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小土墳堆
這裏周圍都是樹叢，山路盤旋往上，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用來安葬姨奶奶。
再說，昨天我聽胡管家說，姨奶奶的棺木，是找一位有名的風水師一早選好的墓地。那地方地勢平坦，就在東山頂上，四面霧氣環繞。
據那風水師說，那是一塊風水寶地，將姨奶奶的棺木安葬在那裏，能夠綿延後世子孫。
可是現在棺木停下來的地方，明明就是半山腰。
看這地勢，它與胡管家說的山頂，相去甚遠。我搞不懂，這送葬隊伍不是要一直往上走嗎，爲什麼會突然在這裏停下來了？
我伸長了脖子，看見走在隊伍最前頭捧着姨奶奶遺像的安家其，回頭對胡管家說了一句什麼。
胡管家隨後，示意了一下身後的送葬人羣停止，敲鑼打鼓不再響起。
只聽安家其問胡管家：“你確定，就是這裏？”
胡管家點了點頭，安家其看了看那樹林深處，她走過來，將遺像交給了沈夢茹。
看了看我個唐木舟，她突然問我：“唐小飯，跟我一起進去看看？”
見我不說話，她也沒有強求，獨自一人朝那邊走去了。
唐木舟碰了碰我的胳膊：“愣着幹什麼啊，走，跟上去看看！”
見我們跟了上去，安家其轉身停住了。
她回頭跟我們說着：“我叫上你們，沒有別的意思，不過這是我媽生前最後一個心願，你們也算她的血親，有你們在場，也就算是做了一個見證了。”
往前走，地上都是雜草，因爲露水的原因，到處都是溼乎乎的。
送葬的隊伍就在路上停着等待，我們三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那片樹林。
越往裏走，我感覺裏面的溼潤度越高。
撩了一下額前的頭髮，前面那一縷已經溼透了。
就這麼往裏走路大概一百來米，安家其在一處停了下來，我看見在她的腳邊，有一個不算明顯的小土堆。
這小土堆，就像一個拱起的田鼠窩，上面雜草叢生。
她盯着那小土堆看了很長時間，兩隻下垂的眼角，掛着一絲非常奇怪的神色。
我想上前問問，卻被唐木舟拉住了。
於是我們繼續看向表姨媽，過裏一會兒後，只見表姨媽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裏，拿出了一個刺繡荷包。
這東西的做工比較精緻，白色的底子，上面的刺繡是什麼花鳥魚蟲之類的，還有一些烏紅色的類似血跡一樣的污痕。
這白色的繡花荷包不用細看，也知道是真正的手工縫製的。
這個時代，已經根本沒有這麼精細的做工了。
一看，就是老物件。
表姨媽端詳了那荷包好一會兒，之後彎下腰，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將這東西埋在了那小土堆旁邊。
隨後，她站了起來。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表姨媽冷眼對着那小土堆道：
“我媽讓我把這東西還給你，她說她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們從此兩不相欠了，你好自爲之吧。”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刮來一陣風，將那小土堆上幾顆雜草吹得連連起伏，冥冥中我似乎聽到了一陣嗚咽。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如泣如訴，很有些悲涼。
表姨媽也撩了一下額發，她回頭看向我跟唐木舟，嘆了一口氣說：“我媽早年的那些事兒，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見我和唐木舟點點頭，表姨媽又低頭看着那小土堆：
“這小墳堆裏，埋着的就是當年的那個窮書生。他可把我媽給害慘了，我媽看起來挺豁達一個人，誰知道，臨了到死也沒忘記過他。”
說這些話的時候，安家其在冷笑。
我不知道她嘲笑的對象是誰，是小土堆裏的負心漢，還是那棺木裏的姨奶奶。
但不管是誰，這些好像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
安家其看着那小土堆，恨恨地說着：
“這個人，傷了我媽的心。見利忘義，以爲自己能飛黃騰達，到頭來，還是落得這麼個悽慘的下場！嘖嘖，死了這麼幾十年，連個給他上墳的人都沒有，這就是報應！”
要不是安家其說這是個小墳堆，我還真不會認爲這兒埋着一個人。
表姨媽又瞟了一眼那土堆：“所以，我這輩子纔不會相信男人呢，他們只會欺騙女人的感情，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說到這裏，她微微頓了一下：“你說是不是這樣的，唐小飯？”
這問題，問得我着實有些尷尬。
我突然覺得，安家其這個人，有點兒過於極端了。
沒錯，我唐小飯是單身。
可是我從沒打算一輩子像她這樣打光棍啊。
雖然我家條件不怎麼好，自己的長相也挺寒磣的，但我不想一輩子打光棍兒啊。很多時候，我甚至想，哪怕生個孩子後像我爸一樣被人拋棄了，也是可以接受的。
有了孩子，我就好好帶着她，老了生病了，跟前有個端茶倒水的人，挺好。
啥也沒有的話，等老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多寂寞啊。
見我不回答她的問題，表姨媽繼續追問我：
“唐小飯，你回答我，男人是不是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愣了愣，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還好吧，我覺得，我爸還行……”
聽見我這樣回答，表姨媽瞪了我一眼：“等過幾年你被臭男人傷夠了，你就清楚了，你現在還小，我跟你說不清楚！”
相爭無好言，特別是跟表姨媽這樣的強勢的女人，更是爭不出什麼結果來。
我哦哦了幾聲，也沒不再說什麼。
旁邊的唐木舟憋笑功力有限，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的這動靜，實在有些不太禮貌。
表姨媽有些不快，看了看他沒說話，對我繼續說着：
“小飯啊，男人都是很危險的，女人成功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就是男人，跟他們在一起，只會徒增傷害，女人到頭來，想要成就一番事業，真的只能靠自己。”
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她被男人，也傷得夠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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