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Chapter 24
莉齊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臂：“氣消了嗎？氣消了就原諒我吧——求你啦,我真的只愛你一個人。”
埃裏克說：“我不會生你的氣。”
莉齊纔不管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臺階，立馬興高采烈地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噢，寶貝兒——你真好,你太好了,我真愛你！”
她心裏卻暗暗想道，要是你被別的女人親了——不是自願的還好說,頂多是被她扒下兩層皮，再踹幾腳；要是自願的,那就等着被她送上絞刑架吧！
不管怎樣,這次危機總算揭過了。
莉齊馬上把這件事從腦海中趕走了,正要對埃裏克撒撒嬌、賣賣俏，讓他也把這件事忘掉，卻被他扣住手腕：“別亂動,小心碰到傷口。”他頓了一下，又說,“你要洗漱，爲什麼不告訴我。哪怕我真的生氣，你要我做什麼，也不會不答應你,更何況我不會生你的氣。”
這種時刻，莉齊腦筋轉得很快，她明白過來，埃裏克誤會她接熱水是爲了自己洗漱，立刻可憐巴巴地說道：“我不是要洗漱……我進來接熱水，是爲了給你擦臉，你臉上還沾着點兒血呢！”她垂下眼睫毛，語氣更加可憐，“噢，我是不是很笨，離了你根本沒法生活。”
莉齊自豪地想，哦，家庭女教師教的那些小花招，她終於用上了，而且是心甘情願用的。
她能感覺到，她說出這句話以後，他的情緒徹底平定了下來，早知道他喜歡這種不切實際的情話，她就說一打給他聽了——是的，這樣的話完全不切實際，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個人離了另一個人沒法生活的情況。
但既然他喜歡，她就多說點兒。
莉齊絞盡腦汁，向他描述了一番她離開他後生活不能自理的圖景，因爲過於繪聲繪色，連她自己都納悶起來，會不會真的變成那樣。她開始默默想象失去埃裏克以後的生活。
莉齊發現，她根本無法平靜地想象這件事。
一想到未來某一天，她可能會失去他，再也看不到他，碰不到他，聞不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氣息，也不能再享受他對她的種種優待，她心裏就一陣絞痛，面色煞白起來，撒嬌賣俏的激情也大大地減退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聲音消失了，腦袋也耷拉了下去。
埃裏克擡起她的下巴：“怎麼了？”
莉齊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毛：“如果我說實話，你會取笑我嗎？”
“不會。”
“我發現，我好像真的離不開你。”她怏怏不樂地說，“我甚至沒辦法鎮定地想象你離開我之後的情景……光是想象，我心裏就難受得要命。”
她擡起一雙惶惑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裏汲取一些力量。他那雙冷峻的金眼睛總能使她振作起來。
他卻沒有看她，而是紋絲不動地盯着她的手背，似乎才發現上面的燙傷似的。
莉齊有些迷惑，但沒有多想，繼續怏怏不樂地說道：“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不太正常……正常的想法應該是，假如你有一天要離開，我應該心平氣和地放你離開，甚至祝福你快點兒找到下一個情人，現實情況卻是——”她的語氣突然變了，幾乎是惡狠狠地說道，“如果你真的敢離開我，我——我——”
她本想說，我就把你綁起來，鎖在家裏，可這幢房子是他親手改造的，而她對建築學一竅不通，就算她把所有門窗和鎖眼都堵死，他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離開。
於是，她又想撂狠話，說要抓傷他的臉龐，把他變成一個真正的醜八怪。
可他的手勁異於常人，能輕而易舉地制伏一頭瘋牛。平日裏，她能隨心所欲地對待他，全仗着他愛她，他都打算離開她了，肯定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縱容她。她別說抓傷他的臉，連靠近他都成問題。
莉齊惱火又沮喪地發現，假如埃裏克真的要離開她，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時，埃裏克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你要幹什麼？”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她覺得他的聲音十分古怪，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狂喜，好像她的話取悅了似的。
可她壓根兒沒什麼都沒說呀，還是說，她點破了他的心思——他真的想要離開她，去找下一個情人？
莉齊理智上知道這是無稽之談，感情上也知道他絕不可能離開她，但她只要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就很不高興，想要大發脾氣。
她板起臉，硬邦邦地說：“你那麼高興幹嗎？”她擡起頭，朝他射出懷疑的目光，“你不會真想離開我吧？”
他卻沒有正面回答：“你覺得呢。”
他沒有直接否認！
這是今天第二次了！
莉齊惱怒地瞪着他，氣呼呼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才哄過你就不會罵你？還是說，你覺得你什麼都比我強，離開我簡直易如反掌，所以並不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你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我一個人的力量可能留不住你，但我可以動用我爸的力量，甚至不需要爸幫忙，我花點兒錢找幾個平克頓偵探，就能逮住你。”
“逮住我，”他說，仍然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的手背，沒有看她，“然後呢？”
她卻感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指也輕顫起來，彷彿她的話在他的體內掀起了一陣強烈的亢奮，即使他冷靜、剋制、自制力極強，也難以抵抗那陣亢奮的衝擊。
莉齊不由一陣迷惑，她又不是在跟他，他那麼激動幹嗎。
“當然是強迫你留在我的身邊，像以前一樣照顧我。”
“要是我不願意呢？”
莉齊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心頭頓時怒火直冒，恨不得現在就抓花他的臉龐，但不到片刻，她蓬勃的怒氣就消失了，只剩下一陣猛烈的酸澀，衝上她的臉頰，令她整張臉都發僵了。
她不安地垂下眼睛，一顆心怦怦直跳，各種想法在頭腦裏橫衝直撞——她從來都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以前交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要離開，她從不會生出半分留戀……爲什麼這次不行了呢？
爲什麼聽見他說不願意，她心裏會難受成這樣？
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前說的那句話——愛上一個人，便等於自願戴上了鎖鏈，並把鎖鏈的另一端交給了對方。
儘管她很早就意識到了這條鎖鏈的存在，卻一直沒有當回事。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鎖鏈不是套在她的脖子上，而是套在她的心上，對方不用拽她，只是朝反方向走幾步，她的心就會傳來一陣劇痛。
她愛埃裏克，跟以往談過的戀愛不同，她對他有着極其強烈的佔有慾，究竟有多強，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無法想象他會離開她，也無法想象他會愛上另一個女人。
只要想到他會把對她做過的事情，對另一個女人再做一遍——吻那個女人，抱那個女人，開槍時捂住那個女人的眼睛，無時無刻不注視着那個女人的身影……她就氣得要哭出來，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斃了，從源頭上扼殺這種可能性。
她不禁對這極端的佔有慾感到了害怕——她生平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無法不感到害怕。
莉齊不知道她的表情變了，變得脆弱而迷惘。她向來倔強不屈，流言蜚語不能打倒她，槍林彈雨也不能使她膽怯，她看似輕浮、愚蠢、虛榮，毫無頭腦，實際上有一顆清醒的心。
這個世界上，像她這樣漂亮、幸運、驕縱的女孩，肯定還有很多，但只有她能意識到自己愛慕虛榮，並且堅定地對那顆虛榮心說“不”。
她活潑、美麗、堅強、勇敢……她是他眼中獨一無二的寶物，而此刻，這個寶物正在害怕他會離開她。
若不是他的自制力超乎尋常，恐怕已經喜悅、亢奮到發瘋。
他想要安慰她，想對她做出永不離開的承諾，讓她安心下來，然而下一秒鐘，他心中陰暗的遏制不住地蠕動起來。
那對他說，讓她說下去。
看看她能愛你到什麼地步。
於是，他閉了閉眼，強行將視線移到一邊，不去看她迷惘無措的表情，冷靜地說道：
“要是我不願意呢？——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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