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作者:絕世小白蓮
不過,無人知曉他的痛苦煩惱,少年掩藏心事的本領很高,在外人看來,他一直是個開朗熱情,聰明又好學的年輕水手,長得還格外清秀好看。

  文掌櫃似乎非常器重他,他對外一視同仁,私下裏卻常常與莘晏交談,傳授給他不少經驗,有航船技巧,也有對敵策略。

  文掌櫃手下有一名大副,名叫南璽,與他有將近二十年的交情,算得上過命的朋友。

  南璽生得瘦骨嶙峋,個子極高,遠看像是一根竹筍。他的裝扮十分獨特,耳上總是掛着兩個沉重的金耳環,衣服又偏愛紫色,臉上有一道傷疤從太陽穴一直蔓延到下巴頜,毀壞了原本俊秀的容貌。

  莘晏每次看見他,心裏都會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南璽在莘晏面前表現得十分熱情,第一次見他便拍着他的肩膀道,“久聞大名啊莘小公子,我時常聽船長說起你,他對你讚不絕口,說自己後繼有人了,像你這樣的後起之秀可謂百年難得一見,往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一定傾囊相助!”

  莘晏對剛見面就過分熱情的人始終心懷戒備,只客套了幾句便託辭離去。

  他纔不信一個無親無故的陌生人會對他傾囊相助……

  果不其然,一個月後,莘晏試探着向他借觀一張輿圖,輿圖繪製的是璇璣海北面三座孤島的地形,此圖在七沙島的市面上十分稀有,但也算不上機密。

  南璽雖然沒有拒絕,卻千方百計地找藉口推脫,什麼“我的輿圖太多,記不清放哪兒了,讓我找找!”“哎,我想起來三個月前借給一個手下了,他一直沒還我!”“唉呀,我出門時忘帶了,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差!”

  莘晏心領神會,別說傾囊相助了,這位大副是一毛不拔的。

  後來又有一回,南璽撞見他坐在後院裏翻閱着一冊古籍,上頭畫着各式各樣的船隻構造,於是走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咧嘴笑道,“莘小公子,你年紀輕輕應該多出去玩樂,總是埋頭苦學多無趣,將來要後悔浪費了青春,這些造船的活計不用明白,你又不是下等水工,將來學會發號施令就行,像我一樣當大副,或者乾脆當船長,自然有人替你幹活!”

  莘晏明白他意在消磨自己的意志,於是作出天真呆傻的樣子,撓着頭呵呵傻笑了幾聲,“我生來就不聰明,爹孃常罵我蠢笨,詩詞書畫,一無所長,私塾先生都懶得理我,將來我能做個下等水工就不錯了,哪裏當得了大副船長?哎喲,天快黑了,一會兒還要上工,我先回去準備準備,說不定晚上又有架要打!”

  少年一臉的天真興奮,起身蹦跳着走開,以免跟他獨處,浪費時間。

  整整六個月,莘晏都只是在船上做一名不起眼的普通水手,文掌櫃對他的栽培始終處於暗中,而非開誠佈公,直到第七個月,他纔得到了嶄露頭角的機會。

  那是一次夜間偷襲,對方是一艘戰艦。

  距離七沙島三十里,有一座名爲瑰令嶼的小島,由於靠近繁華的大陸,時常受大國戰艦騷擾。

  那艘戰船每每路過瑰令嶼,總要濫施權威,不但派人上島搜刮米糧牛馬,有時甚至會有軍士奸宿民女,瑰令嶼上人人自危,島官更是苦惱不已,乾脆與海寇勾結。

  當天夜裏,原本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他們披星戴月,悄無聲息地駛向瑰令嶼,那艘戰艦剛剛入港,便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本以爲可以滿載而歸,誰料這竟是個圈套!

  他們殺得正歡,斜刺裏突然又冒出了兩艘埋伏已久的戰船,船上立滿了被堅執銳的將士,燃燒的箭矢蓄勢待發,火光將海水照得通紅。

  海寇的船上立刻響起了三聲笛音示警,文掌櫃當機立斷,下令撤退。

  然而這些戰船哪裏肯依?

  他們都是有備而來,今晚打定主意要立功,於是不依不饒,從三個方向圍攏上來,水師拉弓放箭,展開一輪急攻。

  好在此時風向對海寇有利,文掌櫃立在船頭,指揮若定,木工依照命令砍斷了拉錨的繩索,鼓起風帆,藉助從島上吹來的強勁風力,改變航向,衝出港外。

  當他們堪堪突破重圍,以爲可以駛向平靜的海域時,前方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了一艘三桅帆船直直向他們撞來,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文掌櫃大聲命令舵手向右打滿,緊急轉向,身爲船長,他自始至終都立在船頭,有條不紊地下指令。

  那時狂風怒號,白浪掀天,莘晏站在桅杆下緊緊牽拉住控帆的繩索,火箭嗖嗖地從他頭頂飛過,他望着船頭堅定不移的人影,心裏暗暗欽佩。

  就在帆船緊急轉向時,後方的三艘戰艦再次追了上來。

  風越來越大,船隻轉向變得愈發困難,帆船遭到了前後夾攻,將士們瘋狂地向賊船放箭,重重火力下,船上的海寇已有了不少傷亡。

  一艘戰艦越追越近,他們拋出鐵索勾住了莘晏身後的舷牆,眼看着就要接舷登船。

  帆船受阻停滯不前,莘晏顧不得其他,當即抽出背上的利斧,跳到弦牆上,使勁砍斷了勾舷的鐵索。

  船身劇烈搖晃,他一個不穩從舷牆上摔了下來,一直滾到了船頭。

  帆船擺脫了鐵索,眼看着就要突破重圍,然而意外再次突發,一支流矢飛來,不偏不倚射中了舵手的腦袋!

  這是一個兇險的位置,最容易成爲敵人的目標。

  莘晏摔得頭暈目眩,他剛從甲板上站起來,便聽見‘咚’得一聲響,中箭的舵手撲倒在地,鮮血橫流。

  “把住舵!”文掌櫃在船頭大喊。

  失去控制的航舵開始瘋狂打轉,這班海寇傷亡慘重,甲板上已空無一人。

  莘晏來不及多想,猛撲過去抓住了狂轉的輪輻,此時他寧可被亂箭射死,也絕不要做官軍的俘虜。

  少年快速將舵輪打回了原來的方向,根據文掌櫃的指令,總算控制住了局面。幸好他從前在漁船上有過掌舵的經驗,不然今晚就要葬身魚腹了。

  一場逃亡險象環生,海寇們最終還是擺脫了官軍的追擊,宛如離弦之箭一般衝破了重圍,復又平緩地行駛在無垠的海面上。

  經此一役,文掌櫃對這少年人愈發喜愛,再有出海的機會必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指導。

  有一天夜裏,賭坊里正熱鬧鼎沸,文掌櫃將莘晏叫到了後院,與他推誠相見起來。

  “我膝下無子,夫人又不幸早逝,身邊只有一個女兒文珍珍,珍珍性子柔雅文靜,對於燒殺搶掠一無所知。我老了,一直想找個接班人,但身邊始終沒有合適的人選,那些經驗老到的年紀都太大,聰明年輕的又趨於浮躁,不夠冷靜,唯獨你有成才的潛質。”

  莘晏略微遲疑,“文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接您的班?”

  “不錯,”文掌櫃微微笑道,“讚賞的話我不多說,你天性聰敏,對自己的優勢想必心知肚明,往後好好跟着我學,將來我的一切都會是你的。”

  “承蒙先生擡愛,我一定勤學苦練,不負先生期望。”少年笑道,此事值得高興,他有意在面上多表現出了三分喜悅,但目光仍是警醒的。

  文掌櫃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如果莘晏此時一反常態,顯得喜出望外,或者流露出勃勃野心,他反而會有所顧慮。

  “不過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莘晏忽然話鋒一轉。

  “何事?”

  “聽說南大副隨你出海二十年有餘,他如今剛過四十,正值盛年,文先生爲何不找他接班?反而找我一個初出茅廬的水手?”

  文掌櫃低頭笑了笑,表情幽深莫測,“南璽接不了我的班。”

  “爲何?”

  “有些人你見他第一面就知道值得託付,而有些人你即便跟他有二十年的交情,也不會覺得他可靠。”

  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原本不想提,但思來想去還是該讓你知道,”文掌櫃面容端肅,“別去招惹珍珍,我近來發現她時常偷偷看你,我不想讓她嫁給水賊,走上她母親的老路,如果她找你說話,你別理她。”

  莘晏立刻一口應承了下來,他寄人籬下,原本出於禮節,不敢對主人的女兒太過冷淡,而現在有了藉口,他樂得自在。

  文珍珍生得不算美貌,卻也算清秀順眼,她個性沉默安靜,舉手投足間頗有良閨風範,文掌櫃對獨女看管極嚴,她長年禁足於後院,幾乎遇不到同齡的朋友。

  平時來家中做客的大多是叔叔爺爺輩的人,莘晏的出現令文珍珍眼前一亮,她的確有偷偷看他,畢竟少年都麗,誰不愛多看幾眼?可惜莘晏始終對她冷淡客氣,久而久之,她也就知難而退,不似薛宛香那般越挫越勇。

  轉眼,莘晏就在七沙島上度過了十八個月。

  他記不清自己出了多少回海,參與了多少次船上械鬥,少年聰穎好學,進步神速,只要有機會,不管多麼危險,都會隨人上船,久而久之,他應對海上的風險危機已然得心應手。

  偶有閒暇,他還是熱愛獨處,常常一個人立在海邊的礁石上,呆呆注視着遠方。

  薛家千金已經不似最初那樣對他殷勤備至了,她頻遭冷遇,只覺一腔熱情餵了石頭,可心底卻不知爲何,總是堅信莘晏是喜歡她的,只是出於某些原因無法承認。畢竟,她生得姣美絕倫,怎麼可能有男人對她無動於衷?

  薛宛香開始跟不同的少年交好,意在挑引莘晏的妒火,每次找到一個新的玩伴,便要帶着他在莘晏跟前炫耀一番。

  莘晏獨自在海邊出神時,常看見薛宛香與一些豔服公子策馬從岸堤上經過,馬兒的鈴鐺聲洋洋悅耳,他循聲望去,只見薛宛香塗脂抹粉,盛裝打扮,故意大聲與人談笑,她年方二八,嬌豔的面容還殘留着稚氣,雖然美麗,卻與濃豔的妝容極不相協。

  莘晏望着她笑,眼裏帶着譏誚之意。

  薛宛香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心中得意:很好,他在嘲諷我,他一定是喫醋了!

  “駕!”少女頓時精神大振,她揚鞭揮馬,無比歡欣地跑遠了。

  莘晏望着她搽脂抹粉的臉,忽然想起從前在天水城發生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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