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恰到好處
第三十八章恰到好處
幾個夫人驚訝得連側妃娘娘都顧不上了，從位置上走出來，對那觀音像又是摸又是看的，就連老夫人也下了席，站在不遠處觀賞慕容繡的驚天作品。
乍看是一尊金光閃閃的觀音像，但只要稍微調整一下角度，就會發現這尊半人高的觀音像竟然是一個個小小的“壽”字組成的，所謂繡中繡，便是繡裏藏繡的意思。
這種繡技不僅對繡者的針法極爲苛刻，就是繡線也不容馬虎，所以這次慕容繡選的是極爲珍惜的飛雲金線，不說繡中繡這種巧奪天工的技藝，就單單飛雲金線這一項，就足以讓大多數人驚豔和讚歎了。
老夫人撫上去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可見對這觀音像的滿意和虔誠。
慕容繡相貌溫婉，大眼瓊鼻，如同她生母黃氏一般恬淡敏慧，此刻恭順的眸子看着老夫人，嗓音珠落玉盤般清脆：“孫女慕容繡恭賀祖母大壽，願祖母笑口常開，福澤延綿。”
有她的飛雲金線繡中繡擺在那裏，哪怕不說話大家都會覺得她恭敬孝順，是難得的好孩子。這時候與其再說一堆錦上添花的賀詞，還不如就像這樣簡簡單單，恬恬靜靜的，反而更能凸顯出她精誠所至的誠意。
“三小姐，你這觀音像裏到底藏了多少個壽字啊？”一位夫人忍不住問出聲。
老夫人也眼睛亮亮的看向慕容繡，慕容繡微微一笑，答道：“是六十個。”
“六十大壽，六十個壽，原來如此！”許久不說話的側妃娘娘突然出聲讚歎了一句，大夥兒便全轉向了她的方向，只見側妃娘娘面露賞識，溫和的眸子在慕容繡身上盤旋：“慕容府三小姐，果然是個玲瓏心思的小妙人。”
慕容繡盈盈拜倒：“多謝側妃娘娘誇讚。”
有了慕容熙、慕容繡珠玉在前，後面的慕容箏、慕容素就遜色多了。
慕容箏送的是一箇中間嵌了藍寶石的灰鼠皮昭君套，價值不菲。
到慕容素的時候，只見她顫顫的碰了一株剛從土裏挖出來的人蔘，低着頭聲若蒼蠅：“聽說祖母身子容易乏累，這是我出生那日姨娘種下的苦蔘，十五年了，雖不能與名貴的千年人蔘相比，但如果能幫祖母減輕不適，孫女甘願減壽十年。”
什麼是心意？
這纔是真真切切，毫無虛假的關心。
只不過大家習慣性的先考量送禮的人，然後是禮物，其次纔是誠心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
因此，老夫人感動歸感動，但到底比不上慕容熙，慕容繡給她的震撼，所以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命桂嬤嬤收了人蔘便讓慕容素退下去了。
慕容歌排行最末，所以也當然是最後一個呈禮。
然而廳內衆人等了半響，也不見慕容歌有所動作，大夫人不着痕跡扯了扯嘴角，心裏嗤笑一聲。
敢情連樣子都不做了，直接擺明不懂嗎？
廳裏一應夫人小姐們均是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七小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難不成真是小地方來的，不懂賀壽是要準備賀禮？
慕容箏就彷彿是這些人肚子裏的蛔蟲一樣，“哈”的譏笑了一聲，指名道姓的問：“慕容歌，不會吧？江南的下人沒告訴過你老人家的壽禮該如何準備？”
慕容歌垂下眼睛一派柔順：“是啊，沒說過呢。”
在大家的震驚、驚歎以及惋惜聲中，慕容歌倏地擡起頭來，嘴邊蕩起幾分揶揄的笑，盯着眉清目秀，卻驕縱逼人的慕容箏：“京裏的下人也沒告訴過五姐姐，這樣直呼妹妹名諱不好嗎？”
你諷刺我沒規矩，那來而不往非禮也！
只見慕容箏瞬間漲紅了臉，正欲反駁，慕容歌已經徐徐走到了廳內，朝老夫人撲通一聲跪下，朗聲高喊：“孫女慕容歌賀祖母高壽，同時賀祖母榮封‘一品誥命夫人’大喜！”
字字如珠，鏗鏘有力，餘音繞樑。
“大膽！慕容歌！你竟敢胡言亂語戧騙老夫人！”大夫人幾乎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指着慕容歌渾身發顫：“什麼一品誥命夫人，豈是你隨口就能胡謅的？”
“來人啊，給我把這個滿口欺君罔上的逆女拖下去送官！”
在衆位貴婦貴女們都還處於震驚狀態時，戚氏就已經麻利而迅速的找到了不讓整個家族被慕容歌拖累的辦法，並且當即下令，以堵悠悠之口。
慕容歌算什麼東西，普天之下唯有皇上纔可親口封賞的榮譽，由她隨口妄言？
自己活膩了也就罷了，居然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是要將整個慕容府拖下水，爲她陪葬嗎？
好！好你個慕容歌！
千謀萬算的入京來，就是爲了這一刻是不是？
——
和戚氏同樣想法的，還有聽到消息嚇得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的慕容復。
滿室男眷只見慕容大人上一刻還好好的談笑風聲，下一刻便滿臉驚懼，大難臨頭一般跌坐在椅子上。雙手青筋直冒，關節發出“咔咔”的脆響，一雙眼睛猶如見鬼似的要爆凸出來，整個人好似被惡鬼上身一樣恐怖。
“慕……慕容……大人這……這……是怎麼了？”一旁的同僚嚇得都結巴了。
慕容復臉色一片死灰，似乎周圍的說話聲，笑鬧聲他一句也聽不見，身子猛的站起。
他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他要親手掐死那個逆女，那個孽障！
橫衝直闖也不知撞了多少個人，卻在腳步即將踏入內院時，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蘇公公到……”
跟着是雜七雜八擁簇着往垂花門去的腳步聲。
詹事大人匆匆拉了慕容復一把：“慕容大人你走錯方向了，蘇公公在這邊！肯定是皇上皇后念老夫人大壽，所以命內侍總管蘇公公給老夫人送了賀禮來了！”
慕容復的腳步生生頓住。
這個時候，蘇公公怎麼來了？
若是讓蘇公公知曉了那孽障所說的話，那他慕容一族可就徹底完了！
慕容復只覺渾身如烈火焚燒般煎熬，不知道到底是該先去殺了慕容歌以保家族呢還是先迎接蘇公公。
皇上身邊的內侍總管親自過府祝賀，他要是不去，也是個不敬之罪。
恍恍惚惚中，慕容復只覺自己被誰拖拉着往大門而去。
看見慕容復的身影，蘇公公一張白淨細潤的臉越發笑意融融，親和的對着慕容復說：“慕容大人可喜可賀，雜家奉皇上之命祝賀老夫人大喜。”
旋即，聲高嗓尖的高喊：“有請慕容大人，慕容老夫人接旨！”
慕容復徹底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這下好了，不僅他，就是老夫人，內院的那一堆女眷，甚至那個孽障，都要出來跪迎聖旨了！
慕容復臉上一絲驚喜也無，他四下亂看，猛的看見蘇公公帶來的侍衛身上帶有佩劍。
心裏一喜，想象着等一會兒見了那孽障，直接將她誅殺於人前了事！
——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賀老夫人攜帶全家老小，以及今日前來恭賀的一堆人等在垂花門跪接聖旨。
讓人奇怪的是，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半點沒有即將獲得獎賞的歡快，反而個個緊繃着一張臉，甚至有幾個小姑娘已經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蘇公公疑惑的再確認了一遍聖旨上的內容，然後十分訝異。
明明是升官封誥的好事，怎麼老夫人也好，慕容大人也好，都一副即將要死的表情？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喜極而泣？
蘇公公不解的搖了搖頭，然後清了清嗓子，唸到：“奉天承運，皇上詔曰……”
慕容復半聽着，暗中卻在盤算着要怎麼搶到侍衛的佩劍，怎麼衝過重重阻礙將慕容歌一刀斃命，不讓她有機會在蘇公公面前胡說八道！
蘇公公尖尖的嗓音還在響着：“朕心甚慰。特此，升文軒閣大學士慕容復爲內閣首輔，並賜封賀老夫人一品誥命榮譽，欽此！”
蘇公公彎下腰來將聖旨遞給老夫人，同時開口：“慕容大人，賀老夫人，還不謝恩？”
慕容復和老夫人這才猛然回神，一時心頭思緒萬千，那些跪在後面的夫人小姐，以及與老夫人並排着的太子側妃，都是一臉驚訝而且難以言喻的表情。
戚氏更是一副蒼蠅卡在喉嚨裏想吐吐不出的噁心。
這奇怪的現象持續了有好幾個呼吸，直到所有來參加壽宴的男眷們紛紛恭賀出聲，以及慕容府下人們與有榮焉的狂喜吶喊，慕容復以及所有女眷這才徹底回過神。
見慣了大場面的夫人小姐們很快藏起面上的驚怪，向老夫人，戚氏道喜。
所有女眷擁簇着老夫人，戚氏往後院行去。
男眷那邊也是同樣。
慕容覆被同僚，好友們拉着進廳嚷着要一醉方休，他反應過來忙擺手推脫：“使不得使不得，蘇公公還在這呢，我得先敬了蘇公公的酒，才能陪你們。”
蘇公公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大家見怪不怪，甩下慕容復自顧自入席去了。
慕容復邀請蘇公公一起用餐，蘇公公笑着婉拒：“喫飯就不用了，慕容大人，雜家還得回去向皇上覆命呢。”頓了頓，又拱手眯笑道：“雜家也在這祝賀慕容大人升遷大喜，願大人官運亨通，更上一層樓。”
已經是內閣首輔了，還能往哪兒上？
慕容復哂笑一下，忽的又嚴肅了臉色，壓低聲音在蘇公公耳旁問：“公公，莫不是聖旨有錯吧？我怎麼覺得恍恍惚惚那麼不真實，像踩着雲朵似的。”
蘇公公“哈哈”大笑了一聲，心中暗道這平常看起來嚴肅精幹的慕容大人莫不是腦子壞了？
聖旨還有錯的？要是有錯，第一個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他蘇公公。
“慕容大人，聖旨就在您家老夫人手上呢，不信的話自己拿來看一眼不就完了？”蘇公公笑得幾乎連眼睛都看不見了，慕容復頓覺失言，親手給蘇公公封上一份厚厚的打賞，這才笑容滿面的將蘇公公送出府門。
蘇公公一走，那些如潮水似的恭賀便豪不吝惜的全部朝慕容復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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