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21
她像一條不小心蹦到岸上的魚似的,在牀上恨恨地彈跳了兩下,心酸地想道:“他承認了,他承認了,他默認他有可能愛上別人了——噢,我要死了,我要被他氣死了!”
莉齊越想越氣,猛地踢開他的手,站起來,光腳朝衣帽間門走去。
她又氣又惱,兩頰泛着病態的紅暈,從衣櫃里拉出一個皮箱,開始往裏面塞衣服,還沒把一件大衣塞進去,就被埃裏克一把橫抱了起來。
莉齊憤怒地嚷道:“別碰我,放開我——”她頭腦發昏,顧不得接下來的話會不會傷到他了,只想讓他跟她一起生氣,“我是個小氣鬼,受不了你有可能會愛上別人——你要是有可能愛上別人,就去愛別人吧——我不要你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感到他的手勁一下子重了不少,手指幾乎是箍在她的身上,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話說得太過了。
她羞慚地垂下腦袋,扯起他的衣服蒙在眼睛上,似乎只要看不見了,就不必承擔說錯話的後果了。
幾秒鐘後,埃裏克冷硬的聲音纔在她的頭頂響起:
“怎麼不繼續說了?看着我的眼睛,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莉齊沒吭聲。
埃裏克一把扯下她眼睛上的布料,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望向他的眼睛。
莉齊冷不防望進他的目光,不由得又打了個哆嗦。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金色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如同一張致密的羅網,把她死死地罩住了。
她完全無法避開他的目光,心裏既害怕,又感到刺激。只有埃裏克才能給她這樣矛盾的感覺。
“不說話?”他說,“那我說吧。看着我,莉齊·艾德勒,眼睛別動。”
他很久沒有用這樣冰冷的語氣跟她說話了。她心跳加快,嚥了一口唾液,愈發感到刺激。
噢,那對夫婦說得沒錯,她的癖好確實有些奇怪。
“我愛你,”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我知道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也知道你是因爲太愛我纔會那麼生氣。但你要知道,我愛你,遠遠多於你愛我。再讓我聽見你說不要我了,我真的會發瘋,知道麼。”
莉齊小聲說:“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
埃裏克打斷她:“我還沒有說完。就算當初打開我籠子的不是你,我也不會愛上其他人。”
“噢,我不相信!”莉齊嚷了起來,她面不改色,恬不知恥地說道,“萬一有個跟我一樣活潑漂亮、善良大方的女孩去打開你的籠子,我不相信你不會愛上她!”
“也許會有好感,但絕不會生出愛。”
哦,好感!
莉齊酸溜溜地想,這就有好感了,他怎麼不說會跟那個女孩私定終身,結婚生子呢?
埃裏克看到她的表情,眼神裏掠過一絲微笑:“我說的好感,是朋友之間門的好感。我的感情還沒有那麼豐沛,誰救我,我就會愛上誰。要真是這樣的話,達洛加寧願去死,也不會救我的。”
莉齊這纔想起,達洛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有些羞惱,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道:“那是因爲達洛加是個男人!假如他是個女人,又跟我一樣漂亮,跟我一樣不介意你的過去,跟我一樣喜歡你的心靈多過你的相貌,跟我一樣愛你冷酷又野蠻的本性,跟我一樣……”
她沒有說完,因爲埃裏克眼中的淺笑擴散到了脣邊,變成了一個大笑。
他似乎也想強忍住笑意,可是完全忍不住,只得縱聲大笑起來。
莉齊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埃裏克微笑着,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莉齊不高興地躲開了。要是她以前那麼做,勢必會引起他更具有侵略性的進攻,今天他卻只是淡淡笑了笑。
莉齊又困惑又失落:“你到底怎麼了?”
“我太高興了。”他輕笑着說,“請你原諒,聽見你這麼誇我,我無法不感到高興。”
“誰誇你了!”莉齊氣鼓鼓地說,“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這時,她忽然想起以前有一回也是這樣,當時她不知道e先生就是他,當着他的面把他狠狠誇了一頓。那時他的眼睛就像現在這樣,流露出一種近乎狂喜的神情,看了讓人想踹他一腳。
埃裏克將她放在牀上,又去盥洗室接了一盆熱水,單膝跪在地上,把睡袍的袖子挽到手肘,準備爲她洗腳。
莉齊嫌棄地說:“你才用這個水盆給我洗過臉!”
埃裏克淡淡地說:“又不是先給你洗腳,再給你洗臉。”他不等她發作,接着上一個話題,繼續說道,“你那些假設都不成立。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不會介意我的本性,只有你會喜歡我的心靈,只有你能接受我的本性。”他看着她,問道,“你知道什麼樣的假設纔會成立嗎?”
莉齊暗想:“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他的話柄,把他損一頓!”她這樣狠狠地盤算着,表面上卻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什麼假設?”
“假如當初你沒有打開我的籠子,只會出現一種可能——我們不會相愛。”他說,“你會愛上任何一個值得愛的男人,跟他共度餘生,而我孑然一身,孤獨死去。”他低下頭,輕輕按摩着她的腳掌,“除了你,沒人願意跟一個瘋子,一個歹徒,一個怪物共度餘生。”
莉齊沒有作聲。她本想說,不會的,肯定有人像我一樣愛你的心靈,可他並不是卡西莫多式的人物,醜陋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心靈。
他更像《呼嘯山莊》的希刺克厲夫,陰晴不定,冷漠野蠻,魔鬼一般狠毒兇殘,會爲了佔有一個女人,而犯下屠殺的重罪。
她相信,假如她先他一步離去,他也會像希刺克厲夫一樣,把她從十二英尺深的墳地裏掘出來,只爲了確定她是否真的死去。
她太瞭解他,他的瘋狂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麼一想,一切都有跡可循。
在學校,其他女孩都認爲《呼嘯山莊》是一本恐怖小說時,她卻看得津津有味,覺得這是一本頂有趣的愛情小說,幻想也有一人能這樣病態地迷戀自己,就連生病,也不忘模仿裏面的女主角,從枕頭裏不停掏羽毛。
就像大夢初醒一般,她急促的心跳忽然平復了下來,滿肚子的悶氣消失了,寒戰也不打了。
唉,她都做了什麼,莫名其妙地生氣,莫名其妙地嫉妒,莫名其妙地撂狠話傷害他,哪怕她病了,醉了,腦子犯糊塗了,也不能這麼做呀!
一時間門,莉齊羞愧到極點,迫切地想要補償他。
她只是有些清醒,並沒有徹底清醒過來,頭腦還稀裏糊塗的,想來想去竟只想到用腳補償他。
她兩頰不由泛起一陣紅暈,覺得自己真的被他帶壞了,居然這樣自然而然地想到用腳。
可她又想知道,假如她真那麼做,他會有什麼反應。
鬼使神差地,莉齊擡起水淋淋的腳,擱在了他支起的膝蓋上。
因爲在熱水裏泡了好一會兒,她的腳掌前所未有的發紅,充滿肉感的腳背上掛着幾顆閃閃發亮的水珠,讓人喉嚨一陣乾渴。
水珠滑落下來,很快在他的褲子上浸漬出黑色的溼痕,猶如一朵腫脹的、盛開的紫陽花。
埃裏克以爲她不想洗了,略側過一些身子,想去拿毛巾。
她眨巴着眼睫毛,腳立刻順勢向前,留下一道濡溼的水痕,踩住了那條蟄伏的、沉甸甸的蛇。
地窖裏只點燃了兩支蠟燭。
燭火每跳動一下,黑暗就跟着晃動一下,彷彿火焰的脈搏。
埃裏克似乎閉了閉眼,下頜緊繃,下顎骨微微突起,顯得凌厲而駭人。
在此之前,他只有在極端嫉妒或瀕臨失控時,纔會有這麼明顯的表情變化,可見這一招的確是對付他的殺手鐗。
莉齊歪着腦袋,瞧着他的眉頭時而緊皺,時而鬆開,下頜時而緊繃,時而放鬆,喉結滑動着,就像是晃動的黑暗,一起一伏——
不到片刻,他便出汗了。
汗水沿着他的側臉滑落下來,流向他青筋微凸的脖頸。
可他只是瀕臨失控,還沒有徹底失控。
莉齊想了想,甜蜜地低語道:“忘了我之前說的話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不要你——我只要你,埃裏克——”
話音落下,她的後頸被一隻手扣住了。
她對上了他幽邃燃燒的金眼睛。
他剋制,壓抑,一動不動,並不是因爲他沒有欲求,而是因爲他在等她這句話。
她剛說完,他全身上下的束縛便被解開了——他的眼睛近乎貪婪地盯着她,一隻手緊緊地扣着她的腳踝,另一隻手扣在她的脖頸上,十分用力,幾乎要將黃金頸圈壓進她的皮膚裏。
他的手又溼又燙。
她忽然想起,他纔給她洗過腳。
莉齊鼓起臉頰,正要一腳把他踹開,他低下頭,壓住了她的雙脣。
他在引-誘她。
莉齊覺得他這人古怪極了,有時候表現得卑微至極,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再沒有人愛他一般,有時候又極度冷靜自信,能相當精準地抓住她的弱點,一舉擊潰她的防線。
就像現在。
他一邊吻着她,一邊用手指惡劣地撥弄着她的頸圈,弄得祖母綠吊墜狂跳不止,幾乎跟她的心跳一個節拍。
這一動作充滿了被褻-瀆的刺激。
平日裏,他對她言聽計從,連一句重話都不會對她說,哪怕她用漏洞百出的理由罵他,他也不會反駁一句;這種極親密的時刻,他卻成了掌控全局的一方,如同尚未馴化完畢的惡犬,循着食餌的香氣,變回了黃眼睛的野狼。
她被他吻得手腳發軟,視線逐漸模糊,再也看不清了。
時間門似乎流逝得十分緩慢,病氣和酒勁兒再次上涌。
她好熱,好暈,不由自主張開口,想要大大地吸氣,但很快,就被他扣住下巴,用滾燙的脣和舌堵住了。
她忍不住打起戰來。
他的口脣爲什麼能這麼燙。
比她還燙。
她被他吻得下顎發酸。
她想要蹬開他,卻忘了腳還在他的手上。他扣着她的腳踝,繼續她之前未能完成的事情。
燭焰在滑動,黑暗在滑動,他的喉結在滑動,他的手跟着喉結一起滑動。她是不是病得太厲害了,不然爲什麼整個地窖都在滑動,浮動,晃動——
她好像掉進了熱水裏。熱汗打溼了她的頭髮,打溼了她的額頭,打溼了她的脣角——也許那不是汗水。
她眨着眼睫毛,艱難地呼吸着,感覺一切都在變成黑暗,燭火、衣櫃、牀簾、天花板——他始終牢牢鎖定她的金眼睛,寬闊的肩膀,長得過分的手指——黑暗越來越濃稠,黑暗在脹大,黑暗即將溢出——
不知過去了多久,黑暗化爲炙熱、潮腥的雨水滴瀝在她的腳上時,他突然像要吞嚥她似的,重重地封住了她的脣。
莉齊摟住他的脖頸,感受着他胸腔裏急促而沉重的心跳聲,心裏也怦怦怦跳個不停。
此時此刻,她的羞澀反而消失了,只覺得好玩又刺激——她第一次見他這麼激動,情緒變化這麼明顯,這似乎是一個比“角色扮演”能更拿捏他的辦法。
莉齊的腦筋動得很慢,卻堅持動着壞念頭。
這時,他鬆開了她的脣,將頭抵在她的肩上,激烈地呼吸着,因爲過於激烈,甚至能聽見蛇一般噝噝的聲響。
莉齊正要講兩句俏皮話,調侃一下他,但不知是地窖太悶,還是什麼,她忽然感到一陣心悸,呼吸困難。
壞了,她好像又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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