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應翩翩/美人得天下[穿書] 第173節

作者:未知
他以爲黎清嶧要說方纔自己與皇上在殿上衝突之事,又或者因爲給他解了圍而賣他一個人情,卻不料黎清嶧輕描淡寫地說道:“應大人,你我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害本王被皇上猜忌呢?” 應翩翩一怔。 但他畢竟極爲聰明,轉眼間就明白過來將樂王的意思,不置可否,笑着反問道:“王爺以爲那匾額是臣做了手腳嗎?” 黎清嶧負手笑說:“匾額一動,皇上便沒了心思處置你,不是你又是誰?我猜武安公武功超絕,又與你交好,此事多半是他所爲。只是本王剛同陛下說過了話,你們就安排了這樣一齣戲碼,未免有些損人利己啊。” 應翩翩剛纔也是想到了池簌,沒想到黎清嶧腦子也轉的這麼快。 只是他說是這樣說,語氣卻十分輕鬆,彷彿又是無奈又是懊惱的樣子,倒讓應翩翩心裏感覺有幾分好笑。 他也不否認,只說:“王爺剛纔的話是爲臣解圍了,但其實並沒有勸說皇上,可見我們並非同一立場。那麼……可能……損一損王爺也是能夠理解的吧。”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側殿門外的欄杆處,並肩而立,憑欄遠眺。 黎清嶧聽了應翩翩的話,倒是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他稍作思考,再開口時,笑意不變,話語卻猶如一柄鋒銳的利刃,瞬間將暗流洶涌的現實切出一道血口。 “歲賜此事,無人能攔,皇上終究會做出這個選擇,你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應翩翩倏地轉頭看向黎清嶧,兩人的視線交鋒一瞬,他問道:“爲什麼?” 黎清嶧沉吟片刻,竟然緩緩開口,耐心地回答了應翩翩的問題:“因爲皇上乃是一名標準的守成之君,自從他上位至今,幾乎從未改革過任何一條政令,事事都以均衡穩定爲主,主動興戰,從來都不會是他可能做出的選擇。應大人,你勸不住陛下。” 高臺上恍惚的風中,他的語氣裏竟似帶着些淡淡的溫情:“你還是……太年輕了。” 黎清嶧的話並不激烈,卻讓應翩翩感覺到胸口沉悶,如壓大石,說道:“我並非力主興兵——” 說了這一句話,他又頓住。 若論兵禍之慘烈,當然他作爲親身經歷過的一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西戎野心勃勃,卻不是一再退讓就能換來和平的。 最好的方法,是先下手爲強,將侵略者擋在國門之外,而不是等着他們一點點蠶食穆國的財力、戰力與心氣。 只是這些,並沒有必要對黎清嶧說。 可是黎清嶧卻似乎聽明白了應翩翩的未盡之語,目視着遠處重重疊疊的樓臺殿宇說道:“是了,當年西戎攻破長雄關的時候你也在,一路來到京城,想必其中也是艱險萬分。可若非軍中出了內奸,以至於你父親蒙冤身亡,那場戰事失利,今日的局面又何至於此?” 他的意思是,人心不齊,萬事難成,之前穆國慘敗過一次,已經生了怯意,皇上只想在他的龍椅上不出差錯,是絕對不敢賭的。 應翩翩沉吟道:“多謝王爺賜教。” 黎清嶧聽他的語氣,就知道應翩翩還不死心,這孩子果然做什麼都不依不饒,心裏想成就的事便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他不覺微微一笑,說道:“天下風雲變幻,何來一定之說。你也不必情急,這歲賜就算是成了,又能持續多久,也是未可知啊。” 應翩翩眸沉似星:“你此言何意?” 黎清嶧搖了搖頭,不答反問:“我很好奇,時至今日,受到種種不平對待,你的心中就沒有怨恨嗎?” 應翩翩淡然道:“有,而且很多。” “那麼……” “但我眷戀的東西也有很多,所以我會傾力讓那些不會再一次從我眼前消失。” 黎清嶧輕輕一笑,他的笑容上看起來彷彿蒙着一層煙霧,朦朧得讓人看不真切:“應玦,我很欣賞你,可惜我們一直都是道不同。既然互相不能說服,這風雲如何翻涌,便拭目以待吧。” 兩人視線交鋒,仿若無聲的博弈。 應翩翩的眼中沒有慌張,平靜地說道:“王爺韜光養晦,糊塗做戲,卻可看清過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他躬身爲禮,翩然道:“告辭。” 黎清嶧沒有阻止,目送着應翩翩離去,脣邊淡然的嘲諷下,帶着幾分疲憊和厭倦。 或許這名年輕人是對的,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裝模作樣,面具戴的久了,早已經分不出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當所有人的眼中,你都是個木訥寡言,苟安保命之人,你自己的心裏,可還能記得那些地底不甘痛呼的亡靈? 他垂眸望着地面,白玉雕成的地面明可鑑人,他從裏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容依稀還似舊日,可兩鬢已經生了華髮。 那道清瘦的影子旁邊空無一人,可是光影交錯間,又似乎有無數影像正在憧憧涌動,呼嘯着撲面而來。 爹、娘、姐姐…… 昔日的歡聲笑語,柔情溫馨,早已經變成了一塊塊仇恨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應玦有要眷戀、守護的東西,所以他的目光中還有明亮的星芒,可對自己來說,眼前卻只有不歸路。 今生已成定局,唯有一往無悔,只望來世不必再爲人。 第128章 未知開眼日 與黎清嶧說完話後,應翩翩走下大殿前的長階,準備回府。 沒走多遠,便再次聽一人說道:“應大人請留步。” 但這一回,應翩翩卻沒有停住腳步,一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一邊閒閒道:“如果我不呢?” 那個聲音中便帶了笑意:“那我只好跟大人一起走了。” 應翩翩不禁也笑了起來,跟着眼前光影一晃,池簌已經神出鬼沒地在他跟前站定,衝着應翩翩攤開手。 應翩翩在他的手心上拍了一巴掌,和池簌並肩往外面走,問道:“匾額是你弄的?” 池簌微笑點頭。 應翩翩道:“那你乾的壞事,人家找到我頭上算賬了,這你怎麼說?” 池簌笑道:“剛纔我一直在旁邊看着的,如果黎清嶧敢跟你爲難,我就把他從樓上扔下去。不過看起來你似乎與他交談的還可以。” 應翩翩道:“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但是也很危險。有的時候,我也好像能從他身上看到另外一個自己的影子。” 雖然黎清嶧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失態過,不過應翩翩卻彷彿能夠感覺到,在對方身上那種掩藏的極深的仇恨與厭倦。 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他重生的時候不是在一開始,而是在書的結局最後,他被黎慎韞關在宮中,傅寒青妻妾滿堂,闔家美滿,應定斌爲了復仇慘死,身邊從來就沒有池簌,那麼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會比黎清嶧更加極端。 所以無論黎清嶧想做什麼,應翩翩都可以理解,但是立場不同,他卻無法支持。 應翩翩問池簌:“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自從他那次被傅寒青帶走後回來,池簌似乎真的一直在認真地履行自己的話,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應翩翩需要,他就會及時出現。 池簌道:“宮中一直有七合教的眼線,我一開始知道你們議事,本來不想打擾,後來一聽才得知,要說的是歲賜加賦之事,我心裏估量,你一定會出言反對,覺得不放心,就趕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一幅局面。” “其實我本是打算在皇上說出要處置你的那一刻,讓匾額砸下來,然後安排任世風在添油加醋地說些天意天罰的警示,讓皇上以後都不敢再隨便與你爲難。不過楊閣老和將樂王都開了口,情勢有變,我就只是嚇唬了他一下。” 池簌說完之後,目光不禁朝着應翩翩的膝蓋處一掃,皺了皺眉。 其實他當時若是沉得住氣,還可以更晚一些動手,可是看着應翩翩那麼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池簌心疼的夠嗆,就忍不住了。 雖然明知爲人臣子就是如此,可是他仍是看不得應翩翩受這些委屈,在池簌心目中,自己心愛的人,不該對任何人彎下雙膝。 應翩翩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今天確實衝動了。方纔將樂王說,歲賜一事,無法阻止,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他說的沒錯。咱們這位陛下自幼並未當做儲君培養,皇位得來不易,自然是小心謹慎。可我當時只是覺得心中不平,怎麼也說不出來那些迎合的話。” 池簌柔聲道:“你是個性率真,錚錚鐵骨。” 應翩翩笑了笑道:“我可配不上,只是白爭了一通,卻也沒辦什麼實事。” 池簌道:“我約略算了算,其實眼下要湊齊這筆歲賜,完全到不了給百姓們增加賦稅的程度,皇上分明是不願意掏空國庫,覺得心疼,但又想安撫西戎,纔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你放心,過幾天我會代表七合教出面,爲百姓請命,同樣諫言皇上不要加稅,想必這樣的分量,他心中一定是會謹慎考慮的。” 應翩翩道:“不,你這個時候參與這樣的事,只怕會成爲皇上的眼中釘。” 池簌笑道:“今天你那樣不聽話,都要把皇上氣的拉你下去打板子了,你不是也沒害怕嗎?左右他也生了兩隻眼睛,咱們夫唱夫隨,一起當他的一對眼中釘,豈不是十分般配?” 幸虧皇上聽不見池簌這話,否則只怕是要被氣死。 甚至兩人還沒在一起的時候,池簌便曾說過,無論何時,只要是應翩翩做出的決定,他一定會全力支持,不惜代價,而他言出必踐,也確實都是這樣做的。 應翩翩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用手指勾了下池簌的手心,說道:“你這麼賢惠,我回去得好好賞你。” 池簌心中一蕩,有心想說幾句甜言蜜語,但到底秉性不是輕浮的人,光天白日的不好調笑,只得也笑了笑,握住了應翩翩的手。 這手拉上,嚐到甜頭,就恨不得立刻把什麼都拿出來討對方歡喜了,池簌說道:“那我馬上就去安排。” 應翩翩搖了搖頭說道:“先不必,目前事情有了變故,因爲將樂王在殿上提議,讓西戎王親自來接受賞賜,但西戎那邊一定不會同意,所以這一來一回的糾纏之間,還是可以爭取到一些時間的,我要把這件事好好想一想。” 他說到這裏,神色不禁有些凝重:“將樂王方纔的話有些不對味,你聽見他說什麼了嗎?” 池簌擔心黎清嶧對應翩翩不利,剛纔一直隱在附近,對他們兩人說的話隱隱能聽到一些。 此時聽應翩翩詢問,他側頭想了想,說道:“他說歲賜也不一定能長久延續?這話聽起來確實是有些詭異。” 應翩翩嘆了口氣,道:“是啊,此人心機極深,我懷疑他另有什麼算計。今年連年受災,國庫本來就空虛,如果皇上一定要撥出那筆歲賜,不是百姓加稅,就是國庫承擔,恐怕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連兵馬糧草都湊不齊。” 他思量片刻,說道:“我想先把我父親留下來的那批珠寶換成金銀,分散購置一些糧草馬匹,以備不時之需。畢竟此事還得暗中進行,需要一些時間,早做準備總是好的。那筆錢塵封多年,這樣用,也算是用得其所。” 池簌道:“你在朝中不好操辦,這件事由我派人去做吧。” 應翩翩點了點頭,忽又想起了當時黎清嶧憑欄而立時的神情,微微一頓:“不過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畢竟在原書中,這個人一直到最後都是默默無聞的。 池簌對將樂王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甚至還記得對方曾經有一次想摸應翩翩的臉。 他說道:“將樂王這麼多年韜光養晦,如果真的有什麼佈置,又敢這樣對你直言,只怕這一局已經不會被任何外力所打斷了。我會多加註意,但終究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不用擔憂,無論發生什麼,總是有我跟你在一處的。” 應翩翩笑道:“你這麼說是暗示什麼呢?一會又打算跟到我家裏去蹭飯嗎?” 池簌輕咳了一聲說道:“禮節太多難免見外,我覺得咱們已經成親了,也得到了廠公的認可,我沒有必要把自己當成外人,不光蹭飯,還可以蹭一半牀。” 應翩翩哈哈一笑,說道:“看你表現。” 池簌說:“我一定努力。” 他需要的是適可而止! 應翩翩想起對方每回過於努力的樣子,身上就覺得一陣痠疼,忍不住踹了池簌一腳。 雖然剛剛纔受到了一場申斥,但應翩翩的心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帶着自己想蹭喫蹭睡的愛妻,出宮回家去了。 * 而關於歲賜一事的發展,黎清嶧料的半點也不差。 皇上是鐵了心地要與西戎和平共處,當他將希望西戎王來接受賞賜的消息傳去之後,果不其然被西戎王拒絕了。 對方說,留在京城的日渥就是西戎的下一代繼承人,完全可以代表自己接受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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