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斯文敗類
不過她自己來的早,又擔心打擾了薛沉魚的休息,便請方瑞晚些再幫她通傳。
方瑞自然肯成全,然後這話便傳到了司徒禎的耳中。
這纔有了司徒禎親口跟薛沉魚說楚窈來了的一幕。
當然,哪怕薛大姑娘不好當面嫌棄他,他大概也能猜到她在心裏編排他。
“世子爲何不說是楚姑娘自己的意思?”
司徒禎莫名地看方瑞:“說了她就不惱我了?”
他堂堂一個世子,做事應該怎麼辦,輪得到一個小小楚窈指手畫腳麼,說白了,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所以薛小魚怪他,也是應該的。
……
“薛大姑娘。”
看見薛沉魚,楚窈高興地迎了過來。
“楚姑娘,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薛沉魚抱歉地道。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來早了。”楚窈面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這幾日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尤其是昨天的事。”
在極短的時間內搭出一個簡陋的臺子,然後擺出祭天的陣勢,巧妙的幫朝廷做了臉面。
便是她這個的草莽,也能看得出來薛大姑娘對皇權的忌憚。
她不覺得薛沉魚那麼做是在收買人心討好皇帝拍皇帝馬屁,她要是想拍馬屁,就沒必要做這麼多的實事。
收買人心,就更沒必要祭天,更沒必要把牌匾算到皇帝頭上了。
“見笑了。”
“薛大姑娘真厲害。”楚窈由衷地道,“換了是我,早就被那種感謝給衝昏了頭腦,暈頭轉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乾爹乾孃說的沒錯,這京城裏的貴女,都是不一般的,心胸眼界,都不是他們這樣的小地方能比得了的。
薛沉魚有些詫異,楚窈這些話說是恭維也是,但也的確是在真心誇讚她的。
爲何?
因爲她昨天的那一通的折騰?
不過她沒打算深入這個話題,而是問道:“楚姑娘一大早過來,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正是。”楚窈很平靜地接受了她的轉移話題,“依照夏荷所說的,我帶來了一樣薛大姑娘應該會需要的東西。”
她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又從荷包裏倒出了一塊包着東西的帕子。
隨後揭開帕子,露出裏面小小的一個銀質長命鎖。
上面刻着“歲歲平安”四個字。
“年姐姐說,這是她很重要的東西,但薛姑娘需要便拿去,只希望事後能拿回來就好。”
“放心吧,我不會損壞分毫。”
“年姐姐還有兩句話託薛大姑娘轉達。”
薛沉魚:“請說。”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薛沉魚和楚窈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期待。
這個“歲歲平安”長命鎖,可是關鍵的東西。
接下來,可就靠它了。
這一切,說起來還要感謝黃掌櫃。
最初他口口聲聲地說鄭多奇幾乎不怎麼出門,但後來鄭多奇出事入了獄,黃掌櫃那蚌殼一樣緊的嘴就自己張開了。
知道楚窈還有事,薛沉魚便沒有久留,只是囑咐夏荷跟着她去,務必儘快把商鋪的位置決定好。
夏荷自然是樂意的,然後歡歡喜喜地跟着楚窈離開了。
薛沉魚則是回房間搗鼓了一會兒,便帶着玉竹和玉梅去了大牢。
秋華也不能一直當值,今日同輪休了。
……
大牢裏。
燭光如豆,搖曳着昏黃的光暈。
四周陰冷潮溼,還混合着一股黴味以及排泄物的臭味。
薛沉魚只在甬道看了一眼,便讓獄卒去牢裏提人了。
說實話,她活了兩世,並非頭一次來到了,上一次還是前世薛淮犯事的時候。
但這大牢的環境,實在是讓人接受無能。
片刻。
鄭多奇便被獄卒帶了出來。
薛沉魚坐在桌旁,面前擺着茶水點心,身後站着玉竹和玉梅。
淺藍色的長褙子,搭的是杏黃色的抹胸,下裙是比杏黃色略淺的鵝黃。
頭上盤了個簡單的髮髻,用玉色的髮釵固定着,後面還有紅色的髮帶。
襯得她清麗動人,從頭到腳都透着大家閨秀的雅緻。
披頭散髮、一身囚衣的鄭多奇,進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樣的薛沉魚
哪怕他被綁到了刑架上,那點文人的驕傲也忍不住開始隱隱作祟。
“薛大姑娘好雅興,是看我落到這步田地還不滿意,還要跑到大牢裏來看我的淒涼模樣。”
“不過讓你失望了,鄭某縱使身陷囹圄,也不墮青雲之志。”
“噗。”玉梅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可別侮辱了‘青雲之志’四個字了。就你這樣的作奸犯科之輩,也好意思顯擺讀書人的氣節?”
“玉梅,不得無禮,他好歹是呂老先生的學生。”薛沉魚止住了玉梅的話頭。
玉梅噘了一下嘴。
誰知,薛沉魚接着便說道:“天下讀書人要是知道你鄭多奇做的事,一人可唾沫都能淹死你。”
“昧下賑災糧,換成了自己的酒肉華衣、名畫美人。哼!”薛沉魚冷笑,“簡直是道德淪喪,斯文敗類。天下讀書人都將以你爲恥!”
鄭多奇臉色沉如豬肝,“你,你也就是嘴硬,你口口聲聲說我昧下賑災糧,你倒是拿出實質的證據。”
“就那麼一冊殘缺不全的賬本,便是拿到公堂上,你也不佔理。”鄭多奇得意洋洋。
小人得志的嘴臉,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薛沉魚只是嗤笑了一聲,隨即掏出了那個荷包。
也似之前楚窈那樣,層層揭開包裹。
最終,在昏黃燭光中,露出了銀質長命鎖的全貌。
就見。
之前還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鄭多奇,臉色驟變。
“那是什麼?你拿的是什麼?!”
“拿給他看看。”薛沉魚遞給了玉梅。
“好嘞。”玉梅高興地託着長命鎖到鄭多奇面前走了一遭。
鄭多奇清楚地看見了“歲歲平安”四個字。
“這個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是怎麼來的?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能對她做什麼?”薛沉魚莫名其妙,“你不如摸摸良心問問自己都做了什麼。”
鄭多奇:“我……”
他自然是說不出來的。
當年負心薄倖的是他,始亂終棄的是他。
如今有了點權勢,又要回來求原諒,還讓人家好好的良家洗手去與他做妾。
腦子沒被驢踢過的人,是不會答應的。
也多虧了他這個腦子被驢踢了的,也有感到羞恥的時候。
“那人託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白頭吟》,是卓文君的《白頭吟》。
鄭多奇:“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怎麼可能找得到她?她怎麼可能相信你一個無親無故的人?”
這也多虧了隆升客棧的黃掌櫃,說破了鄭多奇對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死纏爛打的故事,她才能順着線索找人。
然後就找到了楚窈這個地頭蛇頭上。也虧得了有她,否則找起人來,沒那麼順利的。
當然,薛沉魚是不會跟他說的這些。
“你還不明白麼?你在她心裏,如今連我這個陌生人都不如。自己貪圖名利,就別在本姑娘面前裝什麼深情了,沒得叫人作嘔。”
昔年往事被這麼赤果果地揭開了,鄭多奇臉色煞白。
驕傲也隨之碎了一地。
“……你想知道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