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傷人利劍
我心裏雖然並不認同，卻還是一邊陪着笑，一邊嗯嗯點頭。
唐木舟站在我旁邊，臉上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地憋着。
表姨媽繼續說：
“我媽當時就是太相信這個書生了，結果他卻跟別人跑了，弄得你姨奶奶差點兒命都沒了。都說女人現實，其實在關鍵時刻，男人的絕情纔是最傷人的利劍。”
聽到這裏，我的內心突然八卦起來，於是我試探性的問安家其：“表姨媽，剛剛你埋進小墳堆裏的那個荷包，是姨奶奶跟那窮書生的信物吧？”
照理說，這話我真不應該問。
畢竟姨奶奶是我長輩，她的私生活什麼的，我不能胡亂打聽。
但是表姨媽都說到這裏了，那些陳年往事，之前奶奶也只是隨便提了一下，到底這窮書生當年跟姨奶奶經歷了什麼，兩人爲什麼要私奔，她們抖說得很模糊。
因此，他們當年的那些事兒，我還真挺想知道的。
表姨媽嘆了一口氣：“我媽那些事兒，其實我真的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每一年我媽都會來這東山一趟，而且都是胡管家跟她過來的。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媽來這東山上幹什麼。
問她，她也絕口不提。
就在我媽去世前，她才把這個荷包交了我，我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塊蜜蠟。媽讓我把她跟這東西葬在一起，至於這個荷包，她讓我還給墳裏的窮書生。
我這才知道，我媽每年來東山，是給這個他的老情人上墳。”
聽到這裏，我竟然有些感慨。
我的姨奶奶，竟然也是個癡情女子，被那負心漢拋棄了，自己又已經改嫁他人了，可這麼多年，還是對窮書生癡心不改，甚至在他去世了之後，每年還來看望他。
也不知道是該讚頌她呢，還是該說她是個傻子。
說着，我們就回到了山路上。
送葬的隊伍見我們來了，嗩吶聲又響了起來。
表姨媽衝胡管家點點頭，送葬的領頭人叫了一聲：“起靈！”
一行人又開始往前走。
在離開之前，我回頭，最後朝那樹林深處看了一眼。
恍惚中，我看見那裏面似乎站在一個人，雖然我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但看外形那應該是一個男人，他好像穿着一個長衫，似乎在衝我揮手。
我一怔，低着頭趕緊拉了拉唐木舟的衣服。
聽我說那樹叢裏有人，他也朝那邊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他說：“你昨晚沒休息好，是眼睛花了吧。”聽了這話，我再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樹林裏哪有什麼人影啊。
就這麼一路往上，終於來打了風水師爲姨奶奶選好的墓地前。
見到墓地的時候，我心裏連連感嘆呢。
不得不說，有錢就是好。
一般的平頭老百姓，入葬最多就是在公墓買一個幾萬塊錢的一平米小地方，一個個排列起來，就像麻將似的擺在一起。
有錢人，就可以獨佔一個山頭，吸取天地靈氣。
唐木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唐小飯，沒什麼好羨慕的，人死如燈滅，活着心裏踏實才是最大的幸福。姨奶奶心裏若是一輩子想的都是那窮書生，那她活得還不如你自在。”
我哼了一聲：“有錢還想什麼窮書生啊。”
“唐小飯，你這個物質女！你不懂愛情！”
“有錢還要個屁的愛情！”
……
我跟唐木舟就這麼嘟囔着，我們跪在安家兩個女人的身後，在姨奶奶入葬的過程中，她們一直在哭。
哭墳是個特色，也是個藝術，哭起來像唱歌一樣。
而且，要越是傷心就越是孝順。
那哭墳歌裏面碎碎念着什麼，外人是一句聽不懂，但必須得聲情並茂，其實還挺有看頭的。
很多人還專門把這個拍下來發到網上，點擊還挺高的。
當然表姨媽跟沈夢茹哭墳是外行，聲音也不算洪亮。倒是請來的那些哭墳的人，男男女女的，跟姨奶奶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哭得卻跟剛死了親孃似的，很感人。
我跟唐木舟跪在後面，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我努力了很久才擠出了幾滴，唐木舟說我一點兒也不真誠：
“唐小飯，待會兒燒香的時候，你去靠那香火近點兒。”
“爲什麼？”
“你得把眼淚多薰點兒出來啊。”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
地上那三米多深的土坑，是一早就挖好的，姨奶奶的棺木放進去的時候，我的心裏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腦子裏，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合棺之前，姨奶奶朝我露出的那個若有似乎的微笑。
心裏一陣發寒
圍着入土的棺木走了一圈，我們把紙錢扔在了姨奶奶的棺木上。
一捧黃土撒上去，棕紅色的棺木被掩蓋了。
姨奶奶這一世，走完了。
那些紅塵往事，煙消雲散，所有的一切，都封鎖在了往事裏。
塵歸塵、土歸土；該走的，不必留。
我突然在想，人就這麼死了，那活一輩子，到底是爲了什麼？
唐木舟聽了這麼回答我：“正是因爲我們不知道爲什麼要活着，不知道活着的意義，所以，我們纔要活下去。”
我聽了點點頭，又感覺活着挺好的了。
姨奶奶的墓碑也很大，那上面的照片，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我表姨媽說，那是姨奶奶年輕時候的照片。
年輕的姨奶奶，很有幾分黑白電影時期，明星的派頭。
雖然是白色照片，卻透着一股獨特的美。
墓碑砌好後，最後一步就是灑米了。
在場所有與姨奶奶有血親的人，得全部背對着墳墓跪在地上，後背的衣服自己撩起來。起靈師在拿起一把穀米，口中唸唸有詞後，將手裏的穀米朝我們撒過來。
接到穀米後，我們必須往前跑，誰跑得快，誰就後富無窮。
但是在朝前跑得過程中，千萬不能回頭。如果回頭，就會招來孤魂野鬼跟着自己，不得安生。
雖然這種說法沒有什麼事實根據，但該遵守的規矩，也不能任性。
因此，當我感覺到這米朝我的後背撒過來的時候，我撒開步子就往前跑。可剛跑了沒幾步，卻聽到身後的唐木舟喊了一句：“唐小飯，米還沒開始撒，你跑什麼啊？”
我哦了一聲，心想自己也太心急了。
於是轉身。
剛一回頭，卻發現身後姨奶奶的墳山上，一個人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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