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人家稍微放下臉,聲音硬點,她就慫了怕了。
毫無公主之尊。
捏着耳朵縮了縮脖子。
她不敢做聲,想混過去。
但李遠江還要得寸進尺。
“老子管不着你?你看老子管不管的着你,過來。”李遠江半眯着眼睛,嘴裏嗤嘲一聲。
他這個強硬氣勢反倒嚇得楚朝陽往後退了幾小步。
躲還來不及,誰敢湊上去。
李遠江先是抱着臂看着她,隨後動了動腳,勾了個高腳凳過來,金刀大馬坐下,聲音裏隱含威脅:“過來——”
“我我,我不……”楚朝陽小聲拒絕。
“在不聽話,我就打你了。”李遠江盯着楚朝陽,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嚇人。
楚朝陽特別想指着李遠江的臉大罵一句“你個奴才,好大的狗膽!”
但現實是嘴巴里一個字不敢說出來的,心裏罵了人家一千遍一萬便。
實際卻腿軟得厲害。
“你那天都發,誓說不打我的,不能出爾反爾的。”
性格使然,楚朝陽身體本能自動自發服軟求饒。
鼻音都出來了。這種她天生加後天練就出來的,在楚國,自小被身邊嬤嬤教導,一點大就會撒嬌示弱來得到父皇母后寵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不懂其意不會說話時,行爲上就會做了。
所以在以爲有危險會來臨的時候,楚朝陽下意識就知道該用什麼的姿態和表情來求饒。
當然,這些都是正確的沒有錯,表情情緒都到位。
但楚朝陽就是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以前的自己,長的可愛漂亮,一示弱,三人心都化了。
現在的自己,大餅臉,腮邊的肉都會溢出來,眼珠子雖然又黑又亮,但奈何都快給擠沒了。
別人撒嬌扮癡那叫可憐可愛,楚朝陽現在做,那叫醜人多作怪。
反正李遠江是越看越皺眉,剛好氣不順,就說了句:“作什麼怪相,不知道醜啊。”
楚朝陽被說懵了,一瞬間,心裏委屈就涌了上來,眼眶裏淚花氾濫。
卻還要忍着。
李遠江看上去已經挺不耐煩的了。
楚朝陽就是要哭,還是隻敢先朝着李遠江走近
一點,在他眼神的恐嚇之下,再走近一點。
李遠江手一擡。
楚朝陽嚇得立刻閉住了眼睛。
以爲自己就要挨巴掌了。
但好像疼痛沒有降臨。
過了一分鐘,兩分鐘,沒動靜。
楚朝陽纔敢悄悄睜開一隻眼睛。
往前面看。
恰巧,正對上李遠江似笑非笑的視線。
這膽小的蠢樣。
把李遠江脾氣都弄沒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
等楚朝陽訕訕把眼睛睜開。
他是坐着的,李朝陽站着,兩人面對面,之前的距離不超過半米遠。
李遠江這回雙手一起拿起來,一左一右,同時往楚朝陽的褲兜子摸去。
摸了半天。
眉頭就皺了起來。
斜着眼睛看楚朝陽,挑眉:“你剛纔不是去代銷店買東西了嗎?”
楚朝陽臉氣的滿臉通紅,還想着李遠江剛纔摸她的事。
聽李遠江問她,只知道點頭。
“那你錢呢。”楚朝陽傻傻的,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麼,一臉茫然,然後從衣服兜裏逃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錢。
李遠江“操”了一聲,然後隨手就接了過去。
數了數,有將近十塊。
他道:“你哪來的錢?”
楚朝陽小聲回答:“陪嫁的。”是真陪嫁,楚媽自覺自己耽擱了女兒,內疚,女兒嫁得不好,怕她心裏不好想,太委屈,就湊了二十塊錢給她壓箱底帶過來。
李遠江臉上露出一點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以爲楚家能把女兒嫁給自己,楚朝陽該是不受父母重視疼愛才對,誰知道不是。
雖然李遠江不認爲自己有哪裏不好,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名聲不好,稍微講究點的人家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他,所以李遠江纔會蹉跎到三十歲,還連個媳婦都沒撈着。
這麼大年紀沒結婚,在村子裏可是醜事,別人會在背後笑話他沒本事,連帶整個李家都會被人說嘴,罵作絕戶,說李遠江的爹養了個廢物兒子。
縱然李遠江再怎麼兇狠,總不能去和村裏人幹
一架,叫他們閉嘴吧。
所以心裏再怎麼不痛快,他還只能憋着,連個發泄的地都沒有。
你說李遠江不想要女人,不想晚上抱着香軟的媳婦睡覺?那是不可能的。
他這年紀,如狼似虎,正是精力十足旺盛的時候,有時候憋得狠了,一天都要自己動手解決一兩回。
上個月的一天是李遠江他爹孃的祭日,李遠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覺得自己該有個媳婦兒了,等有了媳婦有了娃,帶着她們到爹孃面前磕個頭,也能讓他們二老安心了。
總不至於因爲自己的原因,現在還讓爹孃被人拿出來說。
有了這麼個想法,之後李遠江就請了跟他家有點親戚關係的二姨婆,塞給人家五塊錢,託人給自己說個媒。
當時對方還問李遠江有沒有什麼要求,李遠江想,他就是沒要求別人父母不定同意嫁女兒給他,還哪敢有什麼要求,遂只是不在意地擺擺手,道:“三婆你自己看着辦,大概過得去就行。”
只是最後李遠江沒想到,過得去,就是楚朝陽這種模樣,五大三粗。
當時李遠江的心情真跟日了狗一樣。
這他媽還能叫作女人?!
現在得知楚朝陽陪嫁還有二十塊錢,所以覺得不可思議。
心道他這老丈人和丈母孃竟還不錯。
李遠江想哄騙楚朝陽的錢。
沒別的想法,就想去翻本,昨天他可是輸了好幾十塊錢,那些個龜兒子正開心呢!
想罷,李遠江打了個馬虎眼,道:“那啥,錢借我用用。”
楚朝陽瞬間回神,不大的眼睛都瞪開了,着急道:“不要不要!那是我的錢!”
這還是她第一次拿出公主的脾氣,大聲拒絕李遠江。
楚朝陽可是比誰都知道錢重要性的!以前做公主的時候,楚朝陽自己的大庫房都是自己管着,裏頭父皇母后賞賜的東西,寶貝。
再怎麼蠢的人都知道,嫁妝是女子的私產,一定要自己保管好,不能讓別人拿去了!
所以儘管在楚朝陽眼裏,楚大丫的嫁妝錢不多,二十塊錢,那也絕對不能給別人。
沒錢了她想喫東西的時候怎麼買!
所以楚朝陽堅定地搖搖頭,“不要,不給你,這是我的錢!”說罷氣呼去抓李遠江的手,試圖把錢給拿回來。
李遠江臉黑了。
楚朝陽這什麼意思,說得自己好像要貪她的錢一樣。
他不高興了,擡首:“知道是你的,你的錢你男人借用一下都不行?”
他手勁兒大,稍微轉了下手腕,楚朝陽就摸不到自己的錢了。
楚朝陽沒功夫去怕李遠江了。
她才學會買東西,準備明天還去代銷再店看一看,看裏頭有什麼好喫的,還可以趁機在老闆娘家看一看電視。
要是李遠江把錢都拿去,她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李遠江把捏在手裏,楚朝陽着急,上前巴拉住李遠江的整天手臂。
“你給我給我。”無知無覺的,楚朝陽撲到李遠江身邊了都還沒察覺。
李遠江心中嘖嘖江聲,別說,楚朝陽軟軟的聲音叫得真好聽,有股子纏纏綿綿的味道,黏膩得很,李遠江骨頭都讓她叫的酥了幾秒鐘。
惹起了歪心思,就故意人家越要越不給。
於是楚朝陽纏人帶着氣性的聲音一聲聲在李遠耳旁響起。
聽得他通體舒泰。
心道楚朝陽生得難看,但似乎所有的不足都拿來給她填補這好嗓音了。
李遠江口乾舌燥,舔了舔脣,頭一次發覺自己竟然還有這些特殊癖好,生生給這丫頭叫出了反應。
楚朝陽一心只想要回自己的錢,哪裏知道李遠江那廝心裏那般齷齪,他們這正嚴肅順着正事呢,他就滿腦子黃色廢料,花花腸子腸子蠢蠢欲動了。
嗚嗚嗚……
楚小公主,覺得人生倍感無望,心頭委屈又難受,覺得人人都能欺負她,她給楚國皇族的公主丟臉了。
李遠江搶她錢,越想越難過,眼眶一紅,頓時淚珠子就一串一串撲撲落下來,鼻子也發酸,整個就控制不住,開始嗚咽哭了起來。
剛心思還歪到哪裏去了李遠江唬了一跳,瞬間回神。
“你哭什麼!”他眉頭儼然皺成了個川字。
明明是自己把人家欺負哭了現在還罵人家哭什麼。李遠江特別不要臉,絲毫自知之明都沒有。
楚朝陽一聽,更委屈了,開了閥門的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
李遠江後悔了。
他剛纔怎麼了,是不是失了智?
又不是沒領教這妮子的哭功,那時可以連哭兩個小時不帶岔氣的,嗓子哭啞了她都能不停下,就邊打嗝邊掉淚珠子。
這硬生生就是一種折磨。
想幹脆撂手不管,摔門出去吧。
李遠江心裏就冒出一點不自在,還是那句話,楚朝要是跟他動手無理取鬧,他大耳刮打過去不心虛。但這人啥都不幹,罵人都不敢,他再弄哭她就有點不太好,自己好歹是個大男人。
想着,李遠江也不敢再逗她了,趕緊把手掌鬆開,把錢遞到楚朝陽面前,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兒的,吶,你的錢給你,老子還能貪你幾塊錢啊!趕緊的,不許哭了!”
楚朝陽雖然哭的傷心,要斷氣的模樣,但一見李遠江把錢拿出來了,連忙伸出手給接了回來,立刻放回了衣兜裏。
李遠江都替楚朝陽心疼她的嗓子,萬一給哭壞了多可惜。
看她花花的一張臉,道:“得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我也沒怎麼着你,再過頭可就不好了啊。”
好在楚朝陽沒打算哭到天崩地裂,在拿回了自己的錢之後,也就逐漸收了眼淚。
見李遠江看着自己,想起上次他說哭的醜的模樣,便連忙轉身,在對方嘴毒之前,嗒嗒跑到水井邊,舀水給洗了個臉。
李遠江打了一晚上的牌,早飯也沒喫,這會兒早就有點餓了。
站起來,張口就吩咐,“你去弄中飯。”
“我?”楚朝陽瞪着眼睛,心滿是不樂意,想着自己剛還哭了呢,在說她堂堂公主之尊,怎麼能給別人洗手作羹湯。
所以她故意扭開了頭,“我不去!”
“操!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看我不打你,蹬鼻子上臉是不是?”嘴上雖然這樣罵罵咧咧,但李遠江並沒強求。
心裏估計這丫頭還賭着氣。
“行行行!你他媽是我祖宗,老子娶了你這是倒了哪門子血黴。”說罷自己趿着拖鞋,往廚房去了。
李遠江父母過世有十來年了,他那會兒剛成年,後來都是一個人,什麼不得自己做。
喫飯更不用說,不過廚藝真不如何好就對了。他人糙得厲害,哪管這個,能不餓肚子就不錯了,有的你挑?後來大了些能弄到錢了,野經常往外跑,都是買喫的,家裏也少開火了。
只能說李遠江這個人壞,有好喫的他當然更願意喫好的,沒好喫的,能讓他飽肚子就行?
味道怎麼樣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之內。
去了廚房先煮了一鍋米飯。
然後從籮筐中拿出一顆大白菜,舉着,踱出了廚房。
丟給楚朝陽,道:“拿去洗乾淨。”
楚朝陽這回沒鬧了,乖乖抱着大白菜,去水井邊,打水,掰開白菜葉子,一片一片仔細洗乾淨。
等李遠江燒開了一鍋水,菜也洗好了,把菜拿過去,全部倒進鍋裏煮。
又去添了一把火,等白菜幫子全部煮軟了,放幾勺鹽一勺油。
水開了,菜就熟了。
用個大盆鉑子把菜撈起來。
端着往中堂的四方大桌上一放。
李遠江:“喫飯。”
李遠江用一個大碗盛飯。
楚朝陽想了想,也拿了一個大碗盛飯。
兩人對坐在桌子兩邊。
中間放着一大盆水煮白菜幫子。
李遠江臉色如常,眉毛都不擡一下,撈起一筷子菜,和着飯,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楚朝陽看着這一盆賣相不佳的菜,有心想要挑剔兩句。
但被李遠江一個涼涼的眼神掃過來,立馬鵪鶉似的縮了回去。
悶着頭扒了一口飯。
夾了一筷子菜,小心翼翼放進嘴裏,嚐了一口。
淡而無味,好難喫啊。
癟了癟嘴。
而李遠江像是知道楚朝陽在想什麼一樣。
一邊面不改色地喫着飯,一邊口氣涼涼道:“敢剩飯,以後就都別喫飯了。”
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李遠江見不得別人浪費糧食。
楚朝陽若真敢在這上面矯情,李遠江保管會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好在,有時候小動物的直覺是非常敏銳的。
譬如,她知道什麼時候不能去挑釁別人的底線。
當真拯救自己與無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