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沒想到她倒好,直接去餐館裏點了兩個菜,竟然還有一帶肉的!
只把何九妹心疼得不行,忍不住數落了楚朝陽幾句,說她不會持家過日子云雲,又教育她以後不能這樣。
楚朝陽眨巴着眼睛答應。
看過了何老太,何九妹還指望着趕下午一趟班車回去的。
是你囑咐了楚朝陽一些話之後,就走了。
楚朝陽來縣城後,在舅舅家過得還挺自在的。
何舅舅是個灑脫的人,性格溫和,對着小輩非常包容,楚朝陽覺得跟舅舅說話真是太舒服了。
舅母也是個大氣爽朗不拘小節的性格,沒有斤斤計較的毛病。
他們夫妻只生了一個孩子,比楚朝陽還小兩歲,據說現在在京城裏上大學,暑假也沒回來。這孩子是何家的驕傲,只要提起來,大家語氣裏都以他爲榮。
楚大丫的記憶裏對這個表弟沒多少印象,只知道從小非常會讀書。
何舅舅舅母兩人一早上班,楚朝陽睡的懵然沒醒。
說是照顧老人家,其實只用一天送兩頓飯而已,然後就是陪老人家聊聊天。
飯菜何舅媽讓楚朝陽每天中午去食堂裏打。用的何舅媽的飯卡,並且她已經提前跟食堂做飯的人打過招呼了。
醫院裏一個病房裏,還有其他人,也有年紀差不多的老太太,所以也不會說寂很寞之類的。
何老太不想讓外孫女覺得無聊,送了飯,就讓她自個兒出去玩,別悶在這裏陪她一個老人家。又說醫院味道不好聞,別委屈了自己。
何老太是真心體諒小輩,本來就覺得是自己身體不爭氣,勞煩人,沒得惹人嫌,所以多次叫外孫女出去玩兒。
楚朝陽很會哄老人家,當初在皇宮裏,太后都是最喜歡她,每次只要有她在,都能把太后逗得眉開眼笑的。
所以,楚朝陽一來,真的挺盡責,陪着老太太說話,把人家逗得哈哈大笑,直道她古靈精怪。
隔壁牀都羨慕何老太有這麼聽話的孫女。
又在醫院裏裏養了幾日後,何老太的腰好了一點,稍微能小小動一動了,便又說不用楚朝陽一直耗在醫院裏。
“沒事的乖孫,你自個而玩兒去,我這兒和你李奶奶說好了,等會就去對門房聽收音機,你在這兒也用不着,去吧去吧。”老太太能扶着東西走兩步路了,醫生建議可以適當活動活動,不要一直躺在牀上,那樣反而不利於康復。
老人家當然要聽醫囑了,這兩天的活動範圍就是對門的病房。
裏頭有個老太太,人家兒子給買了一個收音機,這兩天好多人都趕熱鬧圍着一聽,何老太也是其中一員。
楚朝陽肯更是想出去玩兒的,她來縣城就是這個目的,還想買衣服呢。
一直覺得自己現在穿的衣服太難看了!
聽何老太這樣說,連忙眨巴眨巴眼睛,再問了一遍:“外婆,您一個人真的沒事?”
何老太笑着揮了揮手,“哪裏就是一個人了,這裏還有醫生護士呢,不怕!”
楚朝陽這才彎着眼睛笑,“那外婆,我就出去逛逛了啊,下午再來看您。”
“行,去吧。”何老太真心喜歡這個大外孫女,來陪着她也是真心實意的。
她活了這把年紀,見識多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丫頭心實誠,機靈鬼一樣,變着法子逗自己開心。
以前就知道這丫頭能幹,因爲是家裏的大女兒,裏裏外外什麼事都拿的住,當初女兒私心多留了外孫女幾年,也是因爲她太能幹,能幫着減輕家裏不少負擔。
何老太心裏想着,回頭得跟女兒說說,私下裏對大丫頭多補償點兒。
畢竟嫁的那麼個男人,聽說不是很好,委屈了大丫頭。
楚朝陽還不知道何老太心裏都給自己叫屈呢。
這會兒她已經先回了何家。
來這裏幾天,她也認識了一個朋友。
是何舅舅隔壁家的一個姑娘,比楚朝陽小三歲,上半年還在讀高中,現下不讀了,說是回家說親準備嫁人。
前兩天人家說想要逛百貨大樓,來約楚朝陽,問楚朝陽去不去。
楚朝陽樂意有個熟人領着,就答應了人家,不過說要明天,她得先去和外婆說說,說好了再來通知她。
姑娘叫夏美香,這會兒正在家裏洗衣服呢。
楚朝陽敲了敲門,探出頭去,軟軟喊了幾聲:“夏美香,夏美香……”
對方一擡頭,大聲道:“是楚朝陽啊,你先進來吧。”
楚朝陽走進來了,看着對方,道:“你洗衣服呢,不是說百貨大樓有很多新鮮東西嗎,衣服也好看,咱們去買東西吧。”
夏美香頓了下,才道:“行,你等我一下,我把這幾件衣服洗乾淨,很快的!”
楚朝陽點頭,手背在後面,走來走去,把院子都看了一遍,然後又沒話找話說,“你給誰洗衣服啊。”
夏美香覺得這問題奇怪,但還是回答:“還能有誰,我爸媽還有我弟的唄。”
楚朝陽視線落在那個大盆子裏,慢吞吞道:“你可真好,還給你弟弟洗衣服。”
夏美香不覺得什麼好不好,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她手腳利索,很快把衣服洗完,擰乾了抖開,然後放在竹竿上晾好。
把東西收拾好了,然後又去屋子裏換了身像樣的衣服。
兩人才一起出門了。
楚朝陽這些天也就只在家屬樓附近轉了轉,要麼就是醫院。
這會兒跟着夏美香一起出來,挺高興。
問:“百貨大樓在哪兒,往哪兒走?遠不遠啊?”
聽到楚朝陽這麼問,夏美香心裏還是有些優越感的,畢竟自己城裏人,楚朝陽只是個鄉下丫頭,嫁的人家聽說也是農村人,一輩子地裏刨食喫的。
這樣想着,面上也帶出些驕傲來,稍稍挺了挺身子,道:“也不是很遠,我經常去百貨大樓買東西的,跟着我走錯不了。”連這句話都帶着點炫耀的意思。
奈何,楚朝陽壓根沒聽出來。
你能指望着小公主羨慕你?
不可能的。
夏美香暗暗注意着楚朝陽的臉色呢,見她一點別的表情沒有,咬咬脣,有些生氣。
於是就故意問:“楚朝陽,你有沒有上過學啊?”
竟問一個公主上沒上過學?
楚朝陽奇怪地把人看了幾眼,才道:“當然上過學啊。”她堂堂公主之尊,又怎麼會是個文盲。
夏美香被她這“這多正常的事啊”的語氣給噎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不信邪地再又了一遍,聲音裏卻帶着不着痕跡的惡意。
“是嗎,真看不出來呢,我一直以爲鄉下姑娘是不上學的。哦對了,你上了幾年級啊?”
楚朝陽把自己的學歷和現在這裏的學歷換算了一下。
本來想說自己上過大學,但仔細想想後,覺得人家肯定不會相信,這裏讀大學都是去外地讀的,就像何舅舅的兒子那樣,她這一扯謊,大家都知道自己沒去過外地,那不是露餡了嗎。
所以臨時改了口,也覺得自己應該謙虛一點,用不慎在意的口吻道:“也沒什麼,就讀了個高中。”
而事實上,楚大丫只念過小學。
文化程度,實打實的小學。
夏美香真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竟然上過高中?”
“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小公主這種人,從小就是以自我爲中心,自信心爆棚慣了,自認爲自己的才學足以比得上大學生,所以壓根沒有自己在說謊的自覺。
說自己上過高中,那說得就跟真的似的,臉上丁點心虛都沒有。
說實話,夏美香就真給她唬住了。
一時間有些訕訕的,也不再說這個話題,因爲她發現自己壓根無法從楚朝陽身上找到優越感。
楚朝陽心思還沒細膩到能察覺到讓人情緒變化的地步。
也沒必要。
除了因爲害怕李遠江在她面前慫過,旁的人可沒這麼大本事能讓她屈服。
一路走着走着,終於到了百貨大樓。
夏美香翹着嘴角,熟門熟路帶着楚朝陽進去,偶爾給她解釋一下。
畢竟百貨大樓還是比較大的,賣的東西品種也繁多,喫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
於是夏美香就對楚朝陽說:“楚朝陽,你想買什麼,我想去買條褲子。”
她們說的逛街就是心裏有了想買的東西,然後過來逛,而不是真的瞎逛,畢竟也沒錢買。
夏美香準備買褲子的錢,還是自己之前慢慢存下來的錢,她媽可捨不得給錢她買東西。
楚朝陽一聽,立即道:“我也要買衣服的,衣服褲子都要買!”她說的斬釘截鐵。
“那我們直接去二樓,那裏都是賣衣服的。”夏美香說道。
楚朝陽點頭,然後兩人直上的二樓。
二樓人挺多的,各種店鋪都有。
楚朝陽還是公主的時候,從小就在宮闈里長大,壓根沒出去過幾次,偶爾出去也是去走親戚,或者參加什麼花會什麼的。
像這種形式的逛街,真的是她生平頭一次。
對於這個時代的衣服,看着看着,好像也漸漸習慣了接受了。
雖然接受了,但是作爲一個公主,基本的審美是不會丟失的。
像是她身上穿的花色衣服,和非常寬大的黑色褲子,腳下的藍色布鞋,楚朝陽真就覺得非常難看,要不是實在沒多餘的衣服,她壓根就不會穿這種衣服出門。
現在,人來了百貨商場,無師自通地學會挑選起來。
進去一家店,眼睛四處看,看哪套衣服最好看,然後就看見,裏面竟然有個半身模特,身上穿一件純白色襯衫,
是那種有些貼身的,模特穿在身上正好合適,很漂亮。
楚朝陽覺得這件不錯,就讓人給她拿來看一下。
誰知道那售貨員直接翻着白眼,特別囂張地說道:“就這樣看!不準摸也不準試,人人都來摸一下試一下,我這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夏美香聽見售貨員就這麼刺拉拉說她們,話難聽得很。
尷尬不已,不一會兒麪皮就漲得通紅,羞愧不已的模樣。
然後低下頭,去拉楚朝陽的手,聲音又低又急,“楚朝陽,我們快走吧。”
楚朝陽是什麼人,哪有平白無故被譏諷一頓自己反而先跑的道理。
她弄開夏美香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放下臉來,就那麼直直盯着售貨員看。
眼睛裏有幾分高高在上和幾分不屑。
論欺負人,楚朝陽沒怕過誰。
直到讓對方臉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正準備說些什麼。
楚朝陽就擡着下巴,掀起眼皮,道:“爲什麼不能摸不能試?才進來的時候,我就見一個人拿着一件衣服又摸又看,還穿上身了,莫非你失憶了不成?”
這售貨員因爲自己的這個工業崗位,向來就覺得自己不同凡響,平素眼高於頂,看不慣別人,賣東西給客人的時候,更是一副囂張不耐煩的模樣。
而楚朝陽口裏說得方纔那個又摸又看又試的人,是這售貨員的婆婆和大姑子,家人來看東西,售貨員肯定是隨她們怎麼弄,全程一張笑臉,沒說一句這不準那不行的。
這售貨員才知道原來剛纔那事都被別人給看見了。
臉上閃出瞬間的羞惱,心裏越加不高興起來。
惡聲惡氣道:“這還輪不到你來管,你算哪根蔥!這兒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也不看看,就算我拿來,你買的起麼!鄉巴佬!”
完全沒一點素質。
因爲城裏的物資供應由商業部門負責,商業部門是國營的,所以售貨員就像是國營單位的員工。
擱在在前些年,這工作單位的確是挺喫香的,因爲想買東西只有他們這兒有,可以說是壟斷了市場。
但是最近兩年,卻不一樣了。
自從政策改變,下面就悄無聲地颳起了一陣風,在大多數人無知無覺的情況下。不少眼光長遠膽大心細的人瞄準了這個時機。
於是,一批個體經商戶開始悄悄誕生。
百貨大樓裏就有開了許多家。
明明競爭已經存在了,但是某些自認爲是國營單位,喫皇糧的,高人一等,於是對待客人態度沒有絲毫改變。
還一開始是因爲是計劃經濟時代下,售貨員幹多幹少,和人收入和業績不掛鉤,所以他們根本就不積極。
很多人都是這樣隨意妄爲。
但隨着時代的進步,政策的變化,現在已經開始變化了。
時代變了你不變。
這樣一天天的,在有了更好的選擇的前提下,誰還願意來這裏喫癟。
從去年取消了票證交易,宣告了票證的經濟時代徹底結束。現在想買東西,只要手裏有錢就行了。
這家國營的服裝店,在有同行競爭的情況下,很快就被比了下去。
可能這家店再不久之後就會倒閉,因爲業績凋零。
而這個愚蠢的店員,還自以爲她手裏端着的,是一個鐵飯碗。
“輪不到我來管?你們老闆是誰,把他叫出來,我要投訴你!”楚朝陽一向是個不怕事情鬧大的。
她楚朝陽怕過誰!
她纔不怕鬧大呢!
那售貨員估計是第一次遇見楚朝陽這樣敢正面槓的。
平時那些人來買東西,誰敢跟她嗆聲,都是她罵別人的份,縱使再不高興那些人也只有灰溜溜離開。
誰讓她是售貨員呢,東西想賣誰賣誰,看誰不順眼她就是不樂意賣,誰管得着!
這樣做習慣了,沒想到今天碰見楚朝陽這種什麼都不怕的硬茬。
別看售貨員表面兇惡,語氣也非常不善,其實心裏開始有些虛了。
“你以爲自己是誰,想叫誰就叫誰,快走快走!”這人竟直接趕人了。
楚朝陽當然不會走。
她站在櫃檯外面,擡着下巴,叉着腰,氣勢十足。
眼睛瞪着溜圓,對着裏面喊,諸如
“欺負人啦,售貨員目中無人,辱罵客人,不講理,把店鋪的東西不賣客人,想據爲己有!”之類的話。
她不是罵人,嘴裏來來回回這幾句話。
這堵着人店門口的行爲像是鬧事,偏偏她聲音嬌俏軟綿,這些控訴的話語停聽着竟有些委屈在裏頭。
於是不少人往這邊走,都是來看熱鬧的。
楚朝陽心中哼了一聲,餘光瞥見周圍的情況,更加耐力地喊個不停。
人越來越多,售貨員急了,又奈何不了楚朝陽,只能罵罵咧咧起來。
尖酸刻薄的咒罵和少女軟綿嬌憨的指責。
大家生理上就偏向了楚朝陽。
更別提,楚朝陽三言兩語已經給大家勾勒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人羣裏來百貨大樓裏買東西,就有以前在這家買東西受了氣的人。
此刻看楚朝陽“被欺負”,好像看到自己一樣。
立刻在人羣中附和起來。
“我知道這家,上次想來買個電熨斗,我看見裏頭明明放着有貨,她偏說沒有,還罵我眼睛瞎,嘴毒着呢,當時就把我給氣的!現在想想,興許人家是她家裏也正好差個電熨斗,想自己挪回去用呢!”
一旦有人開口幫腔,人羣中三三兩兩就開始躁動了起來,看來似乎對這家店不滿的人不止一個。
“就是就是,上次我看中了一匹布,人家愣是把鮮亮掐着手裏不給,丟出兩匹黑色的來,你們說說,她這是什麼態度!”
“我也是,上回想買雙鞋……”
什麼叫牆倒衆人推。
這個大概也算是了。
此刻,這位售貨員處在衆人的聲討之中,已經開始冷汗直流了。
楚朝陽的聲音就特別有辨識度。
又軟又糯又綿,但就這樣,她還自帶一股氣勢。
清脆的聲音響起。
“說了叫你們老闆過來,哼,就你最厲害,我們都任由你欺負不成?怎麼,你難道是公主?!”
楚朝陽中氣十足,小模樣才厲害。李遠江還之前經常拿“你難道是公主”來說她,今天她也順嘴這樣說別人,發現還挺爽的!
李遠江是在楚朝陽一開始說話時候,就發現了她的。
那是他正在旁邊不遠的一家鋪子裏買東西,耳邊突然聽到一聲熟悉至極的聲音。
東西也放下了,直接尋着聲音找了過來。
果真,那俏眉俊眼的丫頭不是楚朝陽是誰。
李遠江站在不遠處,心不在焉地捏着下巴。
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眯着,盯着楚朝陽看。
這多長時間,這丫頭顯見地瘦了,臉蛋都白了好些。
聲音還是那個勾人的聲音,軟綿甜膩。身上那股子嬌嬌勁頭也一點沒變。
李遠江用大拇指磨搓了一下嘴脣,繼而嘴裏發出嗤地一聲。
還真是小看這丫頭了。
不多時,還真把人經理給逼出來了。
看那中年男人正對着楚朝陽道歉,楚朝陽厲害啊,也不來虛的,就傲傲地擡了擡下巴。
微微有肉的紅脣一張一合的,說我看上那衣服她不肯拿給我看,還罵我呢,罵我鄉巴佬。
經理心中苦笑,心說姑奶奶您就別寒磣我們了,您真配不上鄉巴佬三個字。
而面上誠懇認錯,之後又對着那售貨員冷冷道:“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也算是給楚朝陽一個交待。
售貨員怎麼都想不到,就因爲一件這麼小的事,她竟然被解僱了!
這怎麼行!
這怎麼可能!
她以前都是這麼做的,不照樣什麼事都沒有,爲什麼這邊因爲一個野丫頭就解僱她!
售貨員幾乎尖叫出聲!然而已經晚了。
誰上她把事情鬧大了呢,以前經理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不開除她都行了。
看熱鬧的人羣看的一個滿意的結局,才心滿意足散開。
楚朝陽對此也是比較滿意的。
老闆爲了壓下事情,將楚朝陽看中的那件衣服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她,以作補償。
楚朝陽這丫再次蹬鼻子上臉,指着一件褲子說:“我還想要一件褲子搭配我這件衣服的。”說完眼巴巴看着對方。
男經理能怎麼辦,哭笑不得,只能同意了。
楚朝陽身上原先還剩下幾塊錢,何九妹走的時候又給她塞了五塊。
一共加起來也就十幾塊,想買這兩件質量不錯衣服,這點錢,都不夠買只袖子的呢,但現在,老闆就是幾乎白送給她了。
楚朝陽收穫一套新衣服,兜裏就真是一毛錢都沒有了。
從頭到尾,縮在一旁不敢出聲的夏美香,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直到,看到了楚朝陽手裏的新衣裳!
她簡直想尖叫!我的天!
這是個什麼人,爲什麼這麼能耐!
楚朝陽尚且沒有這個自覺。
拿着衣服,喊了夏美香一聲,一起往外走。
卻沒想到一擡眼,看到了她最怕也最不想見的人。
李遠江!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怎麼在這裏?
怎麼辦?
楚朝陽見到李遠江一秒鐘就變得慫慫的。
究其原因……就姑且算李遠江長得比較重兇吧。
如此,夏美香就看見剛纔擡着頭挺着胸脯,驕傲得孔雀一樣的人,突然像一隻被針戳破了放了氣的氣球。
瞬間就癟了。
還假馬假樣往她後面躲。
她心中尖叫,楚朝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比我高大半個頭呢!
夏美香露出一臉“你撞鬼了??”的表情。
沒撞鬼,就是撞見老公了。
李遠江一隻手插兜,就這麼輕輕鬆鬆站在楚朝陽幾米遠的位置。
“過來。”
第一句話就是這兩個字。懶散中透着冷淡。
夏美香不知所措,見着眼前生得非常高的男子,幾乎想拔腿就跑。
李遠江整個人太讓人有壓迫感了!
他就是那種典型的身上自帶“我不好惹”氣息的男人。
“楚楚楚朝陽,這誰啊?”夏美香抖着聲音問。
儘管已經放低了聲音,但好像沒什麼用。離得這麼近,除了聾了,不然誰聽不到。
楚朝陽眼巴巴還沒說話。
李遠江冷冷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
“她男人。”
三個字,夏美香終於機靈起來,“楚楚朝陽我還有點東西沒買呢,我我先走了!”
話一說完,人就飛快溜了。
於是,現在就剩下楚朝陽,李遠江兩人。
楚朝陽視線瞟來瞟去,就是不和李遠江對上。
李遠江嗤笑一聲,懶得跟楚朝陽玩花樣。
擡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也沒用多大勁兒,就是撥弄着,擡起來,讓她看着自己眼睛。
話裏帶着嘲笑,“怎麼着,見着了也不說個話,還是說想裝不認識我?”
楚朝陽鼓着眼,去掰他的手,“不許捏我!”
李遠江不把她的小動作放在眼裏。
但是神色卻是淡了下來,那點假的笑意也沒了。
“說吧,怎麼來縣城了,跟誰一起來的。”
李遠江問這句話的時候,那雙淡薄清晰裏頭有銳利光影的眼眸,盯着楚朝陽。
嚇得她不敢說謊。
“就是,和我媽媽一起來的,我外婆腰扭了,我們來看她。”楚朝陽老老實實了,軟綿綿的聲音,邊說邊偷看着李遠江的反應。
李遠江想,那天在小飯館裏果然沒聽錯,還真是這丫頭。
但現在李遠江心裏就有些不知道哪裏來的氣性,不刺楚朝陽兩句就不舒服。
他呵呵冷笑:“來看病人?我看是來喫喝玩樂的。”
這隨口的一句話,還真讓楚朝陽心虛了一下。
她一開始還真是打着玩樂的心思過來的。
好在李遠江只是爲諷刺而諷刺,見楚朝陽乖乖軟軟不反駁的樣子,覺得消了一口氣。沒注意到她心虛的眼神。
“手裏拿的是什麼。”李遠江問。
楚朝陽囁喏,“……衣服。”
買了衣服,錢都花沒了。
但其實楚朝陽還想要四處看看,買東西的。
然後,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來!
眼睛都亮了一下,然而立馬的,又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又垂下眼皮把情緒給藏了起來。
偷偷瞟了李遠江一眼,有些琢磨不透他現在生氣還是不生氣。
“怎麼?”李遠江挑了挑眉。
這妮子眼睛軲轆轉得飛快,一副有事的樣子太明顯了。
瞎子纔看不出。
楚朝陽覺得李遠江應該是不生氣的。
所以,膽子也大起來了,擡了擡下巴,道:“你,你給我錢。”
“什麼?”李遠江先是一愣,繼而就笑了。
不對不對,楚朝陽立刻改口,先在心裏暗示了幾遍自己是公主,怕他個球啊!
然後,用自以爲氣勢磅礴實則軟了吧唧的聲音,兇兇道:“你‘還’我錢!”重點強調了一下還這個字。
李遠江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她,“還錢?”
“是啊是啊,你該不會忘了,之前你被警察抓去了,人家讓我去贖人,我給你墊了十塊錢呢!”一鼓作氣,楚朝陽這句話說得飛快。
說完之後,臉色略帶緊張地看着李遠江。
好像是怕對方會賴賬一樣。
李遠江:“……”他還真忘了!
好在人是活了三十歲的老油條了,還能給一個小姑娘給制住。
正好,李遠江來了閒情逸致,反過來去逗逗她。
挑了挑眉梢,懶懶道:“行啊,叫幾聲老公來聽聽,叫十聲,我就給你一塊錢,你想叫多少聲,自己掂量。”
楚朝陽沉默了十幾秒鐘。
到底,因爲心裏沒有把老公和相公對等起來。
所以,覺得,叫就叫吧。
於是巴巴睜着眼,稍微仰着點臉,對着李遠江:
“老公,老公,好公,老公……”
軟軟的聲音,猝不及防之下。
一句一下,差點把李遠江的腿給叫軟了。
“操!”中年老男人忍不住低罵一聲。
而楚朝陽心裏卻在數着數,心想着一定叫夠一百聲,爭取把十塊錢叫出來,她就可以去買東西了。
想着買東西興奮了起來,聲音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變成了: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眼睛亮晶晶。是想着可以買東西高興的。
李遠江想,能回自個屋子裏再叫嗎。
正從一家店裏出來的老黃,正四處張望着找他李哥呢。
轉個角看見了人,正打算叫人呢。
然而下一秒,嘴巴就突然閉上了。
因爲看見讓他瞪大眼珠的一幕。
一個姑娘,正仰着頭,嬌軟軟一聲接着一聲叫他李哥老公。
他李哥呢,面上看上去看上去雲淡風輕,眯着眼睛像是有些不耐煩似的。
但你再看他襠下。
出醜了。
老黃的表情一言難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