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總有人倒黴 作者:未知 第一七二章總有人倒黴 見阿嬌要見宋喬更加容易,因爲在很多時候,大漢百官已經把阿嬌當做是與皇帝並肩的君,而不是一個女人。 臣子見君,只需要遵守下尊卑的禮儀好,其它並無硬性要求。 宋喬不同了,她是雲氏的大婦,士大夫們想見她,過程要麻煩的多。 不像蘇稚,紅袖,卓姬,見她們幾乎沒有什麼禁忌。 加宋喬平日裏只去新建的雲氏醫館坐診,給婦人們看病,基本不出門。 這讓宋喬的存在感很低,可是呢,在勳貴羣,並無一人敢忘記宋喬的存在。 一個給家主生了長子的大婦,不但是雲氏這一代的女主人,還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雲氏下一代的時候,還是當家人。 人過了七十之後,基本百無禁忌了,董仲舒自然也在此列。 拜帖送去三天了,雲氏謁者送來了回帖,這時候,董仲舒才能前往雲氏拜會宋喬。 這是下位者對位者該有的禮儀。 董仲舒雖然名滿天下,在官職,他與雲琅差了整整兩個等級。 宋喬見董仲舒的時候,是雲哲出門迎接的,儘管雲哲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白鬍子老頭,他還是在謁者的幫助下完成了所有的迎賓禮儀。 張安世陪同董仲舒來到雲氏庭,在這裏他見到了被僕婦丫鬟們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的宋喬。 “雲氏宋喬見過先生! 見先生身體康健,妾身不勝歡喜。” 宋喬微微一禮,把這場會面定性爲私人會面,而非觀場正是接待。 董仲舒笑呵呵的道:“儒門大會與夫人一別,已然兩載,老夫早已垂垂老矣,夫人卻與昔日一般無二,可喜可賀!” 宋喬微笑道:“兩相安,便是人間樂事,兩廂奉茶,容我與先生敘談。” 董仲舒見雲氏並未用他家慣用的桌椅佈置席面,而是沿用了矮几,便欣然入席。 他對雲氏的高腳桌椅並無好感,當初居住在雲氏的時候,曾經對雲琅抱怨過此事,認爲,這種高腳桌椅雖然好用一些,卻壞了禮儀。 跟婦人說閒話顯得輕佻,董仲舒在坐定之後便直接道:“老夫此次前來,一來是爲了敘舊,二來,便是爲了雲氏工坊開工一事。 不知此事,少君能否做主?” 宋喬笑道:“我夫君遠征塞,我孩兒年紀尚幼,家無有長輩,但凡是家事,自然是由宋喬一言而決!” “既然如此,錢莊一事能否此作罷?” 宋喬細長的眉毛微微挑動一下,沉吟片刻道:“雲氏並無錢莊!” 董仲舒嘆口氣道:“雲侯如今正在塞與匈奴決戰,要以五萬兵馬對陣匈奴百二十萬人,少君可否想過此戰的艱難?” 宋喬冷聲道:“我夫君以身許國,生死存亡早拋諸腦後,臨別時,又有訣別書贈與妾身,聲言此去西域九死一生,若能生還,則萬事可期,若是戰死西域,也無怨無悔。 軍國大事,歷來是男子爭雄之地,豈是妾身一介婦人可以置喙的。 我夫君若是平安歸來,是我莫大的福分,若戰死疆場,妾身自然會瑾守家門,撫育兒女,靜待兒女成長起來,延續雲氏血脈,光宗耀祖。 先生與我一介婦人談論戰陣之事,未免有問道於盲之嫌。“ 董仲舒見宋喬話語冷淡,便知道此次會談不可能出什麼成果了,看着坐在他對面的雲哲道:“少主人今年四歲了吧?” 雲哲奶聲奶氣的道:“我差點五歲了。” 董仲舒笑道:“再過十年,又是一位少年俊彥,不知少君對少主的將來可有什麼打算?” 見董仲舒不再說錢莊的事情了,改說家常了,臉便有了笑意,連忙道:“不知先生可有什麼好的教子方略?” 董仲舒笑道:“雲氏幼學,天下聞名,在開啓幼童靈竅一道,哪裏會有云氏幼學更好的手段呢。 老夫家尚有無知小兒輩,可否進入雲氏幼學進學?” 宋喬笑道:“先生說笑了……” 董仲舒正色道:“並無說笑之意,乃是老夫由衷之言,不知少君準允否?” 宋喬皺眉道:“若是董氏旁支,來到雲氏幼學……” 董仲舒連連擺手道:“自然是我董氏正朔。” 宋喬肩膀董仲舒說的懇切,便點頭道:“歡迎之至。” 董仲舒大笑道:“如此,便一言爲定!” 宋喬起身施禮道:“這是先生看得起我雲氏。” 目的已經達到,董仲舒自然不願意久留,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卻聽見坐在雲哲下首的張安世陰惻惻的道:“惹下天大的事端,想要全身而退,桑弘羊未免自視太高了吧?” 董仲舒認真的看着張安世道:“此事微妙之處在於,陛下未曾插手。” 張安世冷笑道:“這一次錢莊僥倖脫逃,下一次未必會這麼幸運。 如果做惡之人不受懲罰,一次戕害不成,自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於第四次…… 這世間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前日防賊的道理。” 董仲舒嘿嘿笑道:“錯在太子府門禁不言!” 張安世拱手道:“可曾形成決議?” 董仲舒笑道:“郭舍人!” 張安世長出一口氣道:“靜候佳音!” 董仲舒站起身,俯視着依舊跪坐在地的張安世道:“這世已經沒有了讓天子忌憚的事物,這是你雲氏造成的過錯。 皇權可以強大,皇帝本身不能太強大,這是一個大道理,是你雲氏這些年來一直在資助皇帝的野心,讓他可以藐視這世所有的存在。 事已至此,我們只能讓皇帝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的如日天,讓所有人都在皇帝的權威下瑟瑟發抖。 這同樣也是一個大道理。 我希望你能明白!” 董仲舒把話說完,朝宋喬施禮後離開了雲氏。 張安世帶着雲哲送別了董仲舒之後回來了。 再進庭的時候,屋子裏已經坐滿了雲氏家臣。 平叟嘆口氣道:“水勢太大堵無可堵,便只有疏通水道,讓他平安的流淌進大海。 這確實是一個大道理!” 張安世冷笑道:“師傅說過,民義如彈簧,壓得越緊,反彈的越是厲害。 陛下是一個千斤重錘,在這枚重錘的壓力下,彈簧不妨收縮的緊一些。 等陛下這枚重錘離去,彈簧自然會伸直。 到時候沒了陛下這道重錘施壓,劉氏子孫將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畢竟,陛下施加給勳貴門閥的壓力,終究是要釋放在劉氏子孫的頭。” 平遮道:“此次董仲舒犧牲自家嫡系子侄,也要幫助桑弘羊度過難關,他們之間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張安世道:“這個犧牲在董仲舒眼算不得嚴重,畢竟,我西北理工的學問,也是儒家的正門學問,你們覺得他是在犧牲,在我看來,他準備往我們家摻沙子了。” 紅袖悠悠的道:“只要十歲以下的,只要他敢把孩子送進我雲氏,我有把握讓這孩子變成我雲氏門徒。” 連捷嘿嘿笑道:“太子府又要多事了,有時候真的弄不明白,堂堂的東宮難道一個可堪重用的人都沒有嗎? 郭舍人當初在宮優伶排位,尚不如我,怎麼能在太子的殿堂大放厥詞,而太子的那些賓客,居然能信了郭舍人的鬼話,且如人所願的將錢莊無錢的消息自動傳播出去。 難道那些人不知曉,這些年以來,經營錢莊的子錢家們早不是單純的子錢家了。 每一家子錢家的背後都臥着一頭猛虎。 不論錢莊有沒有錢,關太子府屁事,如果太子當場囚禁郭舍人,將他交給皇后發落,太子能收穫好大的情面。 這樣毫無意義的散播出去,太子不擔心給自己招來很多怨恨嗎? 現在好了,明明事情是桑弘羊做的,人們最恨的卻是太子與郭舍人,何苦來哉?” 張安世笑道:“太子殿下有陛下眼高於頂的做派,卻沒有陛下胸自有溝壑的城府。 陛下看不起子錢家,是因爲陛下把對百姓的承諾看的錢莊重要,間有這樣的取捨算不得錯。 至於太子,他只是單純的看不起子錢家,他身邊的那些來自山東的儒生們,同樣也看不起子錢家。 師傅說一個人的立場往往是看屁股,而不是看腦袋。 山東儒生跟商賈一個桌子喫飯都會引爲恥大辱,更不要說在他們眼商賈還要次一等的子錢家了。” 平叟捋着頜下不多的鼠須道:“子錢家與開賭場的以及奴隸販子是一類人。 即便是給太子立下大功的郭解,如今在太子府裏的日子也不好過,經常被人斥責爲‘食屍鬼’。 宋喬見衆人都說的差不多了,輕咳一聲道:“受我雲氏控制的各個作坊,該如何做事?” 平叟拱手道:“啓稟少君,老夫以爲,以全力完成現有的長門宮訂單爲,一刻都不得遷延。 只要我雲氏在日夜趕工製作東西成,至於做好的東西去了哪裏,去了誰的手裏,大可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