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跟韓家掰手腕
像什麼：“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或是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等等。
即便是薛沉魚一個不怎麼愛讀書的，也聽得津津有味。
當然，她也聽得出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樣的話，他是趁機說給六皇子聽的。
還有他津津樂道的《阿房宮賦》，以及前朝詩聖杜甫的三吏三別。
蔡進學講課的方式跟呂先生頗爲一致，不拘於四書五經，還有詩詞文章。
《新安吏》、《石壕吏》、《潼關吏》、《新婚別》、《無家別》和《垂老別》這些詩詞文章字字珠璣，卻字字句句都處處發人深省。
也是在提點六皇子，爲君者，當把民生疾苦放在首要。
“蔡大人若是不當官了，說不定會是個很好的教書先生呢。”玉梅感慨道。
薛沉魚問她爲何這麼說。
玉梅說道：“蔡大人講起課來，眼睛閃閃發光的，而且連我這個沒讀過書大人都能聽明白，這樣的人當老師應該能教出很多好官吧。”
你看，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都不一樣，但殊途同歸啊。
薛沉魚笑道：“蔡大人也可以是一個好官的。若是在做好官的時候也當好教書先生，就更了不起了。”
“原來是這樣的，但這樣蔡大人會不會忙不過來？”
玉梅的與翁雪梅有三四分的相似，歪着腦袋思考的時候就更像了。
薛沉魚：“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怕是要問問蔡大人自己了。”
玉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她一個丫鬟而已，哪裏敢去問人家蔡大人。
薛沉魚原本是想趁着他們課間休息的時間來送鯽魚湯的，但看裏面正慷慨陳詞，大家都投入其中，也不忍心打斷他們如此良好的氛圍。
她便將魚湯和其他的喫食交給了薛淮的書童德川。
“等他們裏面完事了，你再交給公子。我準備的份量足夠讓大家都分着喫。”
德川連忙答是。
就這樣，薛沉魚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離開了。
出月洞門時還碰到了齊夫人，齊夫人看見她身上淺綠色的對襟長褙子，眼前一亮。
又巴巴的跟着她去了芙蓉居。
“丫頭，你這衣緣邊和袖緣邊的圖案很是別緻，是找的誰家做的？”
薛沉魚愣愣低頭看了看緣邊的曇花，笑道，“齊夫人若是喜歡，我改日請他們上門來量尺寸，給您也做一身。”
“我不是這意思，我老人家哪能佔你便宜。”齊夫人連連擺手，“是我那個從小長在燕州的外孫女，給我來了信，說下個月便要進京來舉行及笄禮了。”
“我上次見她的時候，她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也就到落落肩膀的位置。”齊夫人說着比劃了一下高度，又有些尷尬，“沒想到一晃眼她都要及笄了。”
薛沉魚雖然不知道她跟外孫女之間的故事，但見齊夫人如此感慨，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齊夫人放心，我讓他們把這個花樣給您繡好，做衣裳的料子也準備好，到時候你外孫女過來，就可以給她裁新衣了。”
齊夫人連連點頭，“對對對，這樣好，還是你這個小姑娘聰明，想的也周到。”
薛沉魚只好應下她的誇獎。
之後。
齊夫人又跟薛沉魚說起了之前她和薛夫人拜託呂老先生辦的事——
給韓家人添堵。
韓家雖然出了一個韓鴻越做了鎮北大將軍，但在此之前，韓家人都是走的科舉仕途。
只是到了韓鴻越這裏，他實在沒有文才，屢試不第，纔不得已從了軍。
但也靠着祖蔭，以及後來的皇后兄長的身份，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韓家的根基還是在天下文士。
而且這麼多年以來，韓家也從來沒有鬆懈過，因爲他們還要扶持記在皇后名下的太子登基。
只出一個皇后，跟有一個掌權的皇帝，那是兩碼事，韓家一直都分得很清。
他們扶太子上位，一來是要利用太子鞏固地位、獲取更多財富；但更重要的是，這對韓家來說，也是無奈之舉。
皇后無子，若是記在皇后名下的太子登不了基，那在陛下百年之後，其他的皇子登基，皇后日落西山，她的母家韓家自然也會跟着衰敗。
可以說如今韓家跟太子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而這方面上，呂先生桃李滿天下，便有辦法跟韓家掰一掰手腕。
這大抵就是桃李滿天下的威力吧。
而且說句不客氣的，也就是呂老先生自己心甘願意，否則換了任何人來，都不可能讓他輕易動用他那些學生們的人脈。
……
忙碌伴隨着焦急的等待中，宮裏終於有了消息——
陛下要再度召見蔡進學。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薛夫人和薛沉魚便去了書塾。
呂老先生也是滿眼擔心地看着蔡進學。
“之前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消息，如今又突然召你入宮，你心裏要有準備，接下來陛下怕是需要讓你跟一些人對薄公堂了。”
蔡進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青色書生袍，無所謂地道：“恩師不必擔憂，莫說只是跟一些人對簿公堂，便是赴死，蔡進學也是無懼。”
“你這孩子怎麼……”
“老師，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若是能將大嶺縣百姓的冤屈、和韓鴻越其人的貪得無厭呈到天子面前，讓天下人盡知。蔡進學便是死了，也是值得。”
“若是大嶺縣百姓的冤屈不得伸，韓鴻越其人還能大行其道、安享榮華富貴，那我便是活着，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生有何歡？”
呂老先生是知道自己這個學生的犟脾氣的，但事到臨頭了，還是覺得他這性子倔強過了頭。
他根本就是頭倔驢——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眼看着自己勸不動了，又看了看齊夫人。
齊夫人無奈地上前，“進學啊，你……”
“還請師母不必勸了。”還不等她說出幾個字，蔡進學便打斷道，“學生意已決。”
不成功，便成仁。
齊夫人這下也沒轍了，又看了看薛沉魚和薛夫人母女倆。
“蔡大人，我知道你把大嶺縣百姓看得比什麼都重，也已經下定決心，不成功，便成仁。但能不能請你聽小女說一句。”
“……薛大姑娘請說吧。”
蔡進學原本是沒什麼耐心聽別人勸的，但想起薛沉魚幾次救他性命、還幫他進了盛京、入了宮，見到陛下。
只衝着這份恩義，他也得聽人家把話說完。
“蔡大人，無論何時還請你記住一句，偷生未必就是苟且，若有可能，請你一定一定保全自己。”
蔡進學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薛沉魚只是防患於未然，卻沒想到，她這句話會在不久之後，救了蔡進學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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