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李厥的成長
反正是餓了就去搶,他們不給就去殺。
沒有人會計算殺了多少。
路上還會時常遇到馬匪搶掠。
這一路走來每一步腳印後面都可以說是帶着血的。
至於爲什麼不放血其實也不是故意爲之。
在那一望無際的荒原,有血腥味就會招來成羣的野狼。
白日的狼倒不是很可怕,夜晚的狼纔是最可怕的。
它們會襲擊牲畜。
牲畜一旦死了,草原就走不出去了。
而且狼羣還格外的記仇,組織性強,會極有耐心的跟着你。
尤其是寒冬,那時候的狼纔是最恐怖的。
鑽到厚厚的積雪下面,走一路,挖一路。
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牲畜,早晨一起來。
牲畜的肚子都被掏空了。
傷牲畜是小事,它們還會擄走小孩。
速臺等人能走到西域,全靠馬兒帶路,依靠馬兒來尋找水。
尤其是荒無人煙之地,沒有馬兒
人早都死在了荒野。
久而久之他們就習慣了殺人不見血。
只要出手,就是一招斃敵。
唐朝甲衛出來了,馬家存活之人鬆了口氣。
目前雖不至於族滅。
但若找不到一個有力的靠山。
族滅的日子就在眼前。
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馬族長就想好了靠山要找誰。
哭嚎着朝着城主府衝去,大聲叫喊着請裴大都護做主。
馬家人想通了,要想在龜茲活下去只能臣服大唐。
其餘三家見到這一幕哀怨的嘆了口氣。
朝廷到底是朝廷,四家還是四家。
朝廷這是要讓西域徹底的亂下去。
今後見了依舊是臉上笑嘻嘻。
心裏在罵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吆喝一聲,馬車帶着這三家傷心的人離去。
如今馬家投靠唐人已經成了必然。
那得趕緊去把先前做的那些痕跡抹去。
民生的事情顏白不管,這是都護的事情。
顏白離開後直接就去了廢棄的坎兒井那邊。
李厥說什麼也要跟着。
顏白無法,只好讓李厥跟自己一起。
路上,顏白忍不住好奇道:
“軍中那麼多將士的拜見你都接見完了?”
李厥搖搖頭,苦笑道:
“先生啊,哪能這麼簡單呢?
見那些將軍太耗時間了。
他們苦熬西域這麼些年,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傾聽的!”
李厥嘆了口氣:“唉,他們過的苦,一見到我就哭。
先生你是沒見到。
臉上滿是刀疤的漢子見到我哭的有多慘。”
“說什麼朝廷沒有忘記他們,什麼未來國君來看他們了。
就算熬死在這西域,這一輩子也是值得的。
死的時候眼睛閉的緊緊的。”
李厥忽然仰頭望着湛藍的天道:
“其實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說一些好聽的場面話。
給不了任何承諾。
我連“太子教”都發不出去。”
見李厥能講出這些,顏白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一路從繁華的長安開始。
見到了貧苦,也見到了民不聊生。
見到了長安人的知書達理,也見識了西域的叢林法則。
這一切雖然都發生在不知不覺間,但一定會在某個不經意間蹦出來。
等李厥成爲太子開始思考和回味。
那就是他蛻變的開始。
教育總是有滯後性的。
顏白誇讚的朝着李厥豎起了大拇指。
李厥一見先生誇讚就樂的嘴巴張的大大的。
他比李承乾舒服多了。
李承乾一輩子都在努力的爭取別人的誇讚和認可。
都登基了還沒獲得多少誇讚。
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多年的內斂、謙遜文化,讓大家變得很含蓄。
很少誇讚人。
也就是所謂的中庸。
中庸不是陋習,人貴自知,認識自己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會當面隨意表揚或者誇耀別人。
更不會背後去貶低。
不奉承,不諂媚,也不踩低捧高。
這是一種很乾淨的人際交往。
只不過,這事落在李承乾身上就變了味道。
因爲他是太子,都望着他成真龍。
如今的朝堂長孫家還在一直駁斥政令。
這讓李承乾始終覺得自己壓力很大。
顏白扭頭看着李厥道:
“知道你皇祖父爲什麼同意你來西域吧!”
李厥聞言眼睛猛的一亮,重重的點了點頭。
原本還有些懷疑,聽先生這麼一問。
李厥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李厥知道,皇祖父這是要把大唐最精銳,最能打的安西兵交到自己的手裏。
一旦自己上位,一紙詔書召回。
這就是肯爲自己賣命的從龍之臣。
大唐就能繼續再壓世家一代人。
“先生教教我!”
聽着李厥的小聲懇求,顏白笑道:
“很簡單,聽我的你現在就回去,把這些將領拉在一起,可以許諾了!”
李厥撓着頭:
“我沒什麼許諾的!”
“笨蛋,你回長安時一定是太子,你一定會組建你自己的太子六率。
你只需要告訴他們,讓他們的嫡子嗣跟着你,這就夠了!”
李厥聞言猛的瞪大了雙眼:
“能行?”
“他們辛苦了一輩子,他們要的就是這個。
你給了他們希望,他們把命給你。
就算今後朝廷管不了西域。
西域這邊也不會出亂子。”
顏白悠悠一嘆:“人啊,一輩子都在追求出人頭地。
自己這輩子達不到,就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達到。”
“祖父,父皇不會怪罪我麼?”
顏白認真的看着李厥道:
“記住,這纔是你來西域的最終目的。
你來這裏不是上陣殺敵的,你來這裏是給你以後拿兵權的。”
“先生再教教我!”
顏白徹底無語,沒好氣道:
“自信點,豎起大纛,抱着大纛在軍營走一圈。
把那些有軍功卻沒出路的挑出來,讓他們去護大纛。
然後在這西域你可以橫着走!”
“大纛?”
“大纛就是軍心,無上的權力。
在這裏,只要大纛豎起,你會看到一個讓你血脈僨張的大唐。
你也會看到各族最和善的模樣。
都說漢朝給了我們一塊脊樑骨。
這些人會給我們的脊樑再加上一塊。
東方神韻,我大唐之氣度。”
短短的一席話說的李厥血脈僨張,他恨不得立刻就去做。
可多年的教養還是讓他忍住了。
他決定明日宴請軍中將領。
在酒桌上談談心,拉近一下距離。
兩個人走到了廢棄的坎兒井。
壯碩的速臺等人正在清理着傷口。
剛纔的廝殺他們雖然沒有死人,但也有幾個受了傷。
傷的還挺重。
小嘴一般的傷口翻卷着。
顏白看了一眼李厥,笑道:“敢麼?”
李厥嚥了咽口水:“敢…敢!”
說罷,他就忙了起來,酒精洗手消毒殺菌,然後掏出隨身的小盒。
小盒裏面有彎鉤針,羊腸線,棉球,和不知名的藥粉。
這一套是太醫署的何冠正帶着太醫署牽頭。
仙遊醫署配合,孫神仙配製藥物。
如今是邊關戍邊將士的標配。
在戰場上可以救別人,也可以救自己。
這是醫療的進步。
貞觀四年開始起步走。
走了快二十年纔到如今的地步。
哪有什麼一蹴而就,都是需要幾代人不斷的去努力。
因爲這件事,何冠正封縣男爵位,成爲何家族譜上最耀眼的一人。
聽說名字都寫到了第一頁。
顏白看着受傷的人,認真道:
“別動!”
顏白說不動,這些受傷的人就真的不動。
酒精擦拭傷口那麼疼,也是咬着牙,死死的一動不動。
李厥哆嗦着手開始縫傷口。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件事。
跟着孫神仙學過,那時候是在死豬皮上練手。
如今給人縫製,這還是頭一次。
衛生嘛?
這麼操作一點都不衛生。
但在這大唐,它就是最衛生的,且沒有之一。
它也是普通人能接受到的最好的治療。
而不是用草木灰覆上。
生死由命。
縫了三個人後李厥的手就不抖了。
第一個傷口縫製的最醜,歪歪扭扭的。
剩下的幾個比第一個好看。
等忙活完,李厥纔有時間認真的打量這些人。
望着速臺朝自己行禮,李厥忍不住道:
“天啊,你真高,你比大肥還高,你是我見過最高的人。”
顏白終於見到了小草兒。
顏白以爲小草兒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沒想到竟然是個男孩子。
看着年歲不大,但個子卻很高。
李厥也湊了過來,他也看了出來,忍不住道:
“你多大?”
小草兒見李厥用突厥語問話猛的一愣。
他沒想到,這人竟然會說突厥話。
隨後掰着指頭算了好一會兒才帶着些許的拘束輕聲說道:
“八歲!”
李厥的雙眼猛的瞪大,不可置信道:
“你都要比我高了你告訴我你才八歲?
誰家八歲孩子長這麼高,”
顏白忍着笑意,把丁零部族的事情細細地給李厥講了一遍。
事關義成公主的部分顏白也沒有絲毫的隱瞞。
就剩下這麼點人了。
沒有必要去編造一個謊言。
事情還沒講完,李厥就沒耐心聽下去了。
這麼點人,如此簡陋的裝備,險些把馬家殺絕。
這要給自己當捧刀手?
那徐敬業還不得被自己按在地上打?
那今後出宮還要什麼護衛,重甲一披,陌刀手裏一拿,誰敢刺王殺駕?
自己就站在那裏,何人敢放肆?
李厥黏着顏白低聲哀求道:
“先生,你看我也從未求你個什麼事情。
今日你一定要答應我!
讓這些人跟着我吧,求求先生了……”
“跟你做什麼?你身邊不缺護衛啊!”
“護纛營啊,往那裏一站,這身高,這架勢,先聲奪人。”
“不行!”
顏白一口否決,不是捨不得,而是這些人的性子顏白還不瞭解。
他們能說一點大唐話。
能聽懂一點大唐話。
但顏白不敢肯定這些人能不能聽懂反話。
顏白現在都不敢說自己能聽懂李二說的話。
語言的魅力太大了。
萬一李厥有朝一日氣急說了反話。
這些人聽不懂直接衝了過去,怕是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直接就給弄死了。
李二先前不是經常唸叨着要殺了魏徵這個田舍漢麼?
“我退一步,十個可以吧!”
“五個!”
“不行!”
李厥咬咬牙:“三人成虎,三個,三個總可以吧!”
“不行!”
李厥生氣了扭頭就走。
走了好幾步,見先生沒追回來,又轉身走了回來。
奇了怪了,十一教的這一招怎麼就不管用了。
以前百試百靈的。
速臺等人望着奇怪的兩人,一人忍不住道:
“這小子是誰?”
速臺很是果斷道:
“看這模樣,怕是尊者的兒子吧!”
“不愧是頭領,這都看出來了,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李厥走到顏白身邊,繼續懇求道:
“先生,一個總行了吧!”
“好吧!”
李厥朝着小草兒伸手一指:
“我要他!”
顏白開始在組織語言和速臺解釋和商量這件事。
李厥已經拉着小草兒興致勃勃道:
“我姓李,我把我的姓氏賜予你,今後,你就是李小草,我的貼身護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