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卜卦
那時候沒有她赴嶺南,也沒有阿爹陪着誠王世子赴北境,只聽聞了北境的雪災凍死不少百姓。
那時候侯府還沒被陷害,爹孃尚在,她難得回家,落落鬧着要上街,她便陪着落落出來逛街。
沒成想就逛到這附近來了。
當時也是落落先跑進來,她追着落落進來,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籤筒,掉出來三支籤。
然後了這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傢伙就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
他看了看桌上的籤,又認真的打量她,用完全不屬於一個孩子該有的口吻說道,“兌上坎下,山窮水盡,稅則乾涸,乃是水澤困……”
他自己說着倒吸了一口冷氣,又改口道,“……此卦的外卦爲澤,內卦爲水,澤中無水,魚蝦受困。象徵着困境中難以自拔。……”
“師父說,得困卦者諸事難成,走投無路。”他自言自語着,忽然驚道,“姑娘,你怕不是有什麼過不去的事。你可要小心啊!”
她當時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這孩子不知跟誰學了這些忽悠人的本事,不等他說完,便丟給了他一吊錢,“多謝小道長好心。”
然後便拉着落落走了。
後來的事,卻真如他所說。
身陷困境難以自拔,百事求而不得。
不過,等到她想起這一卦,再找過來時,觀裏的主持說,他跟着自己師父出去雲遊歷練去了。
這一世她之所以沒有早早的就過來,是怕如此有本事的人會一眼看穿她,也怕會亂了因果。
所以一直等,一直等到了現在。
“咦,你這籤……”小道童的聲音把薛沉魚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我這籤如何?”
小道童反覆的看着她又看看她的籤文,然後又看看薛落雁的籤文,水靈靈的雙眸來來回回的在他們中間徘徊,眉頭都要擠出褶子來了。
“奇怪,太奇怪了,我怎麼有點看不懂呢?”他自言自語的,拿着籤文自己唸叨着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薛沉魚沒有聽清。
然後他忽然就大聲道:“要不我還是幫你們算一卦吧!”
薛沉魚猶豫了一下,“也好,那就麻煩小道長了,不知道道長如何稱呼?”
前世他幫她算卦時,還說了一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並非完全沒有機會,還有一線生機。
只看能不能把握的住。
前世她沒能把握住,但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錯過。
“松青,張松青。”小道童得意地仰着臉說道,“這是我的本名,我本家就姓張,我還沒有道號呢,師父說還沒到時候。但你放心,我可是很厲害的。”
“嗯,我放心。”
薛落雁:今天的阿姐好奇怪呀,這個小豆丁看起來比自己還小,阿姐爲什麼這麼相信他?
但出於對自己阿姐的信任,她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然後只見張松青擺開了自己的銅錢,然後問薛沉魚:“敢問,姑娘想問什麼?”
“吉凶,問家人吉凶,家族興衰。”
張松青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卻越發興奮,“別人都是問前途問姻緣,還是頭一次有人說問家人吉凶家族興衰的。”
薛落雁:這個小豆丁到底靠不靠譜的呀?
她拳頭都硬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小豆丁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便落在她身上。
“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在說,我靠不靠譜的。我也知道,很多人都因爲我年紀小,就覺得我不靠譜,但你要相信,我可是很厲害的。”
薛沉魚附和道,“嗯,我相信小道長。”
張松青:“……叫道長就好,不要說小道長。”
小道長也是有那麼一丟丟的虛榮心的。
“好,張道長。”薛沉魚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張松青樂不可支地連連點頭。
但高興過後,便抓起三枚銅錢在手中搖了搖,還吹了口氣,然後往桌上一放。
“嘩啦啦”的聲音落在桌上,莫名悅耳。
只見三枚銅錢兩枚反面朝上,還有一枚一直立着,遲遲沒有倒下。
“怎麼回事?”張松青不明所以。
就見那枚銅錢晃晃悠悠地落下,還不等他細看是正面還是反面,那枚銅錢就被一隻突然伸出來的大手給掃飛了出去。
“小兔崽子,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隨便幫人亂算卦麼?”宏亮的聲音陡然響起,簡直聲如洪鐘。
薛沉魚只覺得耳朵“嗡”地一下,差點就耳鳴了。
她緩過來,便尋聲看去,一個模樣清瘦、留着撇山羊鬍子的中年道士怒氣衝衝地站在她們一側,那隻掃落了銅錢的手才慢慢收回去。
剛剛還信心十足的張松青也一下蹦起來,“……師,師父。你不是出門去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忘記拿東西去而復返,還能看見你在這胡作非爲?!”
那位道長顯然很生氣,捏着張松青的耳朵就把人給帶了起來。
“疼疼疼,師父。我已經很大了,你不要再擰我耳朵了。”張松青也不敢反抗啊,只能順着他師父的力氣走。
擰耳朵真的疼啊。
“知道疼你就應該長記性,說幾百遍了你都記不住。你連道號都沒有,也不算我道門正式弟子,怎麼敢隨意替人算卦的?”
薛落雁:“可他剛纔不是說他很厲害的麼?他……”居然還不是正式弟子?
薛沉魚也頗爲意外地看着他,“張道長竟還不是正式弟子?”
張松青頓時就蔫了。
有種辛辛苦苦吹出去的牛,被當場揭穿的困窘。
隨後,那位中年道長便揪着張松青給薛沉魚她們道歉,“抱歉啊,諸位,這孩子是我撿回來的,看他無處可去,才留在道觀裏做個看門的。”
“但沒想到他天天覺得自己是未來天師,還把你們給騙了,實在對不住了。”
薛落雁:“……既然不是正式弟子,那就不能讓他出來這樣騙人了。”
“落落,不得無禮。”薛沉魚打斷她,“這位道長,雖然張道長年紀尚輕,但我覺得他的心是好的,還望不要過於責難他。”
張松青嚴含感激地看着他,讓那位中年道長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姑娘,你……”
“今日我們是來上香的,不知能否讓我們進去給三清和祖師爺上柱香?”
今日之卦怕是算不成了,但她也沒有放棄。
中年道長對於她們要燒香的說法倒是沒有拒絕,放下張松青,讓他領着薛沉魚她們進殿。
這也算是答應了薛沉魚不爲難他,放他一馬了。
殿內。
薛沉魚手中的三柱清香點燃,清煙嫋嫋而起,直直往上。
中年道長不禁眯了眯眼,掩去了眼底閃過的一抹光芒。
這姑娘,不簡單啊。
薛沉魚一行人燒完了香,又捐了筆功德,這纔出來,向他與張松青告辭了。
都走出去了一段,中年道長忽然叫住她,“姑娘。”
“不知道長還有何吩咐?”薛沉魚不明所以地回過頭。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姑娘若能堅守本心,未必不能否極泰來。”
“多謝道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