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兩個兒子
“哪裏來的少年人?他可說他爹是誰,是誰家的子弟?”
方遠堂事兒多,煩着呢。
老家那頭一定是要祭祖的回去的,不知道那臭小子願意不願意。
還有他的傷,也不知好點兒沒有。
哎……
這潑天的富貴,說到底是用命換來的。
現在有多貴,當時就有多兇險!
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啊!
門房搖頭道:“小的不知,那位公子也沒說。”
倒是方遠堂身邊的管事想起來點兒什麼,他讓門房出去候着,然後對方縣令道:“老爺,您……您忘了,您還有一個兒子。”
“袁姨娘生的兒子!”
方遠堂:“!!!!”
他忘個屁!
他怎麼敢忘!
管事的這話瞬間將他扯到了過去的回憶中,周氏知道真相後絕望的質問。
她問他,她什麼地方對不住他們一家,要叫他們一家如此作踐陷害。
他也知道在袁氏的事情上自己對她多有虧欠。
一次又一次地傷心失望。
“去跟門房說,我沒空,不見!”
以前,他可能會心軟,會見見那個孩子。
因爲他覺得周氏賢惠大方知大體,而且錯的都是大人,不是孩子。
孩子知道什麼?
他們也沒得選擇。
且璋哥兒眼下不是已經治好了麼。
但現在,他不敢這麼認爲了。
在清江縣的那一次,周氏是鐵了心想跟他和離。
叉燒也鐵了心不想要他。
而這一切,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家中老母和兄弟姊妹,實在是對他的妻兒太過份。
“算了,你親自去一趟,讓他不要再上門!”
“你們也要記清楚,我方遠堂只有國公一個兒子!”
管事心中一凜,連忙應下,出去打發柳春暉。
柳春暉等在門外,沒一會兒就等到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來。
他拱手:“您是?”
管事的不敢跟他搭訕:“這位公子,我們大人沒空,這位公子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柳春暉臉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一抹譏諷來,他問:“是方大人讓你來這麼說的?”
管事的頷首:“是方大人這麼說的!”
他看了一眼陸春暉,少年長身玉立,相貌堂堂,年紀輕輕就考上了舉人,實在是人中龍鳳。
可惜了啊!
可惜沒託生對肚子。
那樣一個娘,太毒了!
柳春暉退後兩步,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府門口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誰啊?”
“爲何跑到同知大人府上來磕頭?”
“不知道啊,好俊一後生!”
“瞧着也是個讀書人,連門都沒進去,說他和同知大人沒瓜葛,他又爲何要磕頭,換成旁人,拜見不成也不會在門口磕頭。”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同知大人的外室子?”
“外室子?外室子是不能科考的!”
“若真是同知的外室子,那大人該認進門纔是啊!”
“放在外面像個什麼事兒啊!”
柳春暉磕完頭就走,方家的下人們還拿他沒辦法,外頭議論紛紛,他們隔得遠也沒聽清這些人在議論什麼。
管事的匆匆回去跟方遠堂稟報,方遠堂聞言只是挑了一下眉眼,便擺擺手讓人下去,也沒放在心上。
柳春暉回到客棧,袁氏見到他之後立刻起身迎了過來,急切地問:“暉兒,可見到你爹了?”
“沒有!”他搖頭,脣角溢出一絲冷笑:“但他想擺脫兒子,沒那麼容易!”
袁氏聞言捏緊了帕子,咬牙切齒道:“他當真這般狠心?”
“周氏那蠢貨明明不在江南府,他一個人在江南府,竟還怕周氏那妒婦!”
“不過暉兒你說得對!”
“他是穿鞋的,咱們是光腳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就看他方大人要不要臉面!”
柳春暉道:“娘,收拾收拾,我們去京城吧!”
袁氏沒見到方遠堂,有些不甘心:“且等兩日!”
她非要見見那負心薄情的男人不可!
柳春暉沒反對,只是拱手道:“那兒子先去溫書了!”說完,他就退了出去,去隔壁房間裏拿出書籍看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要考上進士。
不管他認不認他,他都要教他後悔!
後悔放棄他這麼個驚才豔豔的兒子。
把那個廢物當寶,值得嗎?
那個廢物還無法傳宗接代!
不認他,沒有他,方家就絕後了!
柳春暉倒不是很擔心,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是無能之人才會用的把戲。
上兵伐謀!
他今日磕的三個響頭,會化作流言蜚語,如刀劍般紮在方遠堂的身上。
當年他們被趕走的時候,他已經記事了。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那個常常誇他聰明,手把手教他寫字的父親,說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還把他娘嫁給一個莽夫。
一想起姓柳的那個男人,他的面色就陰沉下來。
粗鄙,庸俗,無能!
連妻兒都養不起!
他了一直唸書,是方家祖母在一直接濟他們母子兩個。
柳春暉聲息一口氣,不去想往日種種,專注讀書。
方遠堂獨自一人坐在書房,柳春暉的到來又把他拉入了回憶裏,心煩得不得了。
如柳春暉回想起小時候的溫馨時刻一般,他也回想起那段時光。
方永璋出生的時候,他也很歡喜,很期待,畢竟是他第一個兒子。
只是那時候他年輕,他娘說男人要以事業爲重,要把心放在經濟仕途上去,他覺得很有道理,那會兒剛入仕途,心中有一番雄心壯志,一頭扎進公務中,不時要下鄉去看看,一耽擱就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在外累得疲憊不堪地回到家,周氏又跟他告狀,說家中之人如何如何欺負她,他太累,只埋怨周氏沒有當人兒媳婦,當人大嫂的樣子。
和周氏一吵,心情一差,便也忽略了孩子。
孩子一天天長大,他便發現他頑劣不堪,一點都不聽話,還總是跟他對着幹。
他便怪周氏對孩子太過溺愛。
後來,他知道母親想撮合他和表妹,但他不願。
當年他被周家資助,考上進士之後周家想同他做親,是他主動求娶的周氏。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年冬天,在周家的梅園裏的驚鴻一瞥。
一見鍾情,人便入了他的心,再無法忘卻。
故而成親後雖然兩人磕磕絆絆,總有爭吵,但他並沒有生出二心。
可事與願違,在他孃的安排下,他的酒中被下了藥和袁氏同了房……後來有了第二個孩子,這個孩子深得母親喜歡,他每次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母親都要讓他抱抱這個孩子。
抱得多了,感情自然也就付出得多。
再後來,母親常常誇他聰明孝順,他也的確聰明乖巧,這時他的縣令已經幹得十分得心應手,時間上充裕起來,便親自給他啓蒙。
一啓蒙才發現,這孩子比璋哥兒聰明,還比璋哥兒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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