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迷霧7
他將所有的家僕都叫過來,清點人數後開始審問。
溫沐在人羣中找了許久,唯獨沒看見春姨。
她悄悄靠近扇柔,問她:“春姨爲什麼沒來?”
扇柔專心致志的觀察屍體的死狀,很不耐煩道:“這是你哪個親戚?”
溫沐忽然察覺到什麼,更加確定了內心的想法,她思慮許久,才試着說了一句:“評希。”
扇柔白了她一眼,繼續和扇影一起研究屍體。
扇影掀開屍體的眼皮,用銀針挑出一塊黴菌,黑色的黴菌彷彿有了生命,沿着銀針開始蔓延,從他的指尖進入身體。
一聲狗叫打破了溫沐的幻想,她皺着眉頭看向腳底,慢慢蹲下後,叫聲更加清晰。
扇柔打斷她:“你趴在地上幹什麼。”
輝琉在旁邊看了她一眼,溫沐爬起來,對輝琉道:“這裏交給你,我先去休息了。”
“等一等。”輝琉看了眼她的腳:“先處理一下你的傷。”
溫沐沒時間糾結這些,她的崴傷並不算嚴重,還沒有影響到走路,過個幾天紅腫便能消了,就對他道:“我屋子裏有藥,我自己可以。”
她的態度不容反駁,輝琉猶豫片刻,只能點頭:“好,我先解決這裏的事。”
溫沐着急地看着樓上,心不在焉道:“那我走了。”
她上樓的時候,陸懷簪還站在唐延喜門外,手裏是一點都沒動的飯菜。
紅樓發生的事他並不關心,每天都在想怎麼樣才能讓延喜心情好一些。
溫沐自己都沒弄明白自己的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可能她說的話只會讓延喜更加爲難。
她從陸懷簪旁邊拿了一盞燭燈,提着裙子繼續往上走。
溫沐沒有在三樓停下來,一直來到最高的五樓。
這裏很久沒人來過,窗子完全封住,地上都是灰塵,一層堆着一層,已經結成了黑色的油漬。
牆壁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變的烏黑沉悶。
溫沐踩在地上,腳底感受到了非常厚重的粘膩,她捂着鼻子,刺鼻的黴味不停涌進她的鼻腔。
扇家租了這棟房子,卻沒有細心打理,二樓之上的地方,他們從不曾踏足,這裏陰暗潮溼,雜物堆積,稍微走兩步就會撞到東西。
溫沐走在腐朽的地板上,時不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她突然覺得重心下墜,右腳踩碎了爛掉的木板,整隻腳都陷了進去。
她將燭燈放在地上,小心翼翼處理掉腳邊的木頭。
絲絲涼風吹過,一個高大的黑影立在她面前。
溫沐手上的動作立即僵住,她感覺頭皮一涼,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
整個樓道黑暗沉寂,她的呼吸聲一清二楚,溫沐沒有立即站起來,燭火的晃動越來越大,跳動的火焰好像下一秒就要熄滅。
隨着燭火的安靜,剛纔的壓迫感隨之消散,她擡起頭,才發現黑影是窗子外的鳥兒,月光將鳥的影子照進來,等到鳥兒飛走,黑影頃刻消失。
越往裏走黑暗越深,溫沐總覺得身邊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她,燭火的光越來越暗,角落裏似乎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前方的黑暗中詭異地破開一條縫,溫沐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屋外的月光。
屋子已經沒有門了,月光從門口照出來,猶如一塊鋪在地上的白色絹布。
燭火靠近門框的那一刻,微黃的火光立刻被黑暗吞噬。
溫沐從門框上抹下一塊黑色黴菌,在她手上酥酥麻麻地攀爬侵入。
屋裏有個很大的窗子,在窗子的一邊掛着一塊黑色窗簾,窗簾被風吹動,月光照耀下,窗簾後赫然出現一個身體被燒焦的男人。
男人側着身,手臂呈一種詭異的姿勢張開,頭微微低着,身體一動不動。
眨眼之間,男人轉過頭,眼睛直直盯着溫沐,即便外頭的月光把屋子裏照得亮堂堂,她還是感到一股沁入心底的恐懼。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再一恍神,屋子裏又什麼都沒有了。
溫沐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從櫃子裏找到了一副畫冊。
她將燭燈放在桌子上,迎着月光打開打開畫,月光下畫裏的人物看着清清楚楚。
畫冊畫的是一家五口,其樂融融地坐在院子中,面前是流淌着的古道河,三個少女笑着依偎在父母懷裏,畫紙十分古老,有一些地方已經破損,卻還是能感覺到當時的溫馨幸福。
溫沐將畫重新放回原處,她停了一會兒,剛準備離開,轉身卻看見剛纔畫中的一家人站在自己面前。
五個人冷冰冰地望着她,脖子上還有血紅的勒痕。
這一次,溫沐沒有害怕,她鎮定地走出屋子,那五個人也目送她的背影離開。
重新回到樓下的時候,輝琉他們還沒有審問出來任何情況。
所有人看起來都沒有可疑之處,他們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從未遇見什麼古怪的情況,互相也沒什麼恩怨,更不可能知道地上七個人的死因。
溫沐踩了踩腳下的地毯,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扇柔道:“不是說這屋子曾經鬧過鬼麼,或許這些人都是被鬼魂殺死的。”
扇影也覺得她的說法很有道理:“此事確有蹊蹺,死了幾個家僕不算什麼事,可死狀卻如此詭異,或許真不是有人蓄意謀害,真可能是厲鬼作祟。”
“不如這樣,我們找家裏人來看一看,做些法事,驅驅邪祟怎麼樣。”扇柔建議道:“若是真有厲鬼,那就把他打到灰飛煙滅,總不能真讓那種東西騎到我們頭上來。”
輝琉漫不經心掃了他們一眼,眼底浮現出一抹凌厲之色。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急不慢地在屍首前轉了一圈,而後說道:“扇老爺子剛從邊關回來,身體還沒養好,如今難得有休息養老的機會,何必要牽扯進這種事情來。”
“扇影。”他似是體貼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要體諒體諒你父親。”
扇影眼眸沉了下去,冷聲道:“陛下難道忘了嗎,扇家上一次上戰場,還是三年前。”
這三年裏,扇家掌握的那點兵權,早就被他架空了。
“是嗎。”輝琉打開扇子,掩在自己面前,只露出一雙含笑的狐狸眼:“這樣說來,扇老爺子久違沙場,扇家又沒個繼承的人,看來以後邊關戰事,只能讓金楓軍去了。”
“陛下!”扇柔衝上前來,被扇影及時攔住。
他咬牙切齒道:“陛下所言極是,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處理紅樓的事,若是不找出真相,恐怕要禍害更多定州百姓。”
溫沐還準備給他們好好推理一番,但是看到眼前的場景,一切都明白了。
雖然雙方沒有挑明,但扇影的意思,明顯是希望能帶更多扇家的人來。
輝琉絕對是不願意這麼做的,所以一開始才只讓扇影和扇柔來定州,除了家僕,扇家一個弟子都沒來。
她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話鋒一轉,說道:“不可能的,沒有鬼。”
輝琉挑眉,靜靜看着她。
溫沐道:“我們在這裏住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生奇怪的事,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就鬧鬼了。”
“你們注意到了嗎。”她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這些人身上都生了很多黴菌,眼睛,口腔,甚至內臟應該都有。”
扇影摩挲着剛纔觸碰着黴菌的手,身體不自覺癢了起來。
“紅樓建在古道河上,屋子年代久遠,屋內陰暗潮溼,自是會生出許多黴菌,這些黴菌容易使人產生幻覺,若是在這裏住久了,必然會發生一些意外。”
她繼續道:“想來先前的一家五口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在同一天選擇上吊自殺,扇影公子不常住在紅樓,所以沒什麼感覺,這些家僕日日來往於紅樓裏各個角落,自是吸入了許多有毒的黴菌,所以纔會產生幻覺,發生這些意外。”
扇柔道:“不可能,我們剛來的時候就裏裏外外打掃過一遍,所有的黴菌也都處理了,根本不可能還有這些東西。”
溫沐笑道:“真的嗎。”
她看了眼遍佈整個大堂的地毯,走到樓梯處,對她們道:“看好了。”
溫沐掀起地毯,衆人走到她身邊,在明亮的燭光下,只見地毯下方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黴菌。
一股刺鼻的黴味撲面而來,輝琉打開扇子擋在溫沐面前。
扇柔只看一眼都覺得不舒服,身上像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讓她忍不住撓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當時我們確實都打掃乾淨了。”扇柔滿臉的不可思議。
溫沐道:“這種黴菌的生長速度極快,加上建在古道河旁邊,就算全部清理完,不出三天也會全部長出來。”
“竟然這樣……”
扇柔無話可說,抱着手不甘心地退回去。
扇影冷冷望了她一眼,說道:“你又如何知道是因爲這些黴菌呢。”
溫沐指了指地上發黴的屍體:“這難道不明顯嗎。”
“……”扇影胸膛劇烈起伏,連着看了她好幾眼,每一次目光投來,都透露着一股難以察覺的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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