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

作者:未知
“揭穿申九身份”的那一場戲, 劇本進行的修改就是讓巳五與申九的那場對峙變得合情合理, 折騰了幾遍, 池遲連柳亭心瞳孔的樣子都記住了, 這場戲纔算是過了, 其間各種凹造型各種營造氛圍, 鼓風機、精緻打光都用上了。 看着最後的成品, 池遲表示自己並不想知道杜安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唐未遠在旁邊嘿嘿地傻笑,顯然也發現了杜大導演的小心思。 “這個情敵給我的壓力好大啊。” 他笑着對池遲說,柳亭心從旁邊若無其事地拽走了池遲去準備下一場戲, 連個眼神都沒給唐未遠。唐未遠摸了摸鼻子並沒有把柳亭心的態度放在心上,柳大影后從來是不理人的,和藹可親懂得跟演員交流的柳亭心從來只存在於她朋友面前以及別人的想象中。 池遲和柳亭心下一場戲就是所謂的“共浴”。 柳亭心從來在電影裏都是熟女路線, 裸背出鏡都不是一次兩次了, 當然不把這種穿着紗衣泡在水裏的“共浴”放在心上。池遲看見自己在水裏是穿着衣服的也沒覺得怎樣,但是陳方堅決要求杜安清場, 她的理由很直接, 池遲還未成年, 現在的話題度又高, 如果曝光了這種場景下私拍的照片是極不利於她的個人形象的。 在這種事情上杜安從來沒什麼好糾結的, 很快就答應了。 清場工作在池遲化妝換衣服的時候就徹底完成了,她和柳亭心走出來的時候, 外面只有寥寥必備的工作人員。 水池只有一米一的深度,以池遲和柳亭心都在一米七以上的身高來看, 她倆的後背有一部分都直接在水面上, 一會兒開拍的時候,池遲的腿在水下是彎着的。 杜安老爺子顯然興致勃勃,他直接趴在水池邊上,教池遲如何擺出他想要的姿勢。 “再往下一點,對……” 池遲的腦海中杜安想要的畫面場景已經構築成型,這場戲的畫面精緻程度堪比整個電影裏的幾場重頭戲,事實上臺詞根本沒變,只是申九和巳五說話的地方從巳五家的院子變成了浴室。 整個戲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更不一樣的是杜安爲這場戲所做的準備,他在劇本之外加了一條微妙的線。 “申九和巳五之間是非常矛盾的,他們可以互相信任,又要互相提防。申九對巳五的防備是出於殺手的本能,巳五……你想想我昨天給你的資料。” 他一說,池遲立刻記起自己收到的那篇八百字小作文,小作文是出自杜老爺子的親筆,內容算是介紹了申九和巳五之間的愛恨情仇。 巳五本該是辰五,但是辰字在生肖裏對應的是龍,他們的主人討厭龍,就讓辰五變成了巳五,巳六是她的親生妹妹。 在曾經的一次暗殺行動裏,申九救過巳五的命。也是在同一次的行動中,申九親手殺了被敵人抓住的巳六。 所以巳五對申九的態度複雜多變,感激着也恨着,信任着也憎惡着。 這些感情糾結在一起,在時間的催化之下讓巳五對申九產生了微妙的“欲`望”,這種欲`望包含了肉`欲和心理上的佔有慾。 八百字小作文的狗血程度讓池遲歎爲觀止,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和杜老爺子之間思維上的差距,身爲應該極有創造性的演員,自己的腦洞在“某些方面”真是太保守了。 “我不會改動劇本的結構拓展你們之間關係的廣度,但是我們可以努力發掘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深度嘛。” 杜老爺子帶着一貫的慈祥笑容,全然不在乎別人看他的越發詭異的眼神。 深度這兩個字,放在這個浴室環境裏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呢。 …… 水池裏蒸汽繚繞,池遲光裸的肩膀露在外面,灰白色的紗衣裹在她的身上,薄紗已經被水浸透了,半是粘連在她的手臂上,半是漂浮於水上。 杜安終於滿意了整個場景的視覺效果,才喊了開始。 申九從水中站了起來,勁瘦的手臂從紗衣裏伸出來,有力的手指抓住綁縛住頭髮的髮帶,輕輕一往上一拉,黑色的長髮在陡然間傾瀉而下。 頭髮甩開的弧度彷彿帶着來自申九靈魂深處的那點肆意,髮梢簌簌落在她斑駁的後背上,蓋住了那些縱橫層疊的傷疤。 她的神色舒展,麥色的臉龐帶了一點紅暈,在這時候,人們纔會恍然意識到,她是個年輕的、普遍意義中的女人,雖然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性別特徵關係不大。 在她的身後,一隻帶着素白手套的手撩開了她的髮絲。 “殺了主人之後,你再沒有受傷。”包裹着手套的手指從申九的背上傷痕緩緩劃過,巳五緩緩靠近申九,把自己的身體輕輕貼在她的背上,“索性把傷疤都去了,留在這和我一起隱居?” 申九雙眼微闔,溫熱的水讓她有些微的放鬆,在巳五貼上來之後,這些放鬆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從她臉部肌肉的輕動裏,從她神色細不可查的變化裏,那些在水汽浮動中隱隱的生動,從水中來,到水中去。 她看不見身後女人的表情渴盼到狂熱,又剋制到了極致,那手在撫上她的肌膚之前都有輕微的顫動。 “無趣。”申九這樣回答巳五,也是對巳五如今婦科大夫生活的評價。 “那什麼是有趣的?天下多少人在找你,他們都想用你殺人,這就是有趣麼?” 一邊說着,巳五抓起申九的頭髮,輕嗅着其中的氣息。 申九猛然轉頭看向巳五,眼中是異樣的閃亮,帶着血的恨,帶着劍的影: “勉強,算得上有趣。” 年輕的女人仰起頭,卻低垂着眉眼,殺意在瞬間的爆發之後又被收回。她彷彿瞬間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脣角輕輕地勾起,表情在一瞬間竟然變得有點天真。 隔着手套,身着紅紗的巳五感覺到了申九的髮絲從自己的指間滑落,她的神色怔忪,不知道是失落於那些逃離的長髮,還是失落於此時申九的表情——自己從前從未見到過。 申九這個人,自己從來看不懂她。 “英王的手下一直在找你……” 英王在找的人又何止是申九一個,孫相爺德高望重一心爲公,懷有不臣之心的英王不敢明着對付他只能網羅天下殺手。 孫相爺的身邊自然有無數正道高手保護,想要一擊得中,英王能找的最佳人選就是申九。 “待他們找來了再說。” 申九收斂了一下身上的薄紗,露出了她手中一直握着的短劍。 她自己是天下間最快的劍,所有人都以爲能把她掌握在手裏。 那就儘管試試吧。 什麼性別的特質,什麼泡澡的享受,這些東西之於她都是過眼雲煙,在露出劍的那一刻,她又變成了那把劍。 “cut!” 杜安蹲在水池邊笑眯眯地說:“不錯,我們多來幾遍……” 池遲和柳亭心在水裏泡了五個小時才完成了整場戲的拍攝,杜安根本是一幀一幀的跟她們要着情感的表達,到了最後拍完,柳亭心在水裏都站不穩了,是被她的助理拖回到岸上的,池遲剛好穿上了浴袍過去幫忙,看見了柳亭心的表情不太好。 “怎麼了?” “有點累。” 柳大影后隨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毫不在意地說着,她的助理給她披上了毯子扶進了化妝間。 …… 池遲過着與世隔絕的拍攝生活,新任池遲經紀人的竇寶佳算得上是焦頭爛額。 一個封爍已經成了所有人趨之若鶩的寵兒,每次在機場出現,自發接機的粉絲都有幾百人,外國奢侈品品牌和國內廣告鋪設力度最廣的品牌都紛紛找上門來求合作。 與封爍的商業價值相比,池遲的略顯遜色,也只是略顯而已,兩個輕奢女裝、幾個高檔化妝品都有合作的訴求,已經是很多拍了多年電視劇的女明星們可望而不可及的了。與少而精的代言相比,池遲電影和電視劇的邀約多到令人髮指,就連瑞欣那個不怎麼靠譜的老闆都在開會的時候提過可不可以大價錢請池遲來封爍的電視劇裏客串一把,或者讓她給封爍新劇主題曲的mv當女主角。 整個娛樂圈裏,幾乎所有人都在問池遲在做什麼,她是下部戲是什麼,她會上綜藝節目麼,她的第一個代言會是什麼,她和封爍到底是什麼關係…… 人們談論着她,尋找着她,把她當做了一個尚未被開發的金礦。 恍惚想到當初自己用電視劇女二來調戲那個小姑娘,如今風水輪流轉,都成了別人去求她,竇寶佳真是頭疼又快樂着。 關於池遲的商業代言,竇寶佳一點都不着急,一個sd的影后不過是開始,後面的金鴿子、金椰子、聖羅丹金蝴蝶隨便抱回來一個,再加上大高盧的影后提名甚至拿獎,都能讓池遲被高端品牌們競相追逐,現在這點中高端品牌對池遲這個潛力股發展路線的試探,竇寶佳還真沒放在眼裏。 關於池遲的資料,竇寶佳都是私下看的,現在她的當務之急,是解決……她和封爍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一個沒有女朋友的男偶像和一個有女朋友的男偶像之間商業價值的差距是以百倍計算的,你現在讓封爍跟楊菲兒炒緋聞,就是在殺下金蛋的雞。” 翹着二郎腿坐在李齊的面前,旁邊楊菲兒的經紀人和假裝自己打醬油的付誠文她連個眼神都欠奉。 李齊搓了搓自己的手,他也覺得應該讓封爍的“女朋友”更有價值一點,但是架不住楊菲兒這裏出了問題啊,好歹是瑞欣的一姐,楊菲兒的事情如果不能遮掩過去,那也是有損公司形象的。 “楊菲兒這也是沒辦法了,陳先生那邊的意思是給她炒個大緋聞,防止照片真的沒刪乾淨。” 所謂的陳先生就是楊菲兒真正的“男朋友”,有錢有勢的大老闆,自從李齊的父親去世之後,楊菲兒的每部片子他都有投資,在李齊看來,投資人的要求自己應該儘量滿足。 “呵,陳匡他投資瑞欣的電視劇是爲了楊菲兒麼?明明是看見整個瑞欣的電視劇都被《飛仙一劍》帶火了,他不是也想投封爍的劇,難道他還是封爍的金主?你們是金主包養的小說看多了吧?說到底他的投資就是爲了錢,現在整個瑞欣都在上升階段,我們缺什麼也不缺捧着錢來找我們的人。” 竇寶佳穿着西褲的腿直接撩到了李齊的寫字檯上,鞋底正對着站在李齊後面的付誠文。 “如果真要炒緋聞,就炒辛陽和楊菲兒吧,正好他最近蹦着高找熱度,前幾天不是還藉着封爍的名義去給某個房地產站臺麼?穿着跟別人一模一樣的衣服就以爲自己能跟別人一樣火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 一個不太像女人的女人,聲音不大,聲調也不急,生生壓得整個房間裏的三個大男人無話可說。 這就是因爲她的底氣壯,她有封爍在手,根本不在乎別的魑魅魍魎。 封爍是什麼,是明星,是品牌,是錢! 錢,纔是娛樂圈裏唯一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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