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死無對證
屋內落針可聞,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人臉上都不太好看。
“我還請蔡大人一定保全性命,沒想到他剛烈至此。……”薛沉魚喃喃自語。
許久。
薛夫人才嘆了一句,“生死無常,人名在權力面前,也不過是滾滾洪流傾軋下的塵埃。”
衆人都有所觸動。
無論是生死未卜的薛侯和誠王世子,還是在殿上撞柱的蔡進學,權力與慾望交織滾滾洪流下,誰又能不是一粒塵埃呢?
“徐叔,今日之事,實在是麻煩你了。”薛夫人說道:“接下來可能還有許多需要您幫忙的地方,還請不要嫌棄。”
“別人說這些話就罷了,你跟我客氣什麼?”徐大夫吹鬍子瞪眼睛的,“你就當好好休息,看看外面的情勢如何變化再作決斷。”
“是,多謝徐叔了。”
爲掩人耳目,徐大夫給薛夫人看了許多寧心養神的藥,薛沉魚神色濃重地送他出去時,他還一直囑咐,一定要要病人寬心。
薛沉魚也都一一應下。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基本上就等同於——薛夫人受了過大的打擊,一病不起了。
徐大夫帶着素英出去,守門的禁衛軍還多嘴問了一句,“侯夫人如何了?”
聞言。
徐大夫只是一味地嘆氣,然後上了馬車離開。
送走了徐大夫,薛沉魚便返回清苑。
薛夫人下牀走了兩步,便一直坐在緊閉的窗前,隔着窗戶望着北方。
“阿孃,徐爺爺回了。”
薛夫人頓了下,輕輕招手,“魚兒,你過來。”
薛沉魚走上前。
薛夫人隨即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我知道你是在擔心落落和小淮,你放心吧。”
“你安排他們出府之後,我便叫人去接應了。落落和梅梅那孩子匯合之後,會去陳國公府的,她那邊不必擔心。”
“小淮也有呂老先生護着,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薛沉魚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做的事,阿孃都是知道的?
“……是我思慮不周,讓阿孃擔心了。”
“沒有,你做的很好了。”
薛夫人笑得欣慰,卻又嘆氣道,“在這個禮教喫人的社會裏,阿孃很欣慰你能有反抗的勇氣。”
“魚兒,你要記住,無論到了何時,都不要失去反抗的勇氣,也不要失去相信自己能力。”
“倘若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日,你要記得,你纔是你自己永遠可以信任的依靠。”
薛沉魚心中不由得慌了起來,“阿孃,您在說什麼?女兒怎麼不明白?”
在她的印象中,阿孃永遠都是冷靜內斂穩重的,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她解決不了的。
但在這一刻,她在阿孃身上看見了另外一種,叫做無力感的東西。
“你會懂的,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薛夫人慈愛地看着她,又彷彿在她一個充滿了希望的明天。
薛沉魚心裏實在慌的厲害。
……
彼時,陳國公府。
看着薛落雁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喫着糕點,杜婧鳶的心才稍稍放下。
當時收到消息,她心裏慌的厲害,其他事情也顧不上,讓杜鵑趕緊備了車就出門了。
去接落落的路上,她想了一百種可能,生怕她會在自己去之前就被其他人帶走了。
好在有驚無險。
尋味樓裏,落落和翁雪梅湊在一起,算是強強聯合。
當時她就毫不猶豫把人帶回府了,只怕遲一刻自己就會辜負薛小魚的囑託。
沒想到的是。
她前腳帶着人回府,後腳就有人傳來了禁衛軍圍住武安侯府的消息。
“還好薛小魚反應快,否則一家子都被困住,便是什麼都做不了了。……”杜婧鳶喃喃自語。
“阿鳶姐姐,你在說什麼?”落落似是聽見了她的自言自語,忽然擡頭看過來。
“沒,沒什麼。”杜婧鳶連忙擺手,“這幾日你就安心在我這先住下,要是缺什麼你就跟我說,其他的就先不用管了。”
“好哦。”
薛落雁說着,跟翁雪梅對視了一眼,兩個小姑娘都沒心沒肺似的,接着低頭乾飯。
杜婧鳶暗暗鬆口氣,命杜鵑好生照顧她們,自己則緩步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武安侯府那邊情況如何了?”杜婧鳶口中喃喃念着,“無緣無故的就讓禁衛軍圍住侯府,怕是不太妙哦。”
她正念叨着,忽然聽見一陣急切地呼喚,“五嫂嫂,五嫂嫂。……”
循聲看去。
正是陳麗珠帶着丫鬟黃鸝和翠柳匆匆忙忙往這兒趕。
杜婧鳶隨即迎了上去,“你怎麼神色如此匆忙?出什麼事了?”
陳麗珠左右看了看,謹慎道,“進屋說。”
杜婧鳶點點頭,領着她進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讓黃鸝和翠柳在門口守着,陳麗珠才把宮中剛傳出來的消息與她說了。
鎮北大將軍韓鴻越回京了,而且在大殿上狀告薛侯謀害誠王世子司徒禎,已被射殺,跌落山崖。
誠王世子也因爲被薛侯偷襲而跌落山崖,無法搜救,已是屍骨無存。
而之前被薛沉魚好不容易纔救回來、幾番波折之後才得以進京的北境大齡縣令蔡進學,也被韓鴻越反告。
說他貪功害民壓迫百姓,還說他是故意給鎮北軍領錯路,才導致鎮北軍殺錯人。
蔡進學不堪,當殿撞柱了。場面極其慘烈。如今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豈有此理!”杜婧鳶聽聞之間蹦了起來,“這分明就是衝着武安侯府來的,薛侯和世子這麼多年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裏,他怎麼會謀害世子?”
“還有那個蔡縣令,要不是我們幫忙,他說不定早在進京的路上就被人殺死了。他那種牛脾氣怎麼可能貪功害命?”
“什麼鎮北大將軍,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還有貴妃娘娘,之前不是說薛小魚已經站在貴妃娘娘這邊了麼?這個時候貴妃娘娘難道不出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別激動。”陳麗珠趕緊抱住她。
“我也見過薛侯和蔡縣令,我知道他們不可能作出那種事情,反倒是韓鴻越,仗着自己的兵權就胡作非爲。但只有我們知道沒有用。”
“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範圍,韓鴻越樁樁件件都是要把武安侯府上下往死路上逼。”
“事已至此,姑姑也不能貿然出頭啊。否則便是給六皇子和國公府招災。”
“我們能做的,就是想想看,還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薛姐姐。”
杜婧鳶聽到這裏,情緒才終於緩和了一些,放緩了聲音問道,“你覺得,我們能怎麼幫她?”
陳麗珠打量了她一眼,確定她神色平靜下來,才鬆開手。
“消息就是姑姑讓人從宮中傳出來的,讓我們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一樣,也是讓我們知道事情的厲害,要三思而後行。”
這一點,杜婧鳶是無法反駁的。
她承認剛纔自己情緒是激動了一下,冷靜下來之後,該想到的,她也都想明白了。
陳麗珠說道,“照目前的局勢來看,今日殿上所有的狀告都是韓鴻越說的,而且他說的,跟之前進京的蔡縣令告的狀,截然相反。”
“這麼明顯的兩級反轉,他們其中肯定有一個人說了謊。”
杜婧鳶和她對視一眼,接着她的話說道,“但蔡進學在殿上撞頭,便死無對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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