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過明路
“嗯,可有探查到是什麼人動的手?”薛沉魚問道。
對賀敏之的死,她最多有些感慨,卻不會真的介懷。
沉吟了片刻之後,她便從那種解脫的感覺中抽身出來了。
夏荷搖搖頭:“據武威鏢局的人說,他們跟了一路,前面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直到那幾名刺客突然出現。”
“那些人隱匿的太好了,出手也快,衝上去截殺了賀敏之那廝之後,連隨行人員都沒動,便迅速隱匿山林,就似是突然間出現又突然間消失的。”
“篤篤。……”薛沉魚的食指輕叩桌面,面上卻是不解。
截殺賀敏之分明可以用更加隱祕的辦法,盜匪截殺也好,半路下毒也罷,都是辦法,而且死無對證。
但對方居然選擇了正面衝突,截殺之後就隱匿山林。
這是連隱藏也都不隱藏了,是他背後的那個人——太子,急了?
又或者說,他們篤定了賀敏之便是死了也沒人在意?
“隨行的人有誰?”薛沉魚又問。
夏荷回想了一下,賀敏之擔心路上不安全,在山窮水盡的時候,還硬是要小草從牙縫裏摳出了銀子給他僱了幾個隨扈。
然後就是石頭了。
石頭麼?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石頭可早就對賀敏之恨之入骨了。
“石頭如今人在何處了?”
夏荷答道:“根據鏢局的兄弟們說,賀敏之被截殺之後,他只讓幾個隨扈幫忙買了口棺材和一輛牛車,之後便遣散了幾個隨扈,自己扶棺回京了。”
扶棺回京。
有意思。
石頭這是得了高人指點麼?
“待會兒你去找一趟素英,讓她把這個消息給趙姨娘帶過去,石頭扶棺回京想來走不了太快,讓趙姨娘有個心理準備,也好應付。”
“是。”
夏荷很快退下去。
薛沉魚在屋裏坐了一會兒,便打了把傘,帶着玉竹去了清苑。
薛夫人正好收到了北境傳來的消息,說之前運過去的那批物資,已經順利交接到在北境待命的江湖人手上,他們也揹負物資,照着薛沉魚提供的路線上山了。
當時隨着武威鏢局的人馬北上的,還有薛夫人手下一位十分得力的掌櫃,而且頗懂一些拳腳功夫,他去辦這件事,薛夫人才安心。
消息傳回來需要時間,薛沉魚和薛夫人都不禁想着,她們收到消息的時候,也許薛侯已經收到了這些藥品和糧食。
就只等着他們順利與薛侯會面的消息了。
等着北境消息的時間,又過了兩日。
消息沒有到,春雨倒是先停了。
難得的晴天,雨後空氣溼潤潤的,連柳枝都緊趕慢趕地抽條。
就是這麼一個好天氣,薛沉魚一早先收到了小草的拜帖。
晨起,薛沉魚穿着一身粉白色的寢衣剛洗漱過,正在用早飯,玉梅便匆匆地從外面進來。
“姑娘,賀宅的趙姨娘來了。”
薛沉魚聞言一頓,吩咐道:“請她進來稍坐。”
玉梅領命退下,薛沉魚隨即又轉頭進了裏間更衣。
很快,薛沉魚便換上了一身新裝,白色的交領短衫打底,外面鵝黃色的短褙子,衣緣邊和袖緣邊都做了桃花的繡花。
更外面還罩了一層粉色的長褙子,也是衣緣邊和袖緣邊都做了繡花,不過用的就不是桃花的樣式,而是芍藥花。
下裙是有光面的月白色百迭裙,極細的褶子,走起路來嫋嫋娜娜的,別提多飄逸靈動了。
頭髮倒是沒有太費心打扮,主要也是薛沉魚不想讓小草久等,便讓秋華簡單地幫她挽起來了。
換好衣裳,小草也跟着玉梅從外面進來了。
“小草拜見姑娘。”小草挺着個比之前還大的肚子,見着薛沉魚便要下跪。
薛沉魚連忙讓秋華攔住她,“你身子重,這些俗禮就不必了。”
說着,打量了一下小草隆起明顯的肚子,“你這腹中的孩子,也有五六個月了吧?”
小草點點頭,乖巧道,“勞煩姑娘掛心了,至今已經六月有餘。也都是託姑娘的福,才能安然懷到如今。”
薛沉魚擺擺手,說道:“我倒是沒幫上你什麼忙,只是你如今月份這麼大了,是爲了什麼事情,一大早匆匆忙忙的過府來?”
說着,又看了看小草身邊跟着的春花,“你若是信不過春鶯,春花也是個能靠得住的,若不是什麼緊要事情,讓她跑一趟便是了。”
春花分明不是薛沉魚的丫鬟,被她這麼一眼掃過來,卻不由得脊背一涼,膝蓋都軟了,“……薛、薛大姑娘說的是,是奴婢失職了。”
不過,她沒能跪下去,被秋華扶起來了。
秋華和薛沉魚這是在給小草留面子呢,她身邊的人被薛沉魚訓得一愣一愣的,那算怎麼回事?
“姑娘,這件事不怪春花的,奴婢也沒有不信春鶯,實在是茲事體大,不敢擅專,只好一大早來叨擾姑娘。”
小草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信是拆過的,信封上寫的是如今賀宅的地址,以及趙姨娘親啓。
“這是給你的信?”薛沉魚疑惑,倒是沒有直接打開。
小草便解釋道,“這是石頭請人快馬加鞭送回來的急信。前兩日姑娘讓人給我傳了賀敏之的死訊,昨晚奴婢便收到了這封信。”
“昨晚奴婢一晚上沒能睡着,但實在不敢驚擾了姑娘,才憋到了今早。”
“石頭說他已經扶棺回京了,但賀敏之是去嶺南赴任的,他死在半路上,也算是朝廷命官吧?這件事是否還要上報刑部?還是吏部?”
薛沉魚打開信件看了下,這應該是石頭找人代筆寫的信,內容和小草說的別無二致。
無論如何,賀敏之的死訊就算是過明路了。
賀敏之南下之時,是帶着陛下貶謫的聖旨去的。雖然沒有正式到地方上任,卻還有官憑在身,那他就是朝廷命官。
死一個朝廷命官不算大事,可截殺一個南下赴任的朝廷命官,那就是大事了。
難怪石頭要扶棺回京了。
“小草,你先別急。賀敏之已死,無論他是如何死的,他是死在赴任途中,怪不到你們孤兒寡母的頭上。”
“你要提防的是,有人滅了賀敏之的口還不夠,還要滅相關知情人的口。對於他的事,你必須什麼都不知道。”
小草怔了怔,似是明白,又似是還沒明白,只能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他的死訊?……”
“他的死訊,是要你去上報的。”薛沉魚說道,“你一介後宅夫人,不懂官場辦事的這些流程,不必多想,直接去京兆府擊鼓鳴冤便是了。”
“記住,無論什麼人試探你,都要讓對方知道,你只是賀家的一個姨娘,賀敏之沒把你當回事,他的事情也沒有告訴過你。而且你往後孤兒寡母的還不知道怎麼過。”
要是說之前小草還迷茫着,薛沉魚說出這句之後,她便恍然大悟了。
“多謝姑娘指點迷津,小草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