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章 玉碎之法
封李厥爲中山王的信使和從西域前往長安的紅翎信使交錯而過。
長安的太極殿,李承乾坐在最高處。
一封封的急報在諸臣手裏傳閱。
原本以爲不會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遼東高句麗突然收縮兵力,開始龜縮,積蓄力量。
到處遊走的斥候軍裏面,突然發現了新羅人,倭奴人。
也就是說他們三者已經全部聯合了起來。
逐一擊破已經是不可能了。
朝廷需要改變對遼東的軍事政策。
遊曳在海面上的倭奴人的船隻也越來越多了。
在西邊西突厥也已經舉兵造反了,草原上的各部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偏居一隅的吐蕃也派出三萬人下了高原。
聚集在那裏,似乎在等着什麼。
吐蕃蹲在那裏就像是一個旋渦一樣。
把西域的那些來不及離開的部族強橫地吸收到它的肚子裏面。
吐蕃是三萬人下高原,如今已經快五萬人了。
多出來這兩萬人在非戰時是輔兵。
一旦開戰,這些人就是替死鬼。
專門用來消磨大唐的騎兵和火藥的。
這是祿東讚的第一道計謀。
如今,這羣人已經開始威脅到了商道。
就連路過的信使,他們都敢圍堵了。
爲了讓西域的消息不斷絕。
蘭州都督長孫家慶已經分兵五千開始沿途巡邏了。
隨着軍報傳開,大家看完。
大殿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先前大家都覺得顏白統管的兵部對未來局勢的推算過於捕風捉影。
過於杯弓蛇影了。
如今看來,顏白的擔憂是正確的。
顏白沒有承認這是自己的功勞。
顏白之所以知道這些並不是因爲他很聰明。
是因爲少府監有一大批實習的書院學子。
他們通過統計商隊收益的數據來獲取信息。
數據不會騙人。
從而有了猜測。
這根本沒有什麼複雜的。
在大唐年輕人的思想裏,大唐周邊只要有人。
只要這人和自己長得不一樣。
他們就會自動把這些人想象成敵人。
常常思考着怎麼去殺敵,怎麼去立功。
李靖抿了一口苦澀的藥,輕輕嘆了口氣。
人的名,樹的影。
聽的李靖的嘆息聲,大殿更安靜了。
大家都知道,李衛公這是要說話了。
李承乾見狀趕緊道:
“衛國公是軍中無敵的智將,父皇一直告誡我要多聽你的。
如今這局面,不知國公怎麼看?有什麼好的建議。”
李承乾很儒雅。
李承乾說話和李二不同。
李二說話比較硬。
作爲大唐軍功最盛的人,驕傲和自信已經浸潤到了他的骨子裏面去了。
沒有人覺得不對,也沒有人心裏不舒服。
作爲兒子的李承乾說話就軟一些,很謙虛。
李靖很受用,笑道:
“陛下,其實臣倒不是很擔心遼東。
臣最擔心的是吐蕃。
按照目前的局勢,臣認爲此次吐蕃領軍之人不簡單。”
李靖指着掛起來的地圖道:
“陛下你看,他屯兵不動,青海的席君買就動不了。
所以席君買現在被死死的咬在那裏不能動!”
李靖輕輕嘆了口氣繼續道:
“陛下,席君買的人馬動不了,那威懾這片土地最大的力量就沒了。
那些部族的膽子就會越來越大。
開始劫掠,開始威脅商隊和信使了!”
“不說爲了商隊,爲了不失去西域的消息,蘭州的府兵必須動。
蘭州這一動,吐蕃的目的就達到了。”
李承乾認真的點了點頭:“疲敵之策!”
李靖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臣斷定吐蕃這次領兵之人一定很厲害,
他驅使其他部族爲盜匪在雪域肆掠。
圖謀的就是讓我們自亂陣腳。”
李靖說的太急,發出一連串密集的咳嗽聲:
“陛下,十斤糧草從長安出發,到將士們手裏最多剩下三斤,吐蕃的目的就是如此。”
(ps:《舊唐書》中有記載當年李靖徵突厥的時候,後勤隊伍從山東將糧食運到河套用了2個月的時間,而等到糧食到戰場的時候,90%已經被消耗完。)
褚遂良聽完輕聲道:
“如此說來,西域要增兵?”
來濟聞言冷哼一聲:
“西域有安西軍三萬,琅琊郡公鐵騎三千。
再加上沿途各城的將士,整個西域不下六萬府兵!”
“增兵?是把北部草原的兵派過去?
還是把遼東的將士抽出來派過去?
如此多的人馬,糧草何以爲繼?”
褚遂良聞言立刻反駁道:
“中山王,我們未來的國君在西域,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深陷險地?
突厥立後隋之事你就不怕?”
此言一出,朝堂更安靜了。
來濟也不說話了。
來濟甚至想給自己一巴掌,自己剛纔說那麼多做什麼。
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李承乾知道決定權又跑到了自己身上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李承乾看向了長孫無忌。
一直默不作聲的長孫無忌睜開了眼。
朝着李承乾拱了拱手,開口說道:
“陛下,既然周邊烽煙四起,臣的意思是捭闔縱橫。
先許以重利讓吐蕃退兵,維持官道。
繼而全力解決西突厥和遼東的高句麗。
一旦我們解決了東西兩側的心腹大患。
騰出手後的我們再去解決其餘各國!”
長孫無忌擡起頭認真道:
“委屈是暫時的,誰站在最後纔是永遠的!”
平心而論長孫無忌的法子中規中矩。
不算是最好,但也不差。
就目前而言可以說是最好的法子。
分而擊之。
當年打突厥就是這麼做的,也成功了。
話音落下,衆人紛紛頷首,出言贊同。
認爲這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分而擊之,徐徐圖之,如此代價最小。
認爲此法可行的人是大多數。
但也有少數的人不願如此憋屈。
還許以重利?
國與國之間的重利就不是錢財,而是土地和人口。
一寸山河,一寸血。
寧可戰死失去土地,也不願意拱手讓人。
許敬宗聞言站出身來,低聲道:
“敢問趙國公,這許以重利之法是國土,是人口,還是錢財?
又或是要我們的匠人,火藥,鍛造之法?
吐蕃若是要那青海鹽池才肯退兵,給麼?”
長孫無忌眯着眼看着許敬宗:
“那中山王的安危就不考慮了是麼?”
一句話堵死了許敬宗連綿不斷的攻擊。
許敬宗朝着李承乾拱拱手,果斷道:
“陛下,臣許敬宗請命。
既然西域亂糟糟的一片,臣請命爲青海長史,負責官道之事!”
許敬宗請命聲剛落下,朝堂立刻就熱鬧了起來。
意外,實在是太意外了。
這個許陰人今日是吃錯藥了,這麼狠?
許敬宗看着長孫無忌毫不客氣道:
“臣是無德之人,但臣只知道我大唐立國以來就沒這麼做過。
臣就不信了,十八路諸侯我大唐都滅的了,這芝麻小國算什麼?
“你們把祿東贊想的太簡單了。
他能從大唐活着離開就已經是錯誤。
當時就該聽李崇義的,把這人給弄死在長安。”
許敬宗咬牙切齒的話讓衆人心頭一涼。
這個文采斐然的讀書人好大的殺氣。
直接在朝堂之上直說要弄死使臣。
許敬宗的話音才落下,王玄策嘆了口氣,站起身道:
“陛下,這朝堂裏面沒有任何人比我懂吐蕃。
許中書年歲已高,不宜車馬勞頓,就讓臣去吧。”
幾乎在朝堂不說話的薛禮也忽然請命道:
“陛下,給臣五百人,臣不要糧草,臣以身家性命來保官道不出任何茬子!”
“陛下,不可,此非仁義之師啊.....”
“陛下,三思啊.....”
睡眼朦朧的尉遲敬德忽然出聲道:
“諸位就這麼看不上席君買麼?
就這麼看不上書院出來的大師兄麼?
昔日他能百人破萬,如今他麾下又何止百人?”
程咬金緊跟其後道:
“吐蕃按兵不動,他是不敢動。
他一定在等,等西突厥兵臨龜茲,等突厥會合。”
有了這兩位一錘定音,李承乾對朝堂上大家的意見有了決斷。
李承乾緩緩地擡起頭:
“來人,傳朕的旨意,命少府監把國朝所有火藥分成三份。
一份自留,防止意外。
一份送往青海,另一份送往遼東。”
李承乾淡淡道:
“朕就不信了,他們能擋得住火器之威!”
“來人擬旨,命席君買爲青海行軍總管,蘭州至青海一道軍馬歸其統領。
任命英國公爲遼東道行軍大總管。
任命牛進達爲青丘道行軍大總管……”
一連串的旨意從太極殿朝着四方而出。
直到這時候,所有人才明白眼前的這位陛下要做什麼。
眼前的這位陛下雖然沒有太上皇那般武勇。
但絕對有着一顆不願妥協的心。
他的心或許比太上皇更狠。
這種打法就是玉碎的打法。
“陛下,戶部沒有這麼多錢.....”
“朕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