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惡念

作者:君執夙
今年新年前的宮宴散得很快,大約是這一年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太多,燕帝難掩倦意,稍坐片刻就離開了。

  離除夕還有三日,顧容差人接溫怡進宮,又給她送了份頗爲貴重的新年禮。飽受皇后青眼的小姑娘早成了雲京的世家夫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談,止不住地猜顧容到底想把這小丫頭留給顧家的哪個後輩。

  溫怡離開宮中時,天色尚明,只微微有些暗沉。冬天的落日極少有火紅的餘暉,但今日的天邊卻有微紅的一角。

  “姑娘,我們回去麼?”錦書四下看了一圈,輕聲提醒她,“您今天可沒帶子苓姐姐出門吶。”

  “子苓這兩天有些風寒,讓她休息休息。大街上這麼多人,沒事的。”溫怡瞥見遠處的小攤子上有個小巧可愛的兔子花燈,“那個好看,我們過去。”

  “誒,姑娘!”錦書趕緊跟上,“那我們早點回去啊。”

  “天黑之前就回去。”溫怡說,“回去就是這條路,我們順着過去,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好吧。”錦書歪着腦袋,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熱鬧的街道,“以前只聽人說過,年節裏雲京城是極熱鬧的,還真沒親自看過。”

  “你不是從小就在雲京城嗎?怎麼會沒看過呢?”溫怡擺弄着花燈,隨口問她。

  “在冊的宮女哪能隨意出宮啊。”錦書有些不好意思,“我性子沒有姐姐們沉穩,皇后娘娘放我跟着您出宮,我還挺高興的呢。”

  錦書陪她慢悠悠逛了一會兒,街上的行人漸漸稀疏了些。

  錦書擡頭看了一眼漸漸暗沉的夜色:“姑娘,天色有些暗了,我們回去吧。”

  “嗯。”溫怡點頭,指向遠處,“轉個彎就快到了,走吧。”

  錦書跟着她往回走,卻感覺到溫怡似乎越走越慢了。她正覺得奇怪,就被溫怡捏住了手腕。

  溫怡微微側身,湊近了些同她說:“你現在一個人跑回去,找人來接我,快點。”

  錦書下意識地想回頭看,被溫怡一把拉住。

  “你去買點栗子回來,我在這兒等你。”溫怡笑吟吟地吩咐她。

  錦書在顧容身邊待了這許多年,機靈得很:“姑娘,大晚上的喫栗子,容易積食。”

  “我是主子你是主子啊?”溫怡彈她腦門,催促錦書道,“快去。”

  溫怡看着錦書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在原地拎着裙角溜達了好幾圈,時不時朝遠處張望片刻,彷彿真的在等錦書買栗子回來。

  直到身後有人喚她,溫怡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轉了過去:“你是?”

  “懷遠伯府,秦逸。”

  溫怡咬脣,輕輕點頭:“秦公子好。”

  “先前宮宴之上,令兄曾於棋藝一途勝在下一局。”秦逸聲音很低,在昏暗的天色裏顯得有些瘮人,“秦某想請姑娘代爲引薦。”

  “兄長暫居宣平侯府。”溫怡後退兩步,微微躬身道,“秦公子遞拜帖上門即可。”

  秦逸盯了她半晌,像是忍不住似的,猛地笑出聲來:“你是不是在想,這條街不算偏僻,怎麼沒人?是不是還在想,你派回去報信的小丫頭,怎麼還沒回來?”

  “懷遠伯府名門貴胄,秦公子,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秦逸將這四個字咬得極重,“先前宮宴之上,按皇后娘娘的意思,我本該故意輸給你的兄長、懷王殿下許了更優厚的條件,於是我出爾反爾,替他辦事。”

  “可是宋徽!這個老頭子半路出來攪局,事兒沒辦成,你的好姐姐還是躲過了這場鴻門宴。”秦逸靜默片刻,長嘆道,“這筆賬被算在了我頭上。你說,如今除了這條路,我還能怎麼保這個懷遠伯府啊。”

  “街口有人鬥毆,大家都忙着看熱鬧,偶爾過來幾個,也都被攔下了。”秦逸指向她身後,示意她轉身,“你的小丫頭在那呢。”

  “你不怕我…不顧臉面,把你今日的破事捅出去麼?”溫怡抿脣,捏緊了袖口,“我父母兄長,一定不會放過你。”

  “捅出去…”秦逸十分認同地點頭,“可以啊,你的兄長會因爲有個…不知廉恥的妹妹,永遠難以立足朝堂、宣平侯府的嫡子未曾婚配,他們礙於名聲,不會留你在府、你的好姐姐,她原本就被人戳着脊樑骨,她身邊若再出一個這樣的姑娘,大家會作何感想?”

  “奧,還有父母是不是?郡主當年本就是低嫁,如今你父親更是無一官半職在身,原本流言就不大好聽了。好巧不巧,你的哥哥如今,是個女子的副將。”秦逸低低笑了一聲,“捅出去?你捅啊。”

  溫怡一步一步慢慢往後挪,背脊一痛撞在了牆上,險些摔倒,被秦逸一把拉回來摁在牆壁上。

  令人不適的熱氣軟綿綿地撲在耳後,溫怡側過頭,強忍着馬上要掉下來的眼淚:“…秦公子,自重。”

  “別喊。”秦逸的手指點在她的脣上,“現在喊了,我就將街口攔着的人放進來,你想這樣麼?”

  “對了。”秦逸將她的碎髮攏到耳後,狠狠一扯外衫,可憐的布料應聲撕裂,“你的哥哥姐姐,今天去了程柏舟府上、謝老侯爺今日,同你爹孃一道拜訪國公府。這個時辰你不回去,他們也不知道,你這麼拖着,一點兒用也沒有。”

  緊貼着耳畔溫熱的不適感消失的時候,溫怡依然死死咬着下脣掉眼淚,絲毫沒有注意到秦逸的喫痛的喊聲。

  “秦逸,你算漏了人吧。”謝旻允擋着牆角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冷眼看向被白微摁在地上的瘋狗,“當我是死的不成?”

  “懷遠伯府再如何也是勳貴人家,如何就出了你這樣的敗類。”謝旻允從他身上扯了條布,隨便揉了揉塞進他嘴裏,“既然懷遠伯爺不會管教兒子,那今日我替他。”

  遠處突然喧鬧起來,聲音逐漸近了許多。

  “別出聲,忍一忍,現在不能哭。”謝旻允皺眉,披風蓋在溫怡頭上,將她遮得嚴嚴實實,“秦逸,你若是不來這一出,興許還能有條活路。”

  原本在街口看熱鬧的人一起涌入這條原本安靜的巷子,白微乾脆地送秦逸進入不省人事的狀態,撂進旁邊無人的小院子裏。

  “呦,這是上哪逍遙去了?”

  謝旻允將溫怡拉進懷裏,死死摁着她的腦袋,遮得嚴絲合縫:“難得老頭沒時間管我啊,自然是逗鳥聽曲兒啊。”

  來人不屑地嘖了一聲,調笑道:“逗鳥聽曲兒弄出個溫香軟玉在懷,你唬誰呢?”

  “裝什麼正經。”謝旻允笑道,“要不讓給你?”

  窩在懷裏的小姑娘猛地攥緊了他的衣角,謝旻允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這些小動作自然沒逃過對面人的眼睛,他訕訕笑了一聲:“不了,我哪敢跟您搶人吶。”

  待周遭沒了人靜下來之後,謝旻允半撩開嚴絲合縫的披風,和小姑娘紅紅的兔子眼睛正好對上:“先回去。”

  “嗯。”溫怡委屈地應聲,將披風扒拉回來,將自己遮嚴實了,“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這條街並不算偏僻,他是動了伯府的力量,不怪你。”謝旻允說,“而且,我名聲一向不怎麼樣,不差這一回。”

  “到了。”謝旻允撩開披風的一角,看着縮在裏頭不敢哭出聲的小姑娘,“想哭麼?”

  溫怡搖搖頭,眼淚卻極其不給她面子,於是她又點點頭,最後抱着昏沉沉的腦袋蹲在地上了。

  “錦書,帶她回屋。”謝旻允起身,準備去看看被白微丟在柴房的狗。

  極其微弱的力道輕輕拽着他的袖口,於是謝旻允半蹲下來,準備哄哄她。忍了一路委屈的小姑娘突然將腦袋搭在他肩上,委屈兮兮地哭出聲來。

  本該業務極其熟練的紈絝子弟謝小侯爺,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該往哪放。

  於是他只能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呆若木雞地等着她哭完。

  一旁的錦書十分有眼色,給他塞了塊乾淨手帕之後立刻消失了。

  “你別哭了。”謝旻允等抽泣聲漸漸變弱,努力組織起自己匱乏的安慰語言,“要不…秦逸現在在柴房呢,你去打他一頓?”

  “我纔不呢。”溫怡吸了吸鼻子,拿袖子抹乾淨眼淚。

  正在找乾淨手帕的謝旻允:“……”

  “我該聽錦書的話早早回來的。”溫怡耷拉着腦袋,依然帶着濃重的鼻音。

  “年前街市本就熱鬧,世家小姐只帶個侍女出來閒逛的數不勝數。”謝旻允說,“運氣不好,恰巧遇見瘋狗罷了,一年就熱鬧這麼一回,還不能出去閒逛了?”

  “我下次一定帶着子苓。”溫怡小聲嘟囔,“可是她生病了呀…”

  “不用,以後想出門就出。”謝旻允說,“會有人跟着你的。”

  溫怡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對了,錦書不是被攔住了麼?你怎麼過來啦?”

  謝旻允攤開手,像是在問她要什麼東西。

  溫怡懵懵地看着他。

  “之前給你的那個的木雕牌子,拿出來。”謝旻允接過溫怡遞來的木牌子,正反轉了兩圈,“懷遠伯府的人,他們沒敢動手,差人來報我。”

  “就算錦書沒被攔住,等她到了,你連骨子渣子都讓人啃了。”謝旻允敲了兩下手裏的木牌子,“暗衛的職責只有護主,他們想得太多,是逾矩。”

  “往後不會有這樣的情況。”謝旻允起身,木牌子一如從前,在溫怡的腦袋上輕輕砸了一下,掉在地上,“收好,可別弄丟了。”

  溫怡盯着花紋繁複的木雕牌子出神,帶着尚未平息的微弱哭腔小聲喃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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