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閒時
川連一進門,便被哥哥姐姐們一頓好打,川連越發委屈,空青見他那副神情,有些嫌棄:“自小你也是跟着我們一道讀書習武的,怎麼一日日的只長個子不長腦子呢?”
川連哼了一聲,拿出昨日被關月給了他的一整盒糕點,邊喫邊說話,口齒有些含混:“這麼一鬧…小侯爺是不是…要…要傷心了…”
南星擡手對着川連的腦袋就是一下,說着去搶川連仔細護着的糕點:“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幹嘛要說出來。”
“你別搶!你敲我腦袋你還搶我喫的!”川連只顧着攔南星,整個食盒卻被空青和子苓從一邊搶走了,川連氣的往桌上一趴,乾脆不搭理他們。
剩下幾個笑地越發歡了,京墨又從空青那兒將食盒拿回來給他:“行了,別逗他了。”
“喏,給你們喫。”川連將盒子放在桌子中間,很是大方,“以前姑娘來雲京的時候,是小侯爺脾氣最好的時候,從來不折騰我們。”
“那還是公子好些,脾氣一向很好。”子苓鄭重其事地接了話,“不像小侯爺,雖說也沒真的罰過誰,可他有時候一笑起來,比罰人還可怕。”
“剛纔公子不也笑的怪瘮人的,我看也沒好多少。”空青說完,見川連喫個不停,笑道,“你少喫些,夜裏積食,當心睡不好。”
“今日不許吃了,都給你留着。”京墨將食盒搶了過來,又道,“私下這麼說主子的是非,也就兩位將軍脾氣好,換了旁人,我早該去亂葬崗裏扒拉你們了。”
“京墨哥…你這意思是…小侯爺脾氣不好嗎…?”川連小心翼翼的出了聲。
“…也挺好的。”
“所以說嘛!你也覺得公子脾氣更好些!”川連只覺得理直氣壯起來,想了想又說,“所以還是公子好!我要是姑娘,我肯定嫌棄小侯爺!”
屋裏剩下幾個立時笑地前仰後合,川連的腦袋又遭了殃,正抱着腦袋要出聲,便聽空青道:“從前我們幾個裏,小侯爺也是最疼你,真是沒良心。”
川連又哼了一聲,在門口探出腦袋往幾間之外的屋子看,燭火通明,關門時訕訕道:“昨天他們就睡得都晚,今日又子時了…公子他不用睡覺的嗎…”
南星聞言,又笑了起來,說:“我算是明白了,川連心裏,是隻有公子一個了。”
第二日大年初一,溫朝一早便應了川連今日可以上街去玩;可昨夜給自己灌酒的關月,已是巳時三刻,依然沒起。
關月收拾好一齣門,川連便衝着她異常正經的說了句:“喝酒誤事。”
關月一愣,笑着回道:“是耽誤你玩吧。”
“纔不是!”川連還想說什麼,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下文,末了只小聲說,“姑娘,你以後還是少喝酒吧,太丟人了。”
關月原本已邁向臺階的腳立刻收了回來,她對自己的酒品十分有數,只能在心裏暗暗希望自己沒做什麼太離譜的事:“我…幹什麼了?”
“姑娘,你不記得啊?也沒什麼,就是…你去問公子吧!”
關月被他鬧得好笑,點頭應了:“好,我去問他。”
說完人就往書房去了,川連愣在原地,自言自語道:“真去問啊…那公子豈不是要知道是我說的了,我是不是要完蛋了,怎麼辦啊南星姐。”
南星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說:“不知道,好自爲之。”
關月來的時候,屋裏只有溫朝一個人,許是因爲方纔川連所言,她總覺得有些心虛,推門的時候躡手躡腳,先從門縫往裏頭看,過了會又覺得,總歸自己纔是上司,就是真耍了酒瘋,溫朝又能如何?於是又在門口站直了,伸手去推門。
溫朝聽到聲響便合了書問:“酒醒了?”
“咳,醒了。”關月聽見酒這個字就尷尬,但還是裝作很有底氣似的問了一聲,“昨晚喝醉了,我是不是耍酒瘋了?”
溫朝聞言,盯了她許久才道:“嗯。”
“我幹什麼了?說什麼胡話了嗎?”關月覺得自己還是很理直氣壯,卻不知自個的氣勢早矮了好大一截。
“也沒幹什麼。”聽溫朝這麼說,關月剛剛鬆了口氣,又聽他道,“就是晚間斐淵回來的時候,你當面罵他混賬,我沒攔住。”
“…還有嗎。”
“跟川連搶東西喫、爬到屋頂上說胡話、看着水裏的月亮說要去撈…你指的是哪一件?”溫朝神色又帶了幾分笑,語氣倒是一貫的平穩。
“…你別說了。”關月人已到了門口,關門前又道,“我讓空青去叫斐淵了,一會兒出門,不許再提這事了。”
“倒不用我提,大家原本也知道的。”
“溫——朝——”關月咬牙切齒的尾音落下時,書房的門也被重重關上了,裹挾着關門之人濃重的怒氣。
溫朝見了,笑的很是無奈:“全天下的姑娘醉酒,乾的都是一般的傻事嗎…”
這倒是他第一回,年節時不在家中。下個月溫怡便要及笄,他在雲京,自是回不去的;上次見她時還是個小姑娘的樣子,縱然十五而笄,恐怕也還是小孩子心性,鬧騰得很。
“燈會是晚上,舞龍舞獅也是晚上,放河燈天燈還是晚上,焰火就更是晚上了,這大白天的,你們是跑出來做什麼的?”謝旻允一回頭瞧見川連跑去買糖炒栗子,大致便明白了,“又是你鬧得吧?讓你們讀書習武時請的都是名師,怎麼就能教出像你這樣的?”
“古人有云,國以民爲本,民以食爲天,可見喫乃是人生頭等大事。”川連一聽就不樂意了,還喫着東西便立刻要說話,“反正像小侯爺你這樣的,肯定不會有姑娘喜歡的!”
南星原本和子苓分栗子喫,一聽這話噎地咳嗽起來,子苓連忙去給她順氣,幾個近衛都轉頭去看別處,尷尬的氣氛一時達到了頂點。
謝旻允只覺得從今日早上起,這羣人便莫名其妙,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幸災樂禍的同情:“這話從前我爹不是說過許多遍嗎?白微也沒少說,怎麼今日反應這般大?”
溫朝雖大致知道與昨天的事有關,卻不知道他們幾個回去又自己想象了這許多,也覺得有些奇怪:“我以爲他沒姑娘喜歡這件事,早是共識了,怎麼至於嚇成這樣。”
“溫朝。”謝旻允叫他,咬牙切齒道,“你還是一開始當我是小侯爺的時候,更討人喜歡一點。”
“你還是不在我們跟前的時候,更討人喜歡一點,湊到眼前了,日日都覺得煩。”關月聽了這許久,終於出聲說了話,“想知道怎麼回事,找些新鮮喫食去詐川連就是了,他肯定告訴你。”
“姑娘!我是不會告訴小侯爺的!也不會告訴你的!”
“哦?”關月聞言,又笑道,“聽你這意思是,溫朝知道?”
“我不知道。”溫朝立刻便應聲道,“若是問到了,也告訴我一聲,川連說他不會告訴旁人,那便早晚會有人知道的。”
“我纔不會!這次肯定不會——”
日子若是這麼過,倒也很是不錯。
午時幾人一合計,想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喫過午膳,待天色稍暗時才上街,便去了明月樓,聽名字便是風雅的地方,縱然是年節裏,常人也難入內。
藉着謝小侯爺的名號,還能在二樓得個雅間,反正沒人瞧得見,關月便打算讓近衛們同他們一道用午膳。
雖說在北境軍中,將領與軍士同吃同住本是常事,但此處畢竟是雲京;旁人高興是因着幾個當主子的肯將他們當人看,川連最高興不過,卻是因爲聽說這裏東西好喫。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一進門,關月便瞧見了蔣川華,似乎是同別家的公子一起,蔣川華看見他們,與同桌的人致歉離席,向關月他們見禮。
關月請他一道去了樓上雅間,這麼一來,近衛自然只能在門口站着,上樓時川連在背後悄悄瞪了蔣川華好幾回,被京墨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幾人正在門口站的無聊,卻有小廝來叫他們去樓下用飯,說是雅間裏幾位吩咐的,說門口有蔣公子的隨從守着,不必留人。
“那便下去吧,這恐怕是我活了這麼些年,喫過最金貴的一頓飯了。”南星往樓下去,朝後頭勾了勾手指,“川連,來,跟姐姐下樓喫飯。”
上次關月同蔣川華說過不必太過拘謹,他這回見禮後到沒再客套過多,言談舉止間落落大方,只是…似乎從不搭理謝旻允。
“姑娘前日送的禮,止行收到了,在此謝過。”蔣川華稍頓,待關月客氣的答了這句才道,“昨日宮宴上,似乎唯有褚少將軍不曾向姑娘敬酒。”
“你也沒敬酒給我啊。”關月聞言笑道,“西境百年帥府屹立不倒,褚家後人絕非等閒,你從前都在雲京,對西境的事恐怕知之甚少,有些擔心也是自然。”
“正是,止行前日去侯府拜見,姑娘便是不勝酒力以致不適,想必宮宴之上,也不願多飲。”蔣川華稍加思忖又道,“止行確是對西境知之甚少,這才擔憂,不知褚老帥是避嫌之舉,還是…心有不平。”
“數十年前北境大戰時,先嚴一封不曾蓋上北境帥印的書信,褚老帥便肯讓長子領西境七萬人奔襲數日直壓南戎邊境,這纔有了載入史冊的紺城大捷。”關月擡眼去看蔣川華,見他神色如常,又說,“西境調兵不合規制,所幸先帝體諒,功過相抵,這才傳做北境大捷,極少提起西境功勞,但這份情誼,我北境世代感念,永世不忘;更不會因爲任何事,質疑褚氏族人的能力與品行。”
蔣川華心知關月的意思,她肯同他說起此事,便是願意讓他在北境有所作爲。若他接得住這擔子,他們也願將他當作自己人看待,是以蔣川華再次起身,端正的行了禮道:“如此,止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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