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這也太慢了
隨着宮內的消息傳開,長安城內急促的鐘聲響起,宣告着噩耗。
一匹匹的快馬沿着官道朝着四面八方衝去。
長安一片縞素。
在國法裏,大唐百姓是沒有資格爲皇帝披麻戴孝的。
門前掛一條白布或是不掛都不會有人說你什麼。
只要不找死,故意哈哈大笑,沒有人會在意你在做什麼。
可長安的百姓卻自發的披麻戴孝,站在自己門口愣愣地望着龍首原。
滿頭白髮的老人不斷的喊着秦王陛下。
巡街御史看到這一幕,明知於禮不合,卻也不敢上前。
這年紀,能喊秦王陛下的,要麼出自玄甲軍,要麼是玄甲軍的後人。
這些人手底下的人命比他們的歲數都多。
這樣上去被一刀攮死,那就是白死。
他們這個年紀,你還能把他們關到大牢裏面去。
就怕是皇帝來了也得彎腰行禮後再上前說話。
長安哭聲一片。
李二這個年紀已經沒有多少袍澤,可爲他慟哭的人卻滿長安都是。
大唐百姓,東西兩市的異族胡人。
他們的天可汗駕崩了!
李二的死讓很多人不能釋懷。
他雖然不是大唐的開國之君。
可在天下百姓的心中,那李唐的李說的就是他李世民。
百姓也只認他。
他雖然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對顏白這些臣子而言他卻是一個好領導。
他能靜下心來聽取你的任何意見。
這些年一直是輕徭薄賦,不加稅收而國庫充足。
所以,在百姓的心裏他也是一個好皇帝。
臣子勸諫,偶爾不對,他也會破口大罵。
但他卻是一個人在後宮裏偷偷的罵,心裏的惡氣出了,然後會笑着說朕受教了。
這要換作別的皇帝,你敢讓他生氣,他就敢砍你的腦袋。
最讓臣子喜歡的是他不怕功高震主。
也就避免了鳥獸散,良弓藏!
如果非要加一個污點,他也只殺了一個侯君集。
相比其他皇帝在天下穩定大殺功臣,他還算不上污點。
李二的人格魅力是讓人心悅誠服的。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領導,
長安的雨越下越大,伴隨着滾滾驚雷聲。
讓這個快要被太陽烤乾了的關中大地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時間。
一場因乾旱險些造成的禍患,被這場大雨衝的煙消雲散。
長安水渠的水肉眼可見的滿了起來。
緊挨着龍首原的渭水發出轟轟的咆哮聲。
喝飽水的大地舒展了開來,開始回饋並滋補着天地萬物。
有人說這是太上皇臨走前的最後一次恩澤蒼生。
雖然顏白不願把君王和雷霆雨露扯到一塊去。
但在此刻顏白也深信這是李二臨走時帶給天下最後的一次福澤。
當水渠的水和水渠的邊沿持平時大雨變成了小雨。
它們從立政殿上的宮瓦上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宮裏的大水缸也趁機積滿了水。
顏白不喜歡聽到哭聲。
有的人實在嚎不出來就不要勉強自己。
那乾嚎聲就像是一張乾淨的紙張上多了一個噁心的墨團。
望着越來越多的文武百官,顏白實在沒有心情再待下去。
揹着手一個人從人羣后離開了亂糟糟的大殿。
李承乾哭暈過去三次。
裴行儉護在皇帝身邊,李厥身上揣着保命藥。
兩個人寸步不離,生怕有什麼意外。
身子纔好點,這一搞得多久才能緩的回來。
小龜呆呆地跪坐在那裏,瞪着迷茫的大眼望着熟悉的阿翁離去。
他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說好的要等我娶親呢?”
“阿翁,我忘了給你說我喜歡的姑娘叫謝慈,不是什麼豪門大院,她只是一個年邁府兵的女兒……”
“她在家裏是老大,還有一個妹妹
謝伯父想要一個兒子
他很喜歡我,總是偷偷的把藏在米缸的紅糖塞給我。”
“家裏說十八歲娶親最好,所以我就等着,等着給你一個驚喜
拜祖的時候我準備拉着她第一個給您叩頭……”
小龜喃喃的說着他沒來得及告訴阿翁的一切!
在他心裏,阿翁不是一個帝王,而是一個慈祥的老者。
和小龜一樣,李氏族人悲傷難以自制。
鬍子拉碴的李晦進宮了,開始着手國喪事宜。
遠在長安的仙遊樓觀學後山的衆人卻緊張又期待着。
薛醜掐着手指走來走去,顯得極爲焦躁。
“準備好了沒?”
“好了!”
寇夫子說罷,就舉起了手中的一根胳膊粗細的大黑管子。
曾經猛獸般強壯的男人,如今頭上那個也是點點銀光。
薛醜看了一眼黑大罐子。
管子前段是一根光滑的銅管,中段部分有微微的鼓脹,像突起的竹節。
在後半段手柄位置有一個小孔,孔上耷拉着一根細細的火線。
“寇校尉,要不我來吧,我年輕,胳膊有力量!”
寇夫子望着說話的鹿入林眯起了眼,冷笑道:
“老子在泉州殺人的時候,你小子還只是東宮的一護衛。
怎麼,翅膀硬了,滿身油味的你現在開始支使我了?”
鹿入林笑道:“後浪推前浪,你老了!
我才四十出頭,正值當年,老子現在一夜到天明,你起幾次夜?”
“我就比你大五歲而已!”
“老子在西域帳前攢有賊頭一百七二顆,你有幾顆?”
“老子在泉州熬糖數萬斤,爲國攢國帛數百萬,陛下都說好樣的。”
說着,寇夫子眯起了眼:“雨停了,一會兒後山見你敢不敢?”
鹿入林冷哼一聲:“誰不去誰是孫子。”
“好!”
薛醜見這兩人又開始吵了起來有些頭疼。
他算是發現了,凡是跟着陛下從東宮走出來的那一批人話不是一般的多。
李崇義、鹿入林、王鶴年,這些人都很愛說。
一說起來就沒完,光說不算,說着說着還要動手。
說他們是皇帝身邊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樓觀學的刺頭。
就因爲這些人,在薛醜的眼裏。
他認爲凡是陛下身邊出來的人嘴巴好像都愛說。
鹿入林和寇夫子兩人不是故意吵,而是這份機會實在難得。
旁邊就有拿筆桿子的,今日之事一定會呈在陛下案前。
今日之事只要成功,青史留名!
別說兩人爭了,邊上的衆人也都目光炙熱。
如果不是看這兩人官高一級早都吵起來了。
就是死,這機會也不能讓。
第一和第二區別可大了。
在樓觀學,在國子學,在每年的春闈中,大家都是隻記住第一的名字。
誰還去記第二名姓甚名誰!
樓觀學的二師兄也很厲害,就比大師兄差一點,可爲什麼只有大師兄呢?
“再吵我來!”
隨着薛醜不耐煩的話傳開,所有人知道已經不用爭了。
眼前的這位雖然話不多,但地位實在太高了。
走到哪裏,護衛跟到哪兒。
“點火!”
“喏!”
寇夫子吹了一口火摺子,火光點燃了引線。
三息,“噗”的巨響,胳膊粗細的黑管子前迸發出火光,隨後冒出大量的黑煙。
在轟鳴中寇夫子踉蹌的往後退了五步才止住身形。
然後不停的用手扇着風,還不停的咳嗽。
擡起頭……
他的那一張臉比崑崙奴還黑。
他咳嗽時候噴出來的氣都是黑色的,過肺了。
所有人立刻朝着三十步外衝了過去,一個穿着光明鎧的倭奴人被擡了過來。
卸掉護甲,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倭奴人像是被戰馬踩踏了一樣,瞎了一隻眼,頭部,肩,胸不停的往外滲血。
身上有近二十多個窟窿!
“報告數據!”
“三層甲全破!”
“火藥當量沒有問題!”
寇夫子大聲道:“鋼管內壁光滑,無裂痕,沒有問題!”
薛醜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了一眼鹿入林,然後快步離去。
流水作業,每個人只負責自己的部分,防止絕密泄漏。
薛醜是掌握數據的終端。
他是不可能說結果的!
鹿入林知道薛醜最後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走上前,照着地上人的心窩處輕輕一腳,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幾個黑衣人跑來,擡着亂糟糟的屍體就往深山裏跑。
關於倭奴人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們。
大唐長安沒有倭奴人。
倭奴人都在登州修碼頭。
走在路上的鹿入林腦海裏卻依然在回想着光明鎧上的窟窿。
三十步外直接破三層甲,一旦普及,一旦邊軍裝備上……
“騎兵的時代要落幕了麼?”
所有人都閉嘴不言的離去,這裏的一切不能說。
寇夫子甩了甩髮麻的胳膊,揉着脹痛的肩膀嘰裏咕嚕道:
“真要命,身子都要散架了。”
“這也太慢了,又是火摺子又是瞄準,還死沉死沉的,有這功夫,我摺疊弩最少都射殺三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