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敵我不分
它很冷，像冰一樣。
猛得回頭，我看清了那隻手主人的樣子，她不是別人，居然是我的姨奶奶。
在她的身上，還穿着那件紅色的裙子。
質量很差那種麻布料子，顏色卻還是那麼鮮豔。
那個心形的蜜蠟吊墜，掛在她的胸口，透着一股蹭亮的雞油黃，竟然有幾分晃眼睛。
姨奶奶的臉色，跟入葬那天一樣，像紙一樣的白，左右兩邊的臉頰上，各有一坨紅通通的顏值，紅白邊界分明，很有幾分瘮人。
“唐小飯，你又來看我了？……你想我了嗎？”
她的語氣幽幽的。
豔紅色的嘴巴，幾乎要貼在我的臉上了。
一張嘴，一股奇異的味道，就朝我迎面撲來：“唐小飯，荷包，你幫我把荷包找回來吧，那我的最心愛的東西，我找不到它了……”
我一把將她推開，起身就往前跑去。
此刻，我的四周，變成了一片山林，天上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似乎就要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身後傳來一個女人低沉的聲音：“出殯的時候，撒了米，得一直往前跑，不能回頭，要不然，就要被孤魂野鬼纏住，拖進另外一個世界……”
我大步往前跑，我很害怕。
彷彿在我的後面，有一隻無形的打手，正在朝我伸過來。
前方的路，越走越窄，地上是一路的鵝卵石，踩在上面很硬很疼。
越往前，越不好走，我已經跌倒了很多次，還是一次次爬起來繼續往前。前方出現了一個人，身形高大，背對着我挺立着。
近了，停住了腳步。
因爲我看見了它頭上，那鮮紅的雞冠，紅得像血。
他轉過身子來，嘴裏發出了咯咯一聲雞叫。
我定定地看着他。
只見他伸出手，取下了頭上的面具。
此刻，面具下的人，不是老餘，而變成了我的堂哥，唐木舟。
我大驚失色，想離開，唐木舟衝我陰冷一下，隨即飛快地走到我面前，兩隻手的脖子就掐了過來。
我尖叫了一聲，想要推開他，他的力氣卻很大。
在他的雙手朝我掐過來的那一刻，我終於崩潰了。求生的意志，讓我開始掙扎，我閉上眼睛，十個手指頭，朝他的臉上用力抓過去。
他發出哇哇的嚎叫聲：
“唐小飯，你瘋了嗎！？”
說着，唐木舟一個巴掌就打在了我的臉上。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讓我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
睜開眼睛，我看家唐唐木舟就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的樣子，非常緊張。我的兩個手腕，被他死死掐住的時候，十個指頭還在用力往前抓着什麼。
唐木舟的臉上，有好幾道劃傷的血印，看起來很狼狽。
等我平靜下來，唐木舟才鬆開了手。
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痕，唐木舟說：“你剛纔到底怎麼了，下手怎麼這麼狠？敵我不分了嗎？”
我沒說什麼，只是問唐木舟剛纔發生了什麼。
“你剛纔怎麼進去了那麼長時間，我怎麼叫你，你也不答應？”
唐木舟卻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那麼長時間？唐小飯，你到底怎麼了，我剛剛纔進去了幾步，還沒走兩三米遠，最多也就半分鐘的樣子。”
半分鐘……
我記得很清楚，剛纔那些場景，一個個轉換，對我來說，起碼是兩三個鐘頭了。
在唐木舟的嘴裏，怎麼會變成了這麼短的時間？
唐木舟繼續說：
“我剛纔讓你就呆在這裏，我自己進洞穴裏去找那個東西。我舉着手機藉着燈光往前走，我沒走兩步，就聽你見你在後面說話。”
我問他：“我說什麼？”
“你好像在叫一個人的名字，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應該是梅梅……”
在唐木舟接下來的敘述中，我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聽見我在叫梅梅，轉身就朝我走過來，我卻一會兒哭一會鬧。時而蹲在地上求饒，一會兒又在原地小跑。
整個過程中，我都是緊閉着眼睛，拳頭捏得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瘋子。
後來，唐木舟好不容易纔制服了我，給了我一個巴掌後，我才終於清醒。
摸着還有些生疼的臉，我埋怨他：
“對我下手這麼狠，咱還是堂兄妹嗎？怎麼連外人都不如啊？”
唐木舟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剛纔抓我那幾下，別給我留下疤痕了，要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我那不是主觀能動的，我那不是迷糊了嗎？”
聽到這裏，唐木舟也不跟我鬼扯了，他問我剛纔到底怎麼回事，我深吸了一口氣後，跟他說了我在他進山洞之後，自己莫名其妙產生的那一連串幻覺。
唐木舟聽了，又用手託着下巴。
我發現他在思考的時候，特別喜歡做這個動作。
我覺得有點兒土，卻也不好意思明說。
思考了一陣後，唐木舟說：“你剛纔在幻境中的看到的那些，說起來，都是你最近經歷的，一些比較恐怖的事兒，至少來說，它們從某些方面來說，給了你很大的心裏陰影。”
我點點頭，沒錯。
我不害怕實質性的恐懼。
比方說，如果一條大蛇什麼的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頂多覺得驚訝，像別人那樣驚慌失措倒不至於。
我害怕的，是那種浸人心脾的冷的感覺。
就比如說歐芳在給丈夫胡單下毒的那一瞬間，她心裏的想法，那足以令人窒息的陰狠感覺，這纔是最讓我感覺可怕的地方。
至於姨奶奶爲什麼會出現，那想必，是因爲安家其的一句話。
她曾經看着我，笑盈盈地跟我說：“唐小飯，你知道嗎，你跟我媽挺像的？”
我當時就質疑了她的說法，姨奶奶長得端莊大氣，單看骨相，就是一個十足的美人坯子，而且她是那個年代念過書的女人，氣質什麼的，遠遠甩我一大截。
可安家其卻笑了一笑：
“你跟我媽像的地方，是眉眼中的一抹神色。”
當時聽到這裏的時候，我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回頭看向姨奶奶畫像的時候，她依舊對着我笑……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