蘭斯極端輕蔑地想,“愛上了我的妻子。可惜她連我都不愛,又怎麼會愛你這個怪東西?”

  這麼想着,蘭斯不禁對他生出了一絲憐憫。

  可憐的怪物藏在陰影裏,覬覦別人的妻子。就算莉齊不可能屬於他又怎樣,難道就可能屬於一個怪物了嗎?

  不管怎樣,莉齊永遠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而法律規定,直到莉齊一十一歲之前,他們都不能協議離婚。

  當然,莉齊可以起訴他犯了通-奸罪,可他同樣也可以起訴莉齊。

  男人外遇,是不會受到檢察官的責罰的,女人卻會被判處不少於三個月不超過兩年的輕懲役。1

  即便成功離婚,莉齊也沒有服役,她也必須十個月後才能再婚——十個月的時間,誰能保證她會愛上一個怪物?

  誰能保證她不會愛上別的男人?

  蘭斯或許不瞭解莉齊種種叛逆的思想,卻絕對了解她的魅力。

  她時而天真,時而狡黠,時而恬靜優雅,時而粗俗不堪。

  在她的身上,高貴和卑賤、輕佻和莊重、嬌柔做作和堅韌不屈,互不排斥地融合在了一起。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種魅力是有毒的,就算不會立即倒地身亡,長此以往,靈魂也會遭受毒害,卻還是會被她吸引。

  就像人明知慾望有毒,五臟六腑卻無時無刻不在滴落慾望的毒液。

  這樣的女孩——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怪物?

  即使她愛上了這個陰影裏的怪物,也不會對他一心一意。

  蘭斯攥住逐漸絞緊的繩子,半是蔑視半是同情地望向幽靈。

  他們互相仇視地盯着對方,互相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幽靈看穿了他此刻的恐懼,而他看穿了幽靈的顧慮——這個怪物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留住莉齊的心。

  “你看,”蘭斯一字一頓地說,繩子收得太緊,他快喘不過氣來了,“我說,你嫉妒得快瘋了吧——我能光明正大地享有她,而你只能黑暗中——幻想自己可以擁有她——”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激怒我。”幽靈居高臨下地說道,“難道你不知道,除了起訴和協議離婚,還有一種辦法,可以使婚姻解除嗎?”

  ——夫妻一方死亡時,婚姻自然解除。

  蘭斯全身一震,聲音顫抖起來:“……殺人會下地獄。”

  “很遺憾,我本身就在地獄中。”

  “你會被判處絞刑。”

  “伯爵先生,”幽靈淡淡一笑,動作粗暴地把繩子往後一拽,“先被絞死的,難道不是你嗎?”

  死亡從未如此逼近蘭斯。

  繩子變得如鋒鏑一般致命。

  空氣迅速流逝。

  強烈的窒息感使蘭斯頭腦發脹,胸悶氣短。他渾身顫抖着,掙扎着,又憤慨又驚懼地望着幽靈。

  慢慢地,幽靈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模糊了,似乎變成了一顆燃燒的骷髏頭,兩團金焰炙烤着他的靈魂。

  轉眼間,幽靈似乎又變成了一個掌控一切的死神。

  從他走進幽靈的視線裏開始,死亡的陰影就擴散到了他的頭上。

  他爲什麼要去激怒這個人?

  家裏發生了那麼多怪事,他爲什麼還會忘記這個人的可怕之處呢?

  死亡似乎已經逼近前額。蘭斯一邊奮力掙扎,一邊思考脫身之法——對了,莉齊,這個人看上去什麼都不在乎,既不在乎愛的女人是別人的妻子,也不在乎殺人是否會上絞刑架,他像是對一切都無所謂,但是——他一定會在乎莉齊的看法。

  蘭斯猛地爆發出一陣力量,斷斷續續地說道:“你殺了我……更不可能得不到她……她會害怕你……也許會有女人嫁給長得像魔鬼的男人,卻絕對不會嫁給……真正的魔鬼……”

  繩子倏地消失了。

  幽靈離開了。

  蘭斯倒在地上,劇烈地呼吸着。

  他的心臟重重地跳動着,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朝全身泵送着血液。

  沒想到有一天,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他必須搬出自己的妻子才能活命。

  蘭斯擡手遮住眼睛,真不知道他和幽靈誰更可悲一些。

  同一時刻,莉齊哼着小曲,容光煥發地從盥洗室裏走了出來,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一場以她爲中心、險些死人的戰爭。

  她正要走進臥室,撲到牀上,叫女僕送一杯熱茶過來,就被什麼輕輕抽打了一下屁-股。

  “噢!”她叫了一聲,皺起眉毛,又羞又怒地往後望去,就見埃裏克站在陰影裏,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拿着馬鞭,冷眼看着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淡得讓她感到心慌。

  不對,她心慌幹什麼?

  她立刻怒衝衝地說道:“噢,你還敢來見我!還敢拿這根該死的馬鞭——咦,這不是蘭斯的鞭子嗎?”

  “不錯。”他冷漠地答道,聲音全然沒有面對蘭斯時那種刻毒的柔滑,生硬而古怪,“正是伯爵先生的馬鞭。”

  “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差點殺了他。”他說,手腕一甩,就用馬鞭輕輕勾住了她的腰,把她拽進了陰影裏,“德·夏洛萊太太,我不確定你是否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一個月的時間剩得不多了,還是說——”

  他頓了頓,用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用馬鞭略帶懲罰地碰了碰她的臉頰:“你不願意改掉這個高貴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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