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 章 亂糟糟的心
長安頓時就亂了起來。
尉遲敬德統領的左侯衛蠻橫的走到長安街頭。
直接代替武侯輔和不良人開始在各個府邸裏面進出。
左侯衛抓人不問緣由。
進去就抓人,從不多說一句廢話。
要解釋,大理寺和刑部會慢慢的聽你解釋。
御史臺的御史成了此事的最大災區。
宮城城門的換人和他們有莫大的關係。
那些清廉了半輩子的御史走出家門的時候腦袋垂的低低的。
他們知道。
一旦和造反這件事有了關聯。
最輕的懲罰就是帶着妻兒老小遠離長安。
這輩子想回來怕是奢望。
身子好了些的顏白在慢慢的擦拭着複合弓上的鸊鵜膏。
鸊鵜膏就是鸊鵜鳥身上熬出的油。
用以塗刀劍等器物,讓它不生鏽。
大肥蹲在顏白身邊也在慢慢的擦拭着。
他的頭上已經有了斑斑的白髮。
性子雖還像個孩子。
但不知不覺中也老了。
他比顏白更有耐心。
兩年沒見顏白的大肥越來越黏人。
自從回來後看到了顏白,他幾乎是寸步不離。
他知道顏白不開心。
他願意陪着顏白。
直到他開心起來。
最早一批來到仙遊的那些老兵的子嗣也在打磨着生鏽的長矛。
細細檢查着藤甲上的束帶。
然後等候着郡公的召喚。
謝家子嗣看不起這羣臨陣磨槍的傢伙。
他們固執的認爲,郡公要做事情該用謝家人。
有謝家人就夠了。
自己謝家人可是和朝廷幹過仗。
不但在前隋數次圍剿中突圍,還能打敗他們的存在。
自然比莊子裏面的那幫子人厲害。
自己家的老祖可是大魔國鎮殿將軍!
(ps:謝映登在瓦崗寨時候的稱謂。)
他們有什麼,無非就是跟突厥幹了一仗而已!
無非就是比自己早來仙遊而已。
那時候自己等人若是下山。
有這幫子人什麼事情。
無論謝家人,還是莊子的那批人,這些人是顏白最信任的人。
顏白這次準備挖一個大大的坑。
把敢圍困自己老宅的人全部活埋。
現在顏白在等,等罐子把那批人的名單送來。
只要名單一來,顏白就準備去長安。
把這些人活埋。
至於御史的彈劾,顏白懶得去搭理。
無非就是罰俸祿。
了不起罷職去官,這些顏白都不在乎。
都不準備去長安的人,還在乎做不做官?
李恪望着顏白平淡的樣子莫名的有些恐慌。
他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麼。
所以他才害怕。
害怕自己莫名的捲了進去。
李泰則淡然一些。
經歷過一回的人幾乎本能的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爛泥潭,進去了就出不來。
李象只是一個開始。
呆在仙遊的諸王已經跑了,全部跑到南山打獵去了。
如今這個天氣,進山雖然會涼快一些。
但夜裏就是煎熬。
屬於沒苦硬喫。
李晦來了,顏白正好把複合弓收拾好。
“慧炬,你就不準備說點什麼嘛?”
李晦不敢直視顏白的眼睛。
他想讓這件事過去,但這件事還是發生了。
李晦錯過臉,低聲道:“你打我吧,我不跑!”
顏白笑了笑:“一家人自相殘殺很好玩是麼?”
李晦猛的轉過頭,眼眶泛紅,臉也越來越紅。
突然站起身後就對着院子的荷花缸撒氣。
一拳一拳的砸在水缸上。
水缸沒事,李晦的手很快鮮血淋漓。
“我就知道我夾在中間最倒黴。
李象是朝臣舉薦出來的,觀政也是褚遂良提出來的。
都到了這一步有點想法也是應該的!”
“我一直在看着他,在事發前他還來找過我問安過。
可誰料他到了晚上就帶人進宮了。
根本就沒有任何徵兆!”
李晦咬着牙道:“房遺愛起事前還有些苗頭。
長安異族人變動頻繁。
可李象沒有,他什麼都沒做!”
“我若是察覺到一點的苗頭,我寧願我帶人去殺了他,我寧願這血染在我手上。
我也不願讓高明再去沾染!”
顏白起身把李晦拉回來按在椅子上。
見李晦掙扎着還要去發泄憤懣,還要去。
顏白頗爲無奈道:
“去門口對着樹捶,別總跟水缸過不去!”
李晦嘆了口氣,繼續道:
“你走後,關隴變動頻繁。
我以爲就算有亂子,亂子一定會出在關隴!”
說着,李晦掃視一眼四周,忽然壓低嗓門道:
“所以,我就盯着關隴。
我以爲長孫家會被推出來。
論實力,論影響,他是最令人擔憂的!”
“結果……”
李泰聞言,嗤笑道:
“結果關隴未動,皇子先造反。
然後就是皇帝要親自殺自己的兒子,徹底坐實那個詛咒!”
“汝殺吾子孫,他日汝子孫亦復如此!”
衆人沒說話。
衆人心裏同時響起了這句話。
“這是謠言,這是假的,太上皇沒說過這句話。
太上皇不可能詛咒自己的子孫後代。
我家書上沒寫!”
李泰魂不守舍道:“是啊,我們都知道這是假的。
可百姓們卻信這是真的。
如今慘事又要發生,不是恰好印證了麼!”
“前有齊王李祐,現有衡山王李象,接下來又是誰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沒了心情說話。
過了許久,李泰纔開口道:
“慧炬,回去告訴皇兄。
如果李象被抓了回來,這件事不要交給舅父審理!”
李晦點了點頭:“我會如實稟告的。”
此刻的長孫無忌又坐在那高高的閣樓上。
難得的是,今日他沒有喝奶茶。
而是讓老僕準備了一碗清茶。
輕輕地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味讓他很不喜歡。
直到此刻,他終於明白皇帝爲什麼安排狄仁傑去大理寺了。
原來先前的安排怕就是爲了今日這個時刻。
望着遠處城牆上的旌旗,長孫無忌輕輕嘆了口氣。
此刻他的思緒忽然就飄到了和許敬宗相見的那日。
“我會拿最好的酒爲國公送行!”
長孫無忌心裏很清楚。
他明白,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審理此案。
那這一句話可能真的要實現了。
人定可以勝天,可天命又難爲。
到底信哪個呢?
“家主,中山王來了!”
長孫無忌聞言又露出了那副慈祥的笑容。
可這一次卻沒有先前那般從容。
笑起來總是有些不自然。
長孫無忌急匆匆的往客廳走去。
見李厥正站在那裏,他的腰不自覺的就佝僂了下來。
臉上的笑格外的慈祥。
“我的孩兒回來了,我的孩兒回來了,快,讓老祖看看,快讓老祖看看……”
長孫無忌細細地打量着李厥,眼神中全是愛意。
李厥面帶笑容的站在那裏。
任憑長孫無忌打量着自己。
“老祖,你這麼看孩兒,把孩兒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長孫無忌熟練的牽着李厥的手,笑道:
“我記得那時你還是一個在我懷裏打滾,揪我鬍鬚的調皮小子,一轉眼就成了大人了!”
李厥笑着扶着長孫無忌坐好。
他並沒有忘記今日來趙國公府的目的。
等到奴僕躬身退去後,李厥低聲道:
“表舅好些了麼?”
長孫無忌擠出一點僵硬的笑容,嘆了口氣:
“祖宗保佑,除了身子上的刀傷,腦子上的那道口子險些要了他的命!”
“孩兒想去看看他!”
長孫無忌無奈道:“何太醫看了,說什麼要注意衛生。
除了專屬的奴僕,連我都是趴在外面看的,慘呦!”
李厥遺憾道:“孩兒今日就是特意來看看他的。
父皇說,敢一個人面對叛軍還能全身而退的人都是勇士!”
長孫無忌跟着一起笑了笑。
他知道,這一句纔是重點。
“祖宗庇佑,祖宗庇佑而已。”
李厥點了點頭,抿了口茶後站起身:
“表舅身子不舒服,老祖年歲已高,孩兒就不敢再打擾了,孩兒告退!”
“喫個飯再走吧!”
“老祖就別忙了,大軍迴歸在即,又恰逢這麼多事。
父皇身子還不好,孩兒長大了,要替父皇分擔了!”
長孫無忌聞言又牽起了李厥的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送你!”
一老一少朝着大門走去,眼看大門就到了,李厥突然拍着腦袋道:
“啊呀我這腦子,險些把一件事給忘了!”
“何事?”
李厥突然面帶羞澀,不好意思道:
“老祖,歸程大軍來信了,說是軍中有人拿着老祖你的名頭把戰獲拿走了一部分……”
長孫無忌聞言猛地擡起頭。
李厥見狀趕緊道:
“孩兒覺得不可能,昨日收到信後就已經去信了。
老祖放心,這些被錢迷住了眼還亂攀咬的人,孩兒一定不會放過!”
“是是,就該如此!”
李厥跨過高高的門檻。
看了一眼牌匾上金光閃閃的趙國公三個字,扭頭道:
“天色不早,老祖別送了!”
“中山王慢走,有空多來看看我這個老傢伙!”
李厥認真的點了點頭。
朝着人羣一揮手,一羣內侍和宮女跑了過來。
在李厥面前站的整整齊齊的。
長孫無忌眼皮跳了跳,不解道:“這是?”
李厥主動拉起長孫無忌的手,朝着衆人大聲道:
“趙國公三朝元老之臣,李厥我作爲晚輩,理應盡孝道!”
李厥扭着頭,看着內侍和宮女道:
“來了趙國公府邸,要知禮,守禮。
眼裏要有活。
誰要是偷奸耍滑,有他好果子喫,都記住了沒?”
“我等記住了!”
見宮女內侍齊聲應答,李厥笑着望着長孫無忌道:
“老祖,今後這些人你隨便使喚。
一些雜活就讓他們來做。
這些都是孩兒特意挑出來的,老祖莫要嫌棄!”
長孫無忌笑道:“開心還來不及,豈敢嫌棄!”
望着載着李厥的車駕走遠,長孫無忌的臉瞬間就陰寒了起來。
推開攙扶的奴僕,一個人孤零零的朝着內宅走去。
“渙兒!”
“孩兒在!”
“拿着我的拜帖去請玄奘大師,記住,態度一定要恭敬!”
“記住了!”
馬車上的李厥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
“這麼說話好累啊!”
馬車裏的李元嘉笑了笑:
“你要把趙國公嚇死了!”
李厥聞言眨了眨眼道:
“沒經過我的允許就敢分安西兵的戰獲。
還私自在地圖上圈分馬場,鹽場,簡直狂妄!”
李元嘉羨慕的看着李厥,輕聲道:
“你一個人喫不下!”
“擱在書院就喫的下!
今年九月起,我準備在書院設定獎勵制度。
學習優異者,家貧者,我來出錢養他們!”
說着李厥突然摟住了李元嘉的胳膊:
“祖父,你腦子活,幫我寫一個方案唄!”
李元嘉嫌棄的抽走胳膊,毫不客氣的把李厥推到一邊。
“找李福去,找李元嬰去!”
“還是祖父疼我!”
“我是十一祖父,別瞎喊!”
“是,祖父!”
一想到這亂糟糟的稱呼李元嘉都發狂。
在顏家他和十一是一輩的,以兄妹相稱十多年。
如今十一進入皇家,他連去看十一都不敢去。
一個不注意就喊錯。
一喊錯那個老宮女就咳嗽,煩死了!
師妹?
孫女?
那管師父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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