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章 李厥的見識
徐敬業齜着牙揉着凍腫的耳朵,緊緊地跟在隊伍的後面,。
昔日長安赫赫有名的俊郎君。
如今臉上也滄桑了起來。
臉頰凍得通紅,一雙手皴的像樹皮一樣。
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高侃他們只有一百多人。
如今隊伍有兩千多人。
這兩千多人全是“撿來”的,個個兇悍的要命。
這些人說的好聽些是牧民。
說的直白些就是強盜。
趁着吐蕃兵臨青海,沿途關隘的封閉,這羣人就趁機劫掠。
搶那些來不及進關的商隊。
搶那些比他們弱小的部族。
西域就是大海,大魚喫小魚的遊戲在每刻都會上演。
倒黴的是遇到高侃他們這羣人。
這羣人就是僞裝的食人魚。
所以
他們搶的東西全部成了高侃他們的了。
高侃他們的隊伍由一兩百人,變成四五百人。
再到如今的兩千多人。
因爲這羣人的出現,生活在長城內外的那些小部族今後怕是不會在史書中出現了。
這一行人是走一路滅一路。
只要是和突厥或者吐蕃有關聯的,都得死。
在這段日子裏,李敬業才知道“大師兄”三個字的含金量有多高。
帶着十個人就敢跟對面百十人對衝,而且還能全勝。
生猛的像個牲口!
最難得的是打完了人家還要吟詩,說什麼這是作業!
一想到作業,李敬業就後悔來西域了,忘了會碰到顏郡公,問起自己的作業寫完了沒?
那不完蛋啊!
“抓緊時間休息,三月之前必須到達龜茲!”
李敬業望着一點事都沒有的騰遠是滿心的佩服。
這傢伙到處跑。
在荒涼的西域他比那些老馬還厲害。
查探敵情,尋找水源。
全都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李敬業聞言咧着嘴巴笑了笑,然後看着身旁的家將道:
“叔,今後誰再跟我說看宮門的都是酒囊飯袋,我一定要撕爛他的嘴巴!”
李家的家將聞言笑道:
“玄武門的那幫子纔是殺胚!
對了,隊伍裏那個突厥人這幾日好像有了脫離的心思,要不要?”
李敬業點了點頭:“既然他要走,咱們就送他一程!”
李家的家將走了,二千多人的隊伍再度出發。
搶來的金銀財寶埋在了地上。
以山爲標誌,等回來的時候再挖出來。
馬蹄聲響起,跟在隊伍後的各族人齊齊的低下了頭。
在隊前的旗杆上埃爾金的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正掛在上面。
衆人清楚的記得,前幾日他有了離開隊伍的想法。
如今,確實離開了,人首分離的離開。
在龜茲城的右側卻有一堆,堆積的像小山一樣的腦袋。
龜茲守城一戰,安西兵戰死五百多人。
可也讓大食人留下了三千多具屍體。
如今這些屍體被匯聚到了一起。
地氣上涌,寒冬要過去,害怕有瘟疫。
衆人商議就把腦袋留着,身子全部燒了更省事。
不能讓龜茲城臭烘烘的。
龜茲城的西側成了人間地獄。
回鶻人成了劊子手。
他們來來回回的忙碌着,污穢給沙子抹上了別樣的色彩。
隨着滾滾的黑煙衝上天空。
軍營裏跟鹿入林一樣發誓不喫烤肉的人突然多了起來。
李厥帶着小草坐在一堆罐子前。
李厥抱着罐子,拿着小刀輕輕地刻着他們的名字和籍貫。
簡單的幾個字就概括了他們的一生。
“戰死於龜茲!”
悲哀環繞着他,來來往往的軍士望着悲傷的中山王心情也有些不好受。
可他們已經習慣了生死別離。
可中山王如此,卻讓人心慢慢的朝着他聚攏了過去。
不知不覺間,李厥就把這些人的心拽在了手裏。
未來的國君如此。
那士就能爲知己者死。
當龜茲這邊的黑煙沖天而起的時候,暴怒的哈里發揮刀砍死了最愛的女僕。
直到他無力的癱坐在那裏,僕役纔敢進來。
把碎了一地的爛肉用毯子包裹着退了出去。
早間還在跳舞的美人,如今成了爛肉。
主要根源就是龜茲城那冒出來的黑煙。
“野蠻,野蠻,這大唐人真是蠻夷至極,一羣牲口……”
緩過勁來的哈里發在大帳內咆哮。
大食的猛士就不該這個死法。
“誦經”沒有,“討白”也沒有,最後落了個人首分離。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這是神不允許的。
釋放完怒意的哈里發走出大帳。
望着視野裏的龜茲城,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度走進了軍帳中。
他要平靜下來。
“讓突厥葛邏祿部可汗來見我!”
“喏!”
哈里發說罷,擡起頭望着自己的師弟阿布·胡賴勒說道:
“大唐那一支騎兵你也看到了,人數雖然不多,但卻可以直接威脅你我,有法子破這支騎兵麼?”
阿布·胡賴勒淡藍色的眼眸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從懷裏掏出一個物事。
哈里發伸手接了過去,笑道:“烏鴉腳?”
阿布·胡賴勒點了點頭:
“這附近有礦山很方便,做一些,撒在地面上,唐人的騎兵只要來,必然有去無回!”
“多久!”
“需要準備!”
“去吧!”
阿布·胡賴勒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顏白走到李厥身邊,紅着眼睛的李厥才站起身來。
規規矩矩的行了個晚輩禮。
那些站在遠處的護衛見顏白來了。
抱拳行禮後開始散去。
“想必你也看到了,這纔是戰場。
跟你在且末城見到的不一樣。
數千人的戰爭,和數萬人的戰爭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陰謀詭計,朝堂之爭成不了大事!”
李厥擡起頭望着顏白,伸手指着面前堆積起來的罐子認真道:
“真正的大事都是這些悍不畏死的將士們打下來的!”
顏白點了點頭:
“失之偏頗,朝堂之中還有很多臣子在爲大唐盡心盡力。
文武調劑,文武相融纔是大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
顏白輕輕吐了一口濁氣:
“呆在這西域,人的心胸也變得寬廣了起來。
百姓們的歌舞昇平都是將士們用命換來的!”
李厥低聲道:“今後的戰事在於火藥的多少!”
“這一點你比你父親強,他們的觀念還是人數戰爭。
需要戰馬,需要強大的後勤,需要大量的錢財。”
“火藥之路還能往前走?”
顏白看着城牆上的炮臺,笑道:
“什麼時候大唐能把炮臺不斷的縮小。
縮小到將士們可以拿在手裏,那纔是真正的起點!”
“少府監?”
顏白聞言笑了,點着頭迎合道:
“對,回去我就把少府監交給你。
你找個可靠的人手來負責,我就不管了!”
李厥從顏白的話語感受到了濃濃的離去之意,忍不住道:
“難道真如十一告訴我的那樣,你一旦回去,就徹底的不再管朝堂之事了麼。
那書院怎麼辦?”
顏白聞言得意的笑了笑:
“先前我一直被這句話捆綁着,拼死拼活的都是爲了書院。
現在我年紀到了。
等我滿頭白髮的時候,我的輩分就高了……”
顏白朝着李厥眨眨眼:
“等到了爲所欲爲的年紀,那不是比當官好一萬倍?”
李厥聞言嘟囔道:
“父皇就經常埋怨你,說他當太子的時候你都不去幫他,讓他吃了那麼多的苦!”
顏白知道李厥話裏是何意,嘆了口氣道:
“你當太子我也不會幫你,不然我就真的成了權臣了。
所以,不要指望着我會幫你。
不然我和長孫家又有何區別呢?”
李厥聞言心裏更加的難受了!
他知道先生一定會說到做到。
從每次上朝和散朝都看的出來。
上朝幾乎是擠着門縫進的宮,散朝也是擠着門縫出去的。
上朝最後一人,散朝第一人。
每次去禮部看殿中羣臣儀態錄,先生就是最差的那一個。
別人是一兩頁,他的幾乎成了厚厚的一本書。
上面寫的全是這些。
都說琅琊郡公沒有俸祿,這樣的表現能有俸祿那朝堂豈不是亂套了。
“那小十一你……”
顏白聞言趕緊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李厥笑了,也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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