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江南
玄陽子還沒回過神來,卻分明看見天僧俊秀的臉上平添一道殺氣,似笑非笑間大步踱了過來。天僧每一步快似一步,踏出十餘步後,他竟然已經變作了一個縹緲的白影,不帶一絲風聲地掠向了玄陽子。

  面對這種難以抗拒的壓迫,玄陽子再無時間思考。他嘴巴羅嗦,手裏功夫卻並不平常,手捏背後的劍鞘一振,束劍的海青絛子頓時粉碎。此時他根本來不及拔劍出鞘,連劍帶鞘舞起了一陣火影,火光漲出五尺,直截向彷彿御風飛至的天僧。

  “這位道爺怎麼要殺人?”天僧溫然道。

  衆人根本看不清是怎樣的變化,那片火影忽然全部消失,等雙方停下來的時候,天僧已經含笑捏住了玄陽子的劍鞘。他那般端靜如水的模樣,似乎根本不曾動過。而玄陽子劍在手中,已經落下了先行動手的口實。

  “呸!”玄陽子從驚慌中明白過來,嘴上也不示弱,“道爺不殺人,有人就要殺道爺了!”

  他向殿外微微瞟了一眼,看見殿外的六十個道士毫無動靜,眼睛一轉,冷冷地笑了幾聲:“和尚,陪道爺練一練?”

  “武功之道怎麼練得?”天僧笑道,“動手就是生死了。”

  “呸!我砍你個禿瓢,”玄陽子被他笑得心慌意亂。手指在劍簧上一扣,將劍鞘留在了天僧手上,自己卻揮舞劍式護身,急退了丈餘。

  “這次不要再捏道爺的劍嘍,出鞘了,別傷了手。”玄陽子歪嘴對天僧一笑。

  “道爺哪裏有劍?”天僧搖頭。

  玄陽子大驚,扭頭一看自己的劍,才發現手中只是個劍柄,精鋼打造的七星長劍竟從劍鍔處折爲兩端,劍身都留在了劍鞘中。他轉念一想,更加驚惶,原來天僧捏住劍鞘的時候,長劍還未斷,所以他手持劍柄,天僧手持劍鞘,兩人尚可以支撐。可就在他按簧拔劍的剎那間,天僧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悄悄折斷了劍。以他在道術武功上的修爲,竟無法覺察天僧的任何動作,這種手法,分明不是“武功”二字可以函蓋的了。

  “重陽宮就是憑一杆御賜的大旗稱霸麼?”天僧笑容中有一股冷冷的蔑視。

  “你好大的膽子!”玄陽子本是個自命滑稽的人,並不在乎別人的眼色。可是天僧此時看他那種神色,卻讓他忽然覺得有如高在雲間不染塵埃,而他在天僧眼中卻彷彿一個不值一唏哂的螻蟻。如此居高臨下的輕蔑讓他怒由心生。

  就在那僅剩的一寸斷劍上,忽然騰起了變幻的火影,一道火弧緩緩舒展開,而後忽然一振,彷彿一條被扯直的紅色絲帶。玄陽子震怒之下,竟然催動道家離火之術,以火光真氣逼出了一柄虛劍。以他如此的功力,國師的名號也並非枉擔虛名。

  天僧卻只是搖頭微笑。

  火劍一成,玄陽子再無多話,他盛怒拔劍,出劍就是重陽宮最精純的“純陽先意劍”。重陽宮的“先意劍”一千個人用來就是一千種不同的劍法,必須久習其他劍法後再參修“玄元先意”,方能融合其他諸家劍法而自成一路,乃是道家劍術“萬妙之門”。此時陽火在大殿中縱橫飛舞,彷彿數十柄火劍,數十道火弧交錯,明麗的火影瞬間就淹沒了天僧的白衣。

  天僧手無兵器,在灼熱的炎火下無從抵擋,不過他縹緲莫測的身法卻遠超玄陽子的想象。他的其中數劍明明已經將天僧逼到了無可退避的地步,可是天僧白色袈裟一顫,身上彷彿忽然就空了一塊,若是劈肩頭,肩頭在劍掠過的瞬間就消失不見,若是劈手臂,卻根本就是削中了空空的衣袖。玄陽子暴風驟雨般地出劍,卻也不由得擔心。以他的修爲,本不足以自如運使空玄火劍,這次震怒下勉力而成,如果數十個回合內取不下天僧,即使現在佔盡上風也是枉然。眼見天僧在火影中還在淡淡而笑,玄陽子知道敵人也猜中了這一節。

  “也罷!”玄陽子終於忍不住那一點怒火,右手振出一片火光,火劍暴漲三尺,直取天僧的咽喉。可誰也不曾注意,他藏在背後的左手虛握成拳,拳眼中蘊着一點火苗。

  其實重陽的空玄火劍,只要修爲到了,根本不需要藉助劍柄,玄陽子知道天僧已經修到了“如意通”的地步,全身肌肉骨骼任意收放,單憑一柄火劍,威力雖強,卻總是快不過他隨心如意地變幻身形,而以玄陽的功力,催動元陽真氣足以發出兩柄火劍,只要他取中天僧收放肌肉氣息中斷的片刻,再有一柄火劍助陣,即使是活佛也難逃劫數了。

  果然如他所料,火劍閃過,天僧的脖子竟詭異的凹下了一寸,堪堪閃過了劍鋒。

  “找死!”玄陽子一聲大喝,左手的火弧噴射而出。一柄變幻不定的火劍忽然凝成,還未等到劍氣真正成形,已經取向了天僧的胸口。

  幾乎就在玄陽出那一劍的瞬間,方纔那股大海狂潮一樣的氣息又直撲天僧的背後。沒有半分的風聲火影,那股常人根本無法體會的氣息卻讓天僧肌骨如浸冰水,彷彿浩然天水,不可抵禦。

  “來了!”天僧的白衣忽然臨空飛起,他離開玄陽劍圈的速度比方纔閃避劍鋒的時候更快了一倍。

  殿外鬼魅一樣撲近的黑影和白衣的天僧在半空擦肩而過,兩人似乎不曾出手,卻像兩柄快刀在相距一釐處擦過。天僧白衣飄飄,在門檻上一點,輕輕落在殿外的鑄鐵香爐之上。而那個黑衣道士卻是一掌拍擊在玄陽的胸口,雄渾的掌力一直透過玄陽的身體,地下的青石方磚碎了一片。玄陽一口鮮血吐出,兩眼翻白,險些昏死過去。

  這一番變化,令場的人都呆若木雞,只有一旁的大悲禪師依舊安安靜靜,手持小掃帚掃起了大滅方丈的遺骨。

  沙沙的掃帚聲中,一片死寂。微微有“嘶啦”一聲,那個黑巾道士頭頂的黃色寶幡娓娓飄落,他一手按在臉上,卻遮不住那張蒙面黑巾上慢慢出現的劍痕。

  殿外的天僧手中,赫然多了一柄七尺的長劍,木質金漆,竟是原來持在大殿中持國天王手上的劍,誰也不知道何時到了他手中,更難以想象兩人擦過的瞬間,他竟然以木劍斬斷寶幡,同時裂開了黑巾道士的蒙面巾。靜默良久,天僧長嘆一聲,木劍化作碎粉飄落在風中。陽光暖軟,卻有一陣細雨忽如其來,在光輝如虹的太陽雨中,天僧高居香爐的塔尖,白衣飄然,彷彿真佛降世。

  “好!”黑巾道士低聲喝道。

  “師兄……”地上的玄陽嘶聲道。

  “你若是真的雙劍齊出,必然真氣逆闕而走,今天就暴死在這裏,”黑巾道士冷冷地喝道,“他設下圈套,誘你強行運使空玄火劍,你自己感覺不到,其實你能夠支持至今都是他悄悄以功力爲你護持。你若是雙劍齊出,真氣血流更快,他只要將護持的真氣撤去,你就是死在自己手上了。”

  “在下重陽玄石,”黑巾道士轉身道,“爲光明皇帝而來。”

  第十三章

  心魔引

  “嘿,出來了,出來了!”圍聚在白馬寺前的閒人們鬨然。

  一行道士剛進山門,護寺的武僧就已經列作一排,擋住了進寺的道路,是以裏面所發生的事情,看客們儘管心急火燎卻一無所知。此時遠遠看見道士們的黑袍拂動,有條不紊地列隊退出。方纔氣宇凌人的玄陽子此時委頓在馬上,向着圍觀的人狠狠的瞪了幾眼,卻掩不住一付黯然的神色。

  “嗬?難道是道士輸了?”一人奇道。

  “終南山的道士哪裏會輸?衙門的人見了還要躲着走呢,”旁邊一人道。

  “看看,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一個說書先生打扮的人捻着兩根山羊鬍子,煞有介事地說道,“這就叫做兵不厭詐,想那白馬的和尚在洛陽端的是根基深厚,護寺的武僧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裏就輕易開得山門放道士們進去?必是在裏面埋伏了人馬,仿那趙子龍偃旗息鼓之計,只見進得山門,一聲鼓響大旗招展……”

  “跳出一個十六七歲小和尚,手持一杆亮銀槍,端的是脣若塗朱面如敷粉,目若朗星眉分七彩,叫一聲呔……”旁邊一個閒客看他有些犯了喘病,趕忙接上。

  說書先生好容易喘過氣來,驚道:“我的套路你怎麼學去了?”

  “我可不是跟你學的,是跟你家娘子學的。”那閒人逗趣道。

  說書先生臉色難看,喝道:“你怎的和我家娘子有勾搭?”

  “他誆你的,你娘子那麼難看,誰沒事去勾搭她?”周圍一幫人鬨笑起來。

  “還好,還好,”說書先生恍然大悟,摸了張手巾擦臉道,“我說也不至於前軍惡戰,後面卻被人劫了糧草。”

  周圍一片鬨笑。

  道士們剛剛穿過山門,四名壯碩的黑衣道士已經從旁邊的陋巷中健步而出,肩上扛着一擡沒有任何標記的黑呢大轎。領頭的玄石依舊黑巾蒙面,悄無聲息地踏入轎子。轎簾垂下,貴爲國師的玄陽子卻不顧傷痛,騎馬在他身邊守衛。六十餘名道士散開陣勢,守衛在大轎的兩側,硬生生把圍觀的人擠退出去。

  玄陽子見周圍看客圍得水泄不通,微微皺起眉頭,卻聽見轎中的玄石低聲喝道:“讓他們退去!”

  玄陽子不敢怠慢,一揮手道:“退回上清觀。”

  他這一聲,簡直如同傳下了軍令,一衆道士齊齊停下腳步。直到那四個健碩的道士扛起轎子去了,隊形才散了。周圍圍觀的人尚未明白過來,那些道士已經無聲無息地匯入了人流。彷彿水銀泄地一般,短短片刻,就只剩幾片黑色的道袍在人羣中隱現了。

  “道士和和尚到底有沒有打起來?”旁觀的人頗感到興趣索然,各自嘀咕一陣,也就散去了。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白馬寺中,拔地而起的十三層密檐寶塔上,一襲白色的袈裟無聲的拂動。天僧遠望着喧鬧的人羣,依舊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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