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迷霧9
“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害怕。”
他轉過頭,避開溫沐的視線,手指急促地敲着門框。
“評希。”
溫沐朝着他走近一步,又有意識地不去靠的很近,他掃了眼腳下,然後看向溫沐,脣角向上勾起,冷冷笑了一聲。
溫沐道:“我不害怕。”
她的眼神很堅定,足以得到一個幼童的信任。
可是評希卻戲謔地望着她,“你真的不害怕嗎?”
溫沐感受到心臟有一股熱流涌出,這是緊張纔會有的反應,那股熱流在血管裏翻涌,直到她整張臉都微微泛紅。
評希的喘息變得急促,他胸膛劇烈起伏着,模樣不時變成剛纔的鬼影。
他張着嘴,大口呼吸空氣,肩膀快速地抖動,眼裏懷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憤恨。
“你騙我。”
他推開溫沐,轉身跑到遠處,然後停下來,轉身看了她一眼,大聲道。
“我討厭你。”
他的動作很快,說完就跑下了樓梯,溫沐剛反應過來,已經看不到他的人影。
她想爲自己解釋一番,但是又覺得評希不會相信,自己不害怕,只是不適應。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無論他是人是鬼,自己都不會改變一開始的看法。
如果說害怕,也只是怕他真的是那種東西,等所有人發現他,他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來不及多想,溫沐沿着樓梯追過去,她剛走一步,身後就憑空出現一雙手,她根本看不清是誰,立刻從樓梯摔了下去。
溫沐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頭和身體反覆碾壓在堅硬的木板上,幾次想抓住一些東西幾次都無法成功。
摔到樓梯盡頭的時候,溫沐腳下一滑,原本的地板佈滿水漬,她突然掉進了很深很深的水裏。
溫沐在水裏掙扎遊動,水下非常黑,看不見自己離水面有多遠,她只能拼命往上游。
袖中的鑰匙因爲她的動作掉落出來,慢慢沉入水底。
溫沐因爲窒息已經非常難受,但她卻想起評希將木盒交給自己時候的場景,幾番猶豫之下,她選擇先把鑰匙拿回來。
鑰匙沉的很慢,溫沐試了幾次就成功了,她剛拿到鑰匙,再一轉身,自己居然離開水底,重新出現在了樓梯上。
她渾身溼透,周圍卻沒有一點被水淹過的痕跡。
春姨說過的話歷歷在耳,她踉蹌着往樓下走去。
不能出現的狗,失蹤的孩子,夜裏折磨人的哭聲。
溫沐推開廚房的門,將所有櫥櫃都推到角落,拿起一把菜刀砍向地板。
一刀又一刀,地板在她的刀下很快出現裂痕,接着接連碎裂,露出底下陳舊的鐵板。
溫沐用刀別開地板,最後開始徒手扒。
她扔下菜刀,氣喘吁吁的看着眼前出現的一個小門。
這種是地窖用的鐵門,密封性很好,鐵門周圍被人灌上了泥漿,溫沐將鑰匙插進鐵門旁邊的鎖裏,只聽一聲響動,那把鎖應聲打開。
她站起身,在櫥櫃裏找了個更加厚實點的刀,用力敲着鐵門旁邊的泥漿。
不知道過了多久,泥漿終於被全部敲碎。
她屏息許久,慢慢打開了鐵門。
腐敗的氣息從地窖裏涌上來,帶着黑暗中的寒冷,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裏面擡頭望着她。
比起恐懼,溫沐感受到的,是一股巨大的悲傷。
她低着頭,突然感覺有一雙手,環着她的脖子,將她拉了下去。
疼……
醒來的時候,溫沐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只是全身都被摔碎了似的,嘴裏流出腥甜的鮮血,後背完全沒有知覺。
她恍惚了一陣,眼前終於明亮起來,地窖的全貌看的一清二楚,眼前的鐵門很新,沒有一絲鏽跡。
鐵門被人打開,一個小男孩抱着一隻小狗走了進來。
他從鐵梯上慢慢爬下來,時不時回頭看看腳下,懷裏緊緊抱着小狗,小狗探出頭,對着溫沐吐了吐舌頭。
在離地面很近的時候,小男孩跳到地上,輕輕放下了小狗。
他摸着小狗的頭,噓聲道:“你不能叫,知道嗎。”
“紅樓裏是不能有小狗的。”他指了指上面。
“要是讓爹爹知道有你這個小東西在這裏,肯定會把你煮了。”
小狗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張着嘴輕輕汪了兩聲。
“這樣也不行,就是不能發出聲音。”他抱起小狗,告訴它:“你要乖一點,等爹爹出去了,我就帶你到外面去玩,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不管你的,你先留在這裏,不要讓大人發現就好啦。”
他嘆了口氣,擡頭看向上面,自言自語道。
“要是爹爹能讓我養狗就好了,可是他說碰到狗的人就會生病,外面的狗狗都被打死了,要是你沒人要,也會被打死的。”
地窖的門突然被人踩了一腳,發出哐噹一聲,小狗搖着尾巴,對着上面汪汪叫了兩聲。
男孩趕緊捂住小狗的嘴,驚恐的望着上面。
只聽上面有個男人說道:“春姨,剛纔是狗叫嗎?”
女人道:“我沒聽到。”
男人打開地窖,男孩趕緊帶着小狗藏在了木板後面,一張嚴肅的臉探了進來,溫沐就這麼看着他。
“絕對是有狗。”男人道:“我前幾日就聽到了,一直都有狗叫,狗瘟那麼嚴重,評希身子也不好,不能接觸這些東西,萬一染上了什麼病怎麼辦。”
女人道:“是呀,外頭正鬧狗瘟呢,死了不少人,咱們還是別碰這些。”
“這地窖平日裏也不放東西,以後就別打開了,等安定下來,咱們搬到上京,不用在這裏住。”他鎖上地窖,對女人道:“我去找東西把這裏封起來,讓評希看見有狗又得鬧了。”
很久之後,男孩才從角落裏走出來。
他確定上頭安靜下來後才鬆了口氣,對小狗道:“剛纔嚇死我了,差點被爹爹發現,不過現在好了,你等等我,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喫,不要再叫了哦。”
男孩放下小狗,慢慢爬了上去,當他想打開地窖的時候,卻怎麼也推不動上頭的門。
他兩隻手都使上了力氣,一個不小心,腳下突然踩空,頭朝下摔了下去,他的肩膀壓在小狗身上,小狗晃了幾下,趴在了他身邊。
那一下摔得很重,頭骨碎裂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鮮血從他身下流出來,他的五官摔得變了形狀,嘴裏不停吐着血。
很長時間他都只能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望着上面的門。
到了晚上,他似乎恢復一些,終於開始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越來越微弱,最後沒了聲息。
溫沐躺在他曾經躺過的地方,淚水也從眼角滑落下來。
周圍依舊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聲恐怖的嘶吼在她身邊蔓延開來。
溫沐坐起身,看着面前扭曲的鬼影,她伸出手,對他道:“評希,過來。”
鬼影張着巨大的嘴,怨恨地向她伸出手。
溫沐走過去抱住了他,她感覺到懷裏的男孩抽泣起來,她在他白皙的臉蛋上擦去淚痕,安撫道:“不要怕,我帶你出去。”
……
“爲什麼一直沒有看見沐沐。”輝琉從樓上下來,問身邊的侍衛:“你們見到了嗎?”
飛粼喫着果子,嘟囔道:“我沒看見。”
雷潤吸了吸鼻子,自從那天見了黴菌,身上一直都不舒服,他打了個噴嚏,也說道:“沒看見。”
扇影站在下面,冷笑道:“可能是羈源公子回來了,兩人一起離開了吧。”
扇柔皺眉,不高興道:“根本沒有,你不要亂說。”
扇影吹了吹茶,笑道:“你是爲溫沐姑娘說話,還是在爲羈源公子說話啊?”
扇柔吼道:“都沒有,喝你的茶去吧。”
輝琉有些心慌,說道:“飛粼,你去對面找一找,雷潤,去樓上找。”
幾人找了許久,仍是沒有看到她的蹤跡,平日裏她根本不出門,不可能會找不到。
想到這裏,輝琉不免緊張起來。
陸懷簪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東西,正準備離開去姜家,見他們在找溫沐,就說道:“我之前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她往那邊去了。”
他指向廚房的方向,扇柔道:“去那裏幹什麼?做飯根本不在那裏,她去那裏喫灰麼。”
陸懷簪卻十分肯定:“就是去哪裏了,我管你信不信。”
扇柔不屑的嗤了一聲,輝琉道:“去看看吧。”
他說要去,衆人也只能跟着。
一進門就被這裏的狼藉嚇到了,扇柔詫異道:“家裏鬧了賊嗎?”
陸懷簪嘶了一聲,說道:“看起來不像鬧賊,像是剛殺了人。”
扇柔白了他一眼,不滿道:“說什麼呢。”
輝琉慢慢走向木板被掏空的地方,他看着地上一把把砍爛的菜刀,心中若有所思。
衆人都在那裏蹲了下來,陸懷簪提醒道:“好像是個門。”
輝琉讓飛粼拿來一盞燈,扣着鐵門的鎖栓,慢慢提了起來。
鐵門被打開,陰暗的地窖露了出來。
扇柔震驚道:“這裏居然有地窖。”
他們將燭燈放下去,燭燈照亮了鏽跡斑斑的梯子。
只見溫沐坐在梯子下,懷裏抱着一具乾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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