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懷遠

作者:君執夙
程柏舟今日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水平依舊是一流,同他耽擱了大半日,有用的話是一句也沒說。

  這打太極的功夫,關月自愧弗如。不愧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裝起糊塗來滴水不露,把你氣個半死,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關月同溫朝在程柏舟府上大半日,除了被他氣出一肚子火,丁點收穫也沒有。他們窩着火走出程家大門,立刻瞧見商陸在門口急切地四處張望。

  他們突然有了一點,不太好的預感。

  商陸一瞧見他們出來,急忙衝上來:“秦逸在柴房關着呢!現在懷遠伯爺已經衝上門來了,公子說等你們回來再說,這會兒正拖着呢!”

  關月稀裏糊塗地聽他說完,稍稍捋了一捋問:“所以出什麼事兒了?”

  商陸突然閉上嘴,瑟瑟發抖地瞟溫朝一眼、再瞟一眼…

  “先回去。”溫朝同關月對視一眼,心裏大致有了些許猜測,無論如何,程柏舟門前,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聽商陸在路上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大致情形,關月看着溫朝肉眼可見沉下來的臉色,欲言又止良久。

  “誒。”關月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口,“冷靜一點,一會兒可不能意氣用事。”

  關大將軍話說得十分好聽,一進屋看着扒拉她胳膊蔫頭耷腦的溫怡,她突然覺得,冷靜真的挺難的——

  秦逸在哪呢?她想打人。

  關月將自己畢生的哄人功力都用在了今天,可小姑娘還是紅着眼圈,她越哄溫怡就哭得越慘。關大將軍戳了戳小姑娘的臉蛋,還是覺得這事兒不能隨便就過去了:“姐姐給你出氣,別怕。”

  “對了。”關月一直手忙腳亂地忙着哄她,這會兒才注意到屋裏少了人,“你哥呢?”

  “去前廳了吧?”溫怡抹乾淨眼淚,啞着嗓子說,“前頭亂糟糟的,我不想過去。”

  川連急急忙忙地從外頭衝進來,臨近門被門檻絆了個跟頭。他也顧不得爬起來,趴在地上趕快喊關月過去:“姑娘!你快過去吧!”

  川連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喘着粗氣繼續說:“公子把秦逸揍了一頓。”

  “…打得好。”關月淡定地站起身,彷彿不久前說冷靜點、不要意氣用事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關月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在這兒等我們。”

  如人所料,前廳又哭又鬧又喊,時不時夾雜着尖銳的喊叫聲。關月捏捏耳垂,提前向她可憐的耳朵道歉。

  “死不了。”溫朝坐在一邊兒,看都不看地上哭天喊地的女人一眼,“懷遠伯爺這是上門來道歉的,還是來鬧事的?”

  懷遠伯看着鼻青臉腫的兒子和哭天搶地夫人,氣得白鬍子抖三抖:“你若不擅自動手,將他打成這幅樣子,我自然不會鬧事!”

  謝旻允看着懷遠伯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內心突然有一絲困惑。雖說懷遠伯府是三代奪爵的,可是如今這位也不過才傳了第二代。能得伯府封爵的應當不是什麼等閒之輩,若說到了秦逸這輩衰敗了,情有可原,三代而衰的家族數不勝數。

  可…爲何這位懷遠伯爺,也能這麼沒腦子?

  “呦,還挺囂張。”謝旻允慢悠悠地開口,“令公子在那小巷子裏,可不是這幅打不還手柔弱可欺的樣子。”

  “我說你們秦家,怎麼一個二個的,都這麼沒腦子呢?”謝旻允說,“你秦大公子哪怕沒替人辦好事,只要老老實實地別鬧騰,你們家的罪名也加不上去,充其量奪爵外放。”

  “懷遠伯爺你,只要今天低聲下氣磕頭道歉,把你這個不成器的混賬兒子…”謝旻允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覺得溫朝下手還是輕了,於是上去又踹了兩腳,“打成個半殘,我們自然也肯息事寧人。”

  “可你們父子兩,一個貪心不足,出爾反爾、一個理虧在先,還想全身而退。”謝旻允眯起眼,上下打量這位懷遠伯,“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懷遠伯這會兒反而平靜了不少:“請老侯爺一見吧。”

  這會兒腦子倒是回來了一點兒,謝旻允心想。他們幾個小輩,年紀輕輕不知輕重,他懷遠伯府又擔着罪名。若鬧到陛下面前,不過呵斥幾句一笑而過,他們父子半分好處都討不到。

  可若是他爹來了,那就不是這麼回事了。畢竟謝劍南年歲放在那兒,總不能跟他們幾個似的,對着這不要臉的父子倆陰陽怪氣。

  “地上躺着個腌臢物,就別想着髒我們家老爺子的眼了吧?”謝旻允蹲了片刻,決定殺人誅心,“我們侯府呢,是我爹當年軍功累累搏來的,和您家只傳三代的…不一樣。”

  謝旻允對上懷遠伯的視線,輕笑道:“意思就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在我宣平侯府的地界上撒潑的。”

  “斐淵。”關月十分給他面子,“地上那個又哭又喊的太吵了,扔出去吧。”

  白微早想這麼幹了,立刻將吵得人耳朵疼的伯府夫人拖到了院子裏,屋裏瞬間就清靜了不少。

  “懷遠伯爺。”一直在一邊兒看戲的關月終於找到了說話的空,“伯府啊,有頭有臉的人家,如此不要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們小姑娘的名聲,比你這個不是東西的兒子的命金貴。”關月不屑地輕哼一聲,“打也打了,您就回去吧。你們伯府該擔的罪名,不差今日這一出。”

  “今日不追究,爲的是姑娘家的臉面。”關月冷眼看向趴在地上的狗,恨不得衝上去再打他一頓,“可千萬別以爲這是給你懷遠伯府的面子,往後呢,少在我們眼前晃悠。”

  懷遠伯讓家丁攙着秦逸,正準備離開,卻被謝旻允叫住了。

  “等等。”謝旻允走到他們身旁,盯着不省人事的秦逸許久,“去宮裏請個太醫來,驗傷。”

  “免得您帶回去,這人殘了死了,又成了我們打的。”謝旻允揣着手,笑成了一副狐狸樣子,“畢竟你們秦家人不要臉的程度,我剛剛纔見識過。”

  “白微。”謝旻允揉了揉眉心,“把他們帶到隔壁院子去等太醫,我看着心煩。”

  驗傷這事兒,當然得找太醫。要是隨手薅個大夫來,人家說你威逼利誘,逼着大夫陪你扯謊。去請太醫的商陸十分清楚這個意思,衝進太醫署找了當時屋裏最有權威的一位,並且要求他多帶幾個徒弟。

  於是不明所以的張太醫看着商陸這陣仗,以爲是謝老侯爺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慌慌張張地又拉了自己幾個同僚,幾乎搬空了半個太醫署。

  這浩浩蕩蕩一羣人衝進侯府,領頭的還是太醫署的權威張老先生。懷遠伯就是想作妖,他也不敢。你再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太醫署這麼多人驗傷的結果有問題。

  那不就是打皇上的臉嗎?

  急得滿頭冒汗張太醫帶着身後烏泱泱一羣人衝進來,第一眼就看見謝旻允悠哉悠哉在廊下晃悠。

  張太醫:“…?”

  ——父慈子孝。

  “張太醫。”陸南梔這會兒來了前院,給他端了杯熱茶,“喝口茶,莫急。”

  “哎呦不喝了。”白鬍子的小老頭急衝衝地說,“侯爺在哪兒呢?快帶我過去。”

  “啊?”陸南梔一愣,“您找阿翁有事麼?”

  張太醫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老侯爺身體微恙嗎?”

  “……”陸南梔偏頭看向商陸,大致理解了一下當下的情況,“不是,是懷遠伯府的公子。”

  高門大戶裏需要太醫看診作證的事兒可太多了,張太醫無語片刻,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這裏頭到底有什麼彎彎繞同他沒關係,他只需看診驗傷、開藥治病,替他們做個見證就行。

  但陸南梔替他引路,到了室內之後。張太醫還是被牀上這位鼻青臉腫、慘不忍睹的樣子震驚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逸這輩子沒有過這麼好的待遇。

  懷遠伯看着烏泱泱一屋子大夫,臉色灰白,頹敗地直接癱在了地上。

  謝旻與這一手,鬧得夠大,堵死了他所有的後路。加上今日的鬧劇,除了原本就在臺面上的人命官司,與懷遠伯府有關的大小事宜,會被盡數翻上明面,成爲伯府的罪證。

  太醫驗傷確認秦逸並無大礙,懷遠伯當天請求進宮面聖,主動認了所有罪名,並稱是秦逸雪天路滑,自個兒摔成這樣的。他如今只指望着,流放地不在北境。

  但很不幸,還是北境。不過這回倒不是因爲流放地要挑窮鄉僻壤,是謝旻允特意找人安排的。

  懷遠伯依然抱有一絲希望。

  畢竟他在御前,沒有提溫朝動手將秦逸痛打一頓的事情,否則他們也逃不了責罰。可惜這幾位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講究有仇必報。

  “秦逸是不是有個妹妹?”關月問。

  “嗯。”謝旻允點頭,“要和秦家其他人拆開麼?”

  “不用。”關月垂眸,“把她和秦逸放在一起,剩下的弄到別處去。”

  一個有傷毫無還手之力的哥哥,帶着自己不諳世事的妹妹走這條流放之路,怎麼想都有些兇險。

  “我不囑咐人特意折騰他們,已是手下留情。”溫朝說,“至於他們在路上會遭遇些什麼,與我何干?”

  “秦家這個小丫頭…”關月垂眸,輕嘆道,“可惜了。”

  “我記得秦逸很疼這個妹妹。”謝旻允突然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小姑娘有一絲憐憫,“她在流放路上,恐怕不太好過。不知道秦逸那個時候,會不會後悔自己幹過的混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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