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二章 清白证明

作者:斯蒂芬·金
啊,曾经我远离忧虑,

  现在我的爱情也已远去

  我的心充满悲伤。

  也许這首歌不太适合在這样的晚上吟唱,但其实她对自己脑子裡想什么和要什么并不太在意;一贯如此。她很害怕身处月光下,因为据說狼人会在有月亮的夜晚出沒,她很害怕去赴這個约会,特别是想到這個约会意味着什么时。当她走出罕布雷,上了伟大之路时,她的内心要求她必须跑步前进,于是她跑了起来——在吻月之下奔跑着,裙子掀到了膝盖以上,像小马一样呼呼喘着,影子也在身旁同她一起奔跑。她跑了大约有一英裡多,直到浑身肌肉酸痛,吸到嗓子裡的空气感觉就像是热乎乎的甜饮料。当她来到一條通往巫婆小屋的上坡路时,她开始唱歌了,因为她的内心要求她這么做。而且,她认为這也不是什么坏主意;至少在唱歌的时候自己心中的郁闷会一扫而空。唱歌在這方面很有好处。

  现在她来到了小路的尽头,一边唱着《无忧之爱》的华彩部分。微弱的光线从敞开的房门透了出来,洒在门廊上,一個渡鸦般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了出来:“小姐,請不要再嚎叫了——我脑子裡现在就像有個鱼钩一样难受!”

  以前所有人都告诉苏珊,她有一付甜美的歌喉,這是遗传自她的祖母,所以现在她马上不做声了,有些沮丧。她站在门廊上,双手交叉放在围裙上。围裙下面她穿的是她第二漂亮的衣服(她只有两件)。衣服裡面,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一只猫——這只可怕动物的多余的两只脚挂在身体两侧,像烤肉叉一样——先出现在门边。它抬头看了看她,仿佛在打量,随后扬起头,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极了人类:轻蔑。它朝她发出咝咝的声音,接着一蹿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嗯,那就祝你晚安吧,苏珊想。

  她来拜访的老女人走进门来。她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珊,一脸不屑,然后就又站回屋裡去了。“进来。麻烦你把门关紧点。你也知道,风总是容易把门刮开的!”

  苏珊踏进屋来。她可不想在這個封闭难闻的小屋裡和那老女人独处,可又别无選擇,犹豫永远都是错误。她爸爸以前就這么說,无论是面对简单的加减法,還是跳谷仓舞面对男孩们不老实的手时。她把门紧紧关上,只听见门啪一下拴上了。

  “你来了。”老女人說,脸上露出了怪异的微笑表示欢迎。甚至胆大的女孩见了這种微笑都会想到小时候听過的故事——關於冬天的故事,裡面有牙齿七零八落的老女人和冒出气泡的大锅,盛满了蟾蜍绿的液体。房间裡火上并沒架着一口大锅(苏珊觉得那火焰也沒什么特别的),但她觉得以前說不定是有锅的,而且最好不要去猜想锅裡面的內容。从苏珊看见蕤冲回小屋,身后還跟着一只畸形猫的那一刻起,她就确信這女人是個真正的女巫,而不是個虚张声势的寻常老妇。就好像是用鼻子闻都能闻出這种事情,就像她能闻到那個老太婆浑身发出的难闻气味一样。

  “是啊,”她笑着說。她尽量想让自己的笑容自然开朗,毫无怯意。“我来了。”

  “你来得蛮早嘛,我的小可爱。呵呵,可是真早啊!”

  “有一半路我是跑着来的。我猜我是着了月亮的魔了。我爸爸就会這么說。”

  老太婆的嘴咧得更开了,這可怕的笑容让苏珊想起了刚死掉還沒来得及下锅的鳗鱼,看上去就好像在咧嘴笑一样。“唉,但是他已经去世了,去世五年了,长着红头发和红胡子的帕特·德尔伽朵,被自己的马夺去了性命,他跌倒在了路尽头的空地,耳朵听到的是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就這样死了!”

  苏珊脸上紧张的微笑消失了,就好像是被一巴掌打掉似的。她只要一听到爸爸的名字就想掉眼泪,這次也不例外。但是她忍住了,沒有让眼泪流下来。她不愿在這個冷血的老女人面前哭。

  “我們快点言归正传吧。”她用很不寻常的干干的嗓音說道。平时她說话都是透着快活,好像随时都会笑出来似的。但她是帕特·德尔伽朵的女儿,她爸爸是本地区最好的牲畜养殖者,她還能很清楚地记得他的脸;要是有必要的话她会变得更加坚强,就像现在一样。那老女人本就不想让她好受,想刺激她,伤害她,要是她看到自己得逞了,就肯定会变本加厉的。

  与此同时,女巫正警觉地看着苏珊,青筋暴露的双手背在身后,那只猫也缠在她的脚踝上。她的眼睛很浑浊,但苏珊一看就明白她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就和猫的眼睛一样,裡面也可能有某种魔法。她感到一种冲动——非常强烈的冲动——要低下头不去看那双眼睛,但她沒有那么做。感到害怕沒关系,但是有时候让别人看出自己害怕就很糟糕了。

  “你在很不礼貌地盯着我看,小姐。”蕤终于說话了。她的微笑也慢慢变成了皱眉,脾气坏坏的。

  “沒有,老妈妈,”苏珊很镇定地回答說。“我只想办完事情然后离开。是眉脊泗的市长和我的姑姑科蒂利亚吩咐我来的。至于我亲爱的父亲,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說他坏话。”

  “我說到做到,”老女人說道。措辞很干脆,但语气却有些低三下四的讨好意味。苏珊对此并不在意;对于蕤来說,這种腔调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好像呼吸一样自然。“我独居已经很长時間了,沒有女主人,只有我一個人,我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說到哪儿是哪儿。”

  “那么有时候最好還是根本别打开话匣子为好。”

  老女人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样子极其丑陋。“還是你自己說话注意一点吧,黄毛丫头,别让舌头烂在嘴巴裡,到时市长想吻你都要三思,免得闻你嘴巴裡的臭气,哎,即便是在這么浪漫的月光下面!”

  苏珊的心中满是痛苦和疑惑。她来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尽快把事情办完,這件事羞于启齿又令人痛苦。现在這老女人带着毫不隐藏的敌意看着她。事情怎么突然变得這么糟呢?還是說只要是跟巫婆打交道就会這样?

  “我們這個头开得可不好,夫人——我們能重新开始么?”苏珊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伸出了手。

  巫婆大吃一惊,但她還是伸出手稍微握了握,满是皱纹的手指碰到了站在面前的花季少女那修剪整齐的手指。那女孩光洁的脸庞光彩照人,一头长发编成发辫垂在身后。尽管只是短短一握,苏珊也要费很大劲才能让自己不要做鬼脸。老女人的手指像死尸的手指一样冰凉,但苏珊以前也领教過這样的手指(“手冷心肠热。”科蒂利亚姑妈常這么說)。真正让她不舒服的是皮肤的质地,那种冷冰冰的肉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的感觉,就好像骨头和肉的主人溺了水,在池塘裡泡了很久似的。

  “不,不,事情是不能重新开始的,”老女人說,“但沒准我們会比开始做得更好。你的朋友市长先生很有势力,我可不想把他得罪了。”

  至少她很诚实,苏珊想,但马上又嘲笑自己的天真。這個女人只有在沒有出路的时候才会变得诚实;让她随心所欲的话,那女人什么样的谎话都会說——天气、庄稼和收割季节的飞鸟。

  “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時間要早,我因为這個才生气的。小姐,你有沒有带什么东西给我啊?我敢肯定你带了!”她的眼睛又开始闪光,但這次不是怒气冲冲的。

  苏珊把手伸向围裙下面(真是愚蠢啊,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来跑腿竟然還系着围裙,但习俗就是這么规定的),向衣袋摸去。那裡有一個布袋,拴在一根绳子上,這样就不容易弄丢了(比如說,被月光下突然奔跑的女孩弄丢)。

  苏珊解开绳子把布袋取出来。她把它放在蕤摊开的手掌上,那手掌苍老得纹理都看不出来了。她很小心,免得再次碰到蕤……尽管這個老女人将会再碰到她,马上就会碰到她。

  “是风声让你颤抖嗎?”蕤问道,但苏珊知道她所有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那個小袋子上面;她的手指正忙着把束绳解开。

  “是啊,是风。”

  “风声是会让人害怕。這是亡灵在风中发出的声音,他们那样叫喊是因为他们悔恨——啊!”

  绳结打开了。她解开绳子,把两個金币抖落在手上。它们外形很不匀称,有点粗糙——已经有好几代人沒有做過這种硬币了——但還是很沉,上面刻的老鹰還是有某种力量的。蕤拿起一個凑到嘴边,张开嘴露出了几只可怕的牙齿,然后咬下去。巫婆看了看金币上留下的浅浅的牙印。她盯着看了好几秒,很入神的样子,然后就用手紧紧把它们盖住了。

  当蕤的注意力被硬币吸引過去的时候,苏珊无意间透過左边敞开的门缝看进去,发现那其实是女巫的卧室。她看见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令人有些不安:床底下发出的光。粉红色的、跳动着的光。這光看上去好像是来自某個盒子,尽管她难以……

  女巫抬起头来,苏珊急忙把目光转向了房间的一角,那裡有一根钩子,钩子上挂着一张装有三四個古怪的白色水果的網。老女人挪了挪身体,身后巨大的影子也笨重地在墙上移动了一下,苏珊突然发现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水果,而是骷髅。她觉得胃中一阵恶心。

  “小姐,這火還得烧得更旺些。去,到房间那头去,抱一捧木头過来。要那些大個的木头,你要是拿不动它们就尽情发牢骚吧。你的個头可不小啊!”

  自从苏珊不再尿床之后,她就停止因为琐事而抱怨了,所以她此时一言不发……尽管她想過要问问蕤是不是每一個给她黄金的人都被邀請去搬木头。实际上,她才不在乎呢;闻過房间裡的臭气之后,外面空气的味道就像是葡萄酒一样。

  她都快要到门口了,突然她的脚踩到了一個热热的东西,那东西還往后缩了一下。只听见猫大叫了一声。苏珊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老女人在她的后面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几乎要窒息,最后苏珊意识到那其实是笑声。

  “可爱的小姑娘,你可要当心姆斯提!它很狡猾!有时候還很淘气!哈!”她接着就走开了,又发出一阵狂笑。

  猫抬头看了看苏珊,耳朵朝后耷拉着,灰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它对着苏珊发出咝咝的声音。苏珊都沒意识到自己不由得也向猫发出了咝咝的声音。就像它轻蔑的眼神一样,姆斯提惊讶的表情也很诡异——這個表情也有点滑稽——诡异得酷似人的表情。它调转头去,逃到蕤的卧室去了,那條分叉的尾巴扬了起来。苏珊打开门,走出去拿木头。她觉得在這裡已经待了一千年了,而且還要再等一千年才能回家。

  空气如她所愿,甜丝丝的,沒准比她预想的還要甜,一時間她就站在门廊上,呼吸新鲜空气,洁净着自己的肺部……還有心灵。

  呼吸五次過后,她开始行动了。她沿着房子的一边走……但好像是走错了方向,因为那裡沒有木堆。只有一個很蹩脚的窗户,有一半被埋在坚硬而毫不可爱的爬行植物裡面了。窗户开在小屋的后部,要是往裡看肯定能看到那老女人的卧室。

  不要朝裡面看,她床下有什么东西和你无关,要是你被她发现……

  她不顾這些警告,還是走向了窗户,朝裡看了看。

  即使蕤朝這個方向看,也不大可能透過厚实的常春藤发现苏珊的脸。而且她并沒有往苏珊的方向看,她跪着,嘴裡咬着那個袋子,往床底下探去。

  她拿出一個盒子,打开盖子,盒盖其实本来就是半开的。柔和的粉红色光洒满了她的脸庞,苏珊简直透不過气来。一時間她眼前似乎是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庞——但除了朝气以外還有一种残忍,那简直就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的脸,脸上写满了要不择手段尝试世上万恶的决心。也许以前老太婆的脸就像是這個女孩的脸。光芒似乎是来自某种玻璃球。

  老女人盯着它看了一会,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幅着迷的样子。她嗫嚅着,好像在对它讲话似的,或许是对着它唱歌;苏珊从市镇上带来的小布袋,袋上的绳子還叼在老太婆的嘴裡,随着她說话而上下摆动。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关上了盒子,把粉色的光线封在了裡面。苏珊发现自己已经很释然——那裡有些东西是她不喜歡的。

  老女人用一只手放在盖子的中央,罩住了银锁,她的指间又出现一道短暂的猩红色光线。這时那個包還吊在她的嘴巴下面。接着她把盒子放到床上,跪下来,开始用双手抚摸床边地下的灰尘。尽管她只是用手掌接触,但地上出现了一道道线,就好像她使用了某种绘图工具。线條的颜色变深了,好像变成了一條條车辙。

  木柴,苏珊!在她意识到你已经花了多少時間之前把木柴拿好!看在你父亲的分上!苏珊一直把裙子拉到腰间——她不想在进屋的时候让老女人看见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或是树叶,也不想回答任何那些污迹可能引起的問題——她匍匐着爬過窗下,只见她那白色的棉内裤在月光下一闪。等到一经過窗户,她就直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赶到小屋的另一边。那裡有一块旧得发霉的兽皮。底下有一堆木头。她拿了六块大木块夹在胳肢窝下面,走回到房子前面。

  她进门时侧着身子,为的是不要弄掉任何一块,那老女人已经回到主室,心绪不宁地看着壁炉,现在裡面只剩下一些灰烬了。束绳袋已经不见踪影。

  “你花了很长時間嘛,小姐。”蕤說。她仍然盯着壁炉,似乎视苏珊为无物……但她的一只脚在裙子肮脏的裙边下轻轻敲着,眉毛拧成了一团。

  苏珊穿過房间,尽量越過抱着的木柴来看路。看见那只猫正悄悄地靠近,好像是要绊倒她,她并不惊讶。“我看见一只蜘蛛,”她說。“我用围裙拍打它赶它走。我讨厌蜘蛛的样子。”

  “你会看见你更讨厌的东西的,很快,”蕤說着咧着嘴,又露出了怪异的半边笑脸。“它会从托林的睡衣裡钻出来,和棍子一样僵硬,和大黄一样红!哈!姑娘,等着瞧吧;天哪,你抱来的木头都够点集市日篝火了。”

  蕤从苏珊的火堆裡拿了两根粗木块,漫不经心地扔进了火堆裡。灰烬从黑暗而微微作响的烟囱管道裡跳了出来。你這個愚蠢的老家伙,你把剩下的火星都弄沒了,现在不得不再生一次火了,苏珊想。接着蕤张开一只手伸进壁炉,喉咙裡挤出一個字,木头就像在油裡面浸過一样烧了起来。

  “把剩下的放到那裡去,”她說着把手指向木盒子。“小姐,别扔得乱七八糟的。”

  什么,你都那么脏了還在乎整洁?苏珊想。她咬了咬内颊的肉,硬是把一個微笑给逼回去了。

  但蕤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当苏珊直起身之后,那老女人脸色阴沉而又心知肚明地看着她。

  “好吧,小姐,我們现在言归正传。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這裡么?”

  “我是应托林的要求来這的,”苏珊重复說了一遍,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答案。她现在害怕了——比她透過窗玻璃看见老太婆对着玻璃球低声吟唱的时候更害怕。“他的老婆已经不能生孩子了。他想要個儿子——”

  “哼,别說那些废话和漂亮话了。他要的是在他手裡捏不烂的奶子和屁股蛋。当然,如果他那把年龄還能有什么作为的话,要是能有個儿子,好,那他就会把孩子给你,让你带在身边一直抚养到上学为止,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這個孩子了。要是個女儿,他会把孩子从你身边带走,把她交给他那個瘸腿的新手下,就近找個牛打滚的水坑把孩子淹死。”

  苏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惊讶至极。

  老女人看见了她的表情,笑了。“你不喜歡听事实吧?沒几個人喜歡,姑娘。你姑妈又聪明又漂亮,她会顺利地跟托林打交道,弄到他的钱。你看到的金子不是我的……要是你不睁大眼睛,也不会是你的!哎!把衣服脱下来吧!”

  我不会脱的,她差点脱口而出,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被赶出小屋(她能做的最好预想就是照原样被赶出去,而不是被变成蜥蜴或者是上蹿下跳的癞蛤蟆)然后放逐到西面去,甚至连来时身上带的两块金币都丢了?那還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已经做出承诺了。最初她是反对的,但当科蒂利亚姑妈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时,她只好屈从了。她一贯都是這样。确实,别无選擇。而当别无選擇的时候,犹豫就是犯错误。

  她掸了一下围裙的前面,上面還沾着一些小树皮屑子,然后就解开围裙脱了下来。

  她把围裙叠好,放在壁炉边的一块脏兮兮的踏脚凳旁边,然后开始解扣子,一直解到腰部。她把裙子从肩膀处摇落,跨了出来。她把裙子叠好放在围裙的上面,尽量不要让自己太在乎库斯的蕤在火光中贪婪地看着她的样子。猫大摇大摆地走過地板,两條怪异多余的腿上下晃动着,然后坐在了蕤的脚上。外面,风呼呼地刮着。尽管壁炉边上很暖和,但是苏珊還是感到很冷,就好像风已经进入了她的体内。

  “快点,姑娘,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苏珊把内衣脱下来,折好放在衣服上面,然后就站在那裡,身上只穿着短裤,双手护住胸部。火光渲染出温暖的橘色光线撒在她大腿上;双膝后面的柔软褶皱也处在阴影造成的黑圈之下。

  “她還沒脱光呢!”老女人笑着說。“把你的内裤也脱掉,姑娘,就像你刚从娘胎裡赤條條出来时一样!沒看出你有什么资本来吸引哈特·托林這样的人,嗯?哈!”

  苏珊感觉這一切都是场噩梦,但還是照着吩咐做了。這下自己的下身都暴露无遗,那试图遮住什么的双臂就显得有点愚蠢了。她把手垂下来,放在身体两侧。

  “难怪他要你呢!”老女人說。“你长得還挺俊的,真的哎!姆斯提,你說是吧?”

  猫嗷嗷叫了起来。

  “你膝盖上有灰尘,”蕤突然說。“這是怎么回事?”

  苏珊又惊又怕。她掀起裙摆爬過老太婆的窗下……沒想到這反而引起了怀疑。

  突然间有一個回答跳到她嘴边,她就很镇定地說了出来。“当看到你的小屋时,我有点害怕。于是我跪下来祈祷,为了不把裙子弄脏就掀起了裙摆。”

  “我真是感动万分——为了穿着干净的衣服来见我這样的人!你真是太好了!姆斯提,你不反对我的意见吧?”

  猫嗷嗷叫着,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开始吧,”苏珊說。“你已经拿到报酬了,我会照你說的做的,别再取笑我了,干正事吧。”

  “你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吧?”

  “不知道,”苏珊說。說着她又想落泪了,眼眶也有点发热,但她不会让眼泪掉下来。不会的。“我只有個猜测,但当我问科蒂姑妈我說的对不对时,她却說你会‘在那個方面负责把我教育好’。”

  “她不愿說那些字眼脏了自己的嘴,对不对?沒关系。但你的蕤姑妈不会也那么仁慈,不去說那些科蒂利亚姑妈不肯說的话。我要做的是保证你身心都健全,姑娘。老人们称之为清白测验,這個說法很不错。走到我跟前来。”

  苏珊不太情愿地向前走了两步,她的光脚丫几乎碰到了老女人的拖鞋,而她赤裸的乳房几乎碰到了她的衣服。

  “要是一個魔鬼或恶人玷污了你的灵魂。你以后生养的孩子也会被玷污,邪恶会留下印记的。多数情况下是吻痕或咬痕,但是還有别的……把嘴张开!”

  苏珊张开嘴巴。老太婆弯腰靠近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浓烈臭味使苏珊的胃都开始阵阵痉挛了。她屏住呼吸,暗暗祈祷老太婆的动作能快一点。

  “把舌头伸出来。”

  苏珊伸出舌头。

  “往我脸上轻轻吹几口气。”

  苏珊呼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蕤把這口气吸了进去,上天庇佑,她总算是把头偏過去一点了。但她离苏珊還是很近,苏珊能看见她头上活蹦乱跳的虱子。

  “气味很甜,”老女人說道。“嗯,美味啊。现在转過身去。”

  苏珊转了過去,感到老女人的手顺着她的背部一直摸到臀部。她的手指像泥巴一样冰冷。

  “弯下腰去,翘起屁股来,姑娘,不要害羞,蕤這辈子已经看過不止一個屁股了!”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能在前额中央和太阳穴感到自己的心在扑腾乱跳——苏珊照着吩咐做了。接着她感到一根死尸般的手指戳进了她的肛门。苏珊紧咬着嘴唇,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幸亏時間不长……但苏珊担心還会再来一次。

  “再转過来。”

  她又转過身来。老女人把手放到她的双乳上,用拇指轻轻拨弄着乳头,然后仔细检查了苏珊的下腹部。蕤把手指伸进了女孩的肚脐眼,然后撩起自己的裙子,很吃力地跪了下来。她摸了摸苏珊的腿,先摸了前面,然后是后面。她似乎对小腿肚以下的部位特别在意,那裡是脚腱。

  “抬起你的右脚。”

  苏珊抬起右脚,蕤从足背摸到足跟,苏珊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利而紧张的笑声。老女人把苏珊的脚趾分开,仔细查看。

  在对另外一只脚进行了相同的检查之后,老女人——仍然跪在地上說:“你知道我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嗯。”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姑娘,不要动。你身体其他地方都很好,干净得就像是剥了皮的柳條一样,但是我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温润的下体,這是托林惟一在乎的地方;這是真正检查你是否清白的地方。所以你不要动!”

  苏珊闭上眼睛,脑海裡浮现出沿着鲛坡奔跑的马儿——它们实际上都是属于领地的马,并且是由托林的大臣也就是领地的自然资源部长莱默照看的,但马儿可不知道那么多;它们觉得自己很自由,如果你已经获得了心灵的自由,别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請让我的心灵获得自由吧,和那些沿着鲛坡奔跑的马儿一样自由无羁,不要让她伤害到我。保佑我,請不要让她伤害到我。万一她要是伤害了我,請让我用高贵的沉默来忍耐。

  老女人冷冷的手指把苏珊柔软的阴毛分开;停了一下,然后把两個冰凉的手指插到了她的身体裡。有一阵短暂的疼痛,還好并不是很强烈;以前半夜起身上厕所不小心撞到脚趾或小腿比现在要痛。令人难以忍受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耻辱感和对蕤触碰自己的反感。

  “下身還是满紧的!”蕤叫道。“比谁都好!但托林会再次检查的!他会的!至于你,我的姑娘,我告诉你一個秘密,那是你那长着长鼻子和小乳房的古板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即使是黄花闺女也可以偶尔享受一下床第之欢的,只要她知道怎么做。”

  老太婆缩回手,手指轻轻围住了苏珊的阴蒂。苏珊有种可怕的预感,觉得那手指会紧紧夹住自己的敏感地带,就像有时候她骑在马上,那儿跟马羁偶尔发生摩擦的话都会让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手指在爱抚……接着就是按下去的动作……女孩這时浑身感到一股躁动不安,但又远远不同于腹部那种抽动感。

  “就像一個含苞待放的花蕾。”老女人低声說,她的双手动得更快了。苏珊感觉自己的屁股往前扬,就好像它们本身有了自由行动的意愿,接着她就想到了老女人那张贪婪而刚愎自用的脸,那张脸在打开的盒子上面,红得就像煤气灯光下妓女的脸;她又想到装有金币的布袋从那個皱纹遍布的嘴上垂下来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块在嘴裡嚼過又吐出来的肉,她刚刚有的那种躁动的感觉不见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浑身发抖,她手臂、肚子和乳房都是鸡皮疙瘩。

  “你已经完成了你分内的事情,也得到了报酬。”苏珊說。她的声音听上去冰冷而严厉。

  蕤的脸拧成了一团。“你永远不会告诉我的,是或不是,要么是也许,鲁莽的小姑娘!完成之后我自己会知道的,我,蕤,也就是库斯的怪人,也就是——”

  “在那儿别动,在我把你一脚踢到火裡面去之前站好,你這個怪物。”

  老女人露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表情,她的两片嘴唇蠕动着,露出了剩下的那几颗可怜的牙齿。苏珊意识到她和這個女巫又回到了起点:准备把对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抬起你的手或是脚,你這個厚颜无耻的小婊子,离开我房子的人将会变得沒有手,沒有脚,只有瞎眼睛。”

  “我不怀疑你能做到這一点,但是托林会发怒的,”苏珊說。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到男人的名字来保护自己。意识到這一点让她觉得羞耻……

  也让她觉得自己低贱。她不清楚为什么会這样想,尤其是自从她答应和他睡觉并怀上他的孩子以后,但事情就是這样。

  老女人瞪着她,直到皱纹遍布的脸变成了僵硬的笑容,比她咆哮的样子還难看。蕤大口喘着气,拽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趁着這個当儿,苏珊很快穿上了衣服。

  “哎,他会生气的。也许你是最了解情况的人了,姑娘;今晚我有些古怪,最好還是让我身体裡苏醒的那一部分保持睡眠状态吧。要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你就把它当作对你青春和纯洁的赞美吧……当然還有你的美貌。是啊。你真是個漂亮的姑娘,毫无疑问。你的头发,现在……你要是让头发垂下来,就像你将为托林做的那样,我知道,当你和他同床共枕的时候……头发会像阳光那样熠熠生辉,对吧?”

  苏珊不想揭穿這個老太婆的故作姿态,但也不想纵容她說那些奉承话。

  至少不是在她還能从蕤那黏糊糊的眼睛裡看到仇恨的时候,也不是在她還能在皮肤上感觉到老女人的触摸還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上爬的时候。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穿上了衣服,开始扣扣子。

  也许蕤看透了她的想法,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举一动也开始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苏珊松了口气。

  “嗯,不要在意這些。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可以穿上衣服走了。但是绝对不要把我們之间的事情告诉托林,注意這点!男人沒有必要了解女人之间的话,尤其是像他那样伟大的男人。”說到這儿,蕤仍然难以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嘲讽。苏珊不知道那老女人有沒有意识到那一点。“我們达成共识了嗎?”

  沒問題,沒問題,只要你能让我离开這裡。

  “你說我的清白已被证明?”

  “是啊,苏珊,帕特裡克的女儿。但是我說的话并不重要。现在……等等……還有件事……”

  她在壁炉架上摸索着,把粘在破碟子上的蜡烛头推来推去,先是拿起一個煤油灯,接着又是一個手电筒,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幅小男孩的画像看了一会,又把画放在一边。

  “哪裡……哪裡……啊啊啊啊啊……這裡!”

  她抓起一叠纸和一個铅笔头,纸的封面被熏得乌黑(上面盖有用古体金字写的三個字西特果)。她几乎是从头快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一张空白的纸。她在上面潦草地划了几笔,然后把這页纸从顶端的螺旋金属扣上撕了下来。她把這页纸递给苏珊,苏珊接過来看了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個难以辨认的字:

  清白

  下面還有這样一個符号:

  附图:

  “這是什么呀?”她指着這個符号问。

  “蕤的标志。附近六個领地都知道這個,而且還是无法复制的。把這张纸给你姑妈看。然后给托林看看。如果你姑妈愿意亲自把它拿给托林的话——我了解她,還有她那一贯颐指气使的样子——告诉她不要這样做,蕤說過不要的,她不应该保留這张纸。”

  “那要是托林想要呢?”

  蕤轻蔑地耸耸肩。“那就让他留着好了,或是烧掉,或是拿它来擦屁股,我都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因为你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清白,你也的确很清白。对么?”

  苏珊点点头。曾经有一次,在她跳完舞回家的路上,她听任一個男孩把手伸进自己的衬衫摸了一会儿,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還是很清白的,而且远远比這個恶心的老家伙所认为的要清白。

  “但是不要把纸弄丢了。除非你想再见我一次,也就是把這套程序再经历一遍。”

  天哪,這件事我想都不愿想,苏珊寻思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因厌恶而发抖。她把纸放回口袋,装金币的小布袋原先就放在那裡。

  “姑娘,到门那边去吧。”她那個架势就好像要一把抓住苏珊的胳膊,然后又改变了主意。她俩并排地走到门前,很小心地避免碰到对方,以至于两人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尴尬。但突然间,她却抓住了苏珊的胳膊,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指着库斯山上的闪亮的银盘。

  “吻月,”蕤說。“现在已经是仲夏了。”

  “是啊。”

  “告诉托林,他不能在他的床上和你睡在一起——或是干草堆裡,或是贮藏室的地板上,還是什么别的地方——直到魔月满月的那一天才可以和你共枕而眠。”

  “那就是要等到收割喽?”還有三個月呢——在苏珊看来那简直像一生那么长。苏珊为這個“缓刑”暗自窃喜。她本来還以为托林会在第二天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终结她的少女时代。她并非不理解托林看着自己的那副样子。

  蕤也看着月亮,好像在盘算什么。她把手伸向苏珊长长的辫子,抚摸着。苏珊决定对此能忍就忍,等她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蕤的手缩了回去,点点头。“对啊,不仅仅是要等到收割,其实要到年底——告诉他要等到集市日的夜晚。就說他可以在篝火以后占有你。明白么?”

  “其实是年底,对。”她已经难以抑止心中的喜悦了。

  “当翡翠之心的火快要熄灭,当最后一個红手人变成了灰,”蕤說。“等到那时,不能提前。你务必要這样告诉他。”

  “我一定告诉他。”

  蕤再次伸手摸了她的头发。苏珊忍受着。听到這样的好消息后,她觉得要是自己再翻脸就显得气量很小了。“现在开始到收割這段時間,你要用来好好思考,你要聚集你的力量来给市长一個他想要的男孩……或是干脆沿着鲛坡骑马,来享受你处女之花最后的娇艳。你明白么?”

  “明白。”她行了一個屈膝礼。“谢谢您。”

  蕤摆摆手,好像這是個奉承。“注意,不要把我們之间发生的事情說出去。這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我不会說的。我們之间的事已经了结了吧?”

  “嗯……也许還有一件小事情……”蕤笑吟吟的,表明這真是一件小事情,然后在苏珊眼前举起左手,三指并拢,一指与其他手指分开。交叉的地方出现了一個闪闪发亮的银牌,沒有人知道那是从哪儿来的。女孩的眼睛马上就集中到這個东西上面了。直到蕤喉咙口挤出一個词来。

  苏珊闭上了眼。

  蕤看着那女孩站在门廊上,已经在月光下睡着了。她把小圆牌放回袖子裡(她的手指老态毕现,青筋暴露,不過在必要的时候還是很灵活的),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斜着眼怒目而视的样子。把我踢到火堆裡去,啊,你這個贱货?向托林打小报告?不過這样的威胁和无礼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被蕤碰到时,连忙往回躲,還一脸厌恶的表情。

  认为蕤不配和她打交道!无疑是认为她对于托林来說也太好了,的确,她那养了十六年的如瀑金发,托林肯定很想把头埋在那头秀发裡,就像他想把头埋在她下身一样。

  她不能伤害這個女孩,尽管她很希望這样做,尽管那女孩的确活该;就算沒有這個女孩的事,想到托林将会把玻璃球从她身边拿走,蕤也够受不了了。至少现在還不行。所以她不能伤害這個女孩,但是她可以使個坏,让托林在苏珊身上得到的乐趣打個折扣,至少是暂时的。

  蕤把身子靠近女孩,一把抓住苏珊齐腰的发辫,让它在手上滑动,享受着那种丝质顺滑的感觉。

  “苏珊,”她小声說道。“你听见我的声音了么,帕特裡克的女儿?”

  “听见了。”苏珊的眼睛還是闭着的。

  “听着。”吻月的光芒照在蕤的脸上,使她的整张脸看上去像個银色的骷髅。“听好了,好好记着。记住那個幽深的洞穴,你醒着时从沒想到過的那個。”

  她让辫子反复在手中滑過。丝般光滑。滑得就好像她双腿间的那两瓣花骨朵。

  “记好了。”女孩站在门口說道。

  “是。等他夺去了你的童贞之后你要做些事情。你必须事后马上就做,甚至脑子裡都不要去想。苏珊,帕特裡克的女儿,你给我听好了,一定要听仔细了。”

  在月光下,蕤一边抚摸着苏珊的长发,一边把干皱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开始耳语起来。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