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罐裡现在就剩下一把番薯丁和两個小鸡蛋了。
粮食虽然见底,可现在手上有点粮票,也有点小钱,就沒有那么紧迫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镇上的供销社。
她熬好番薯汤,盛好放在灶台上,自己端了一碗出来,看向院子裡站着不知发呆還是思考的沈靳,說:“煮好了,盛在灶台上了。”
沈靳点了头,进了厨房。
低头一看,碗裡還是几块番薯和半碗水。
昨晚吃得少,他還是個成年男人,那点吃的根本不顶事,這会肯定是饿的,而眼前這点吃的,也填不饱肚子。
沈靳端着碗出了厨房。
苏窈就站在屋檐下喝着番薯汤。這番薯不糯,甜味也很淡,几乎喝不出来什么味,但起码能填肚子。
她看向走出来的沈靳,說:“我两三個小时会回来一趟,有事就让苗丫去找我,问人应该也能找得到。”
沈靳微微一挑眉,她们认识满打满算也才两天。
昨晚算刚刚交心,但這才過去一個晚上,她对待他的态度似乎随意了很多,而且也越发自然了。
沈靳猜测,可能是做人民教师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强,還有社交能力好的原因吧。
苏窈吃完后,洗了碗就进屋了,夏禾沒醒也被她弄醒来喂了。
一回生二回熟還真沒說错,羞耻归羞耻,但动作却利落了,掀开衣服闭眼就是喂。
速战速决,喂完后夏禾,小家伙也精神了。
大概是這两顿吃饱了,昨晚到现在竟然也沒怎么哼唧。
刚喂完夏禾,夏苗也醒了,她坐在床上揉眼睛,双眼呆滞,整個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两個孩子這下都醒了,沈靳也先别想歇着了。
苏窈嘱咐苗丫:“等会娘上工去了,弟弟要换尿布就让你爹换,你告诉你爹是怎么换的。”
沒穿越前身份的不对等,社会阅历相差了差不多有二十年,再加上沈靳的气场确实强大,苏窈当时還挺怵這位沈总的。
可穿越后,身份都差不多了,他的气场再强大,也沒她几天下来饿肚子的怨气大,更沒再无端端成了俩孩子的娘的怨气大。
苗丫刚醒,人還是懵的,听到娘的话,就更懵了。
苏窈:“锅裡還有早饭,别爬灶台,让你爹盛。”
刚交代完,就隐约听到大队长的吆喝“上工”的声音,仔细一听還真是。
苏窈抱着夏禾出了屋子,看见沈靳跟個桩子似的,就把孩子塞到他的怀中:“锅裡有苗丫的早饭,一会你帮忙盛一下,我去上工了。”
叮嘱后,就穿上长袖,戴上草帽出了门。
沈靳一早上几乎都看着她风风火火,沒有半点停顿的忙碌。
再低头和怀裡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他带這么小的孩子還是在十几年前,现在早已经生疏了。
不一会,夏苗也从屋子裡头揉着眼睛出来了,看见他,立刻低下了头。
他昨天就发现了,這丫头完全不敢和他有任何的眼神对视,或者說不敢她亲爹夏老四对视更贴切。
沈靳按照苏窈交代的,去厨房把锅裡放着的番薯汤拿了出来,端进屋中放在了高板凳上,和小姑娘說:“洗了脸再来吃早饭。”
苗丫這几天听着娘的话,早上都会漱口洗脸。
含着两口水咕噜噜了一会才吐出来,然后也是掬了两捧水洗脸,洗漱好了才乖乖坐到板凳前吃早饭。
沈靳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這俩孩子都是安静的性子,不然他也不知怎么带。
目光落在屋内破烂家具,還有苗丫身上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沈靳不由得皱了眉头。
日子最苦的时候,他也沒穿過這么破的衣服。
沈靳還是第一回這么直观的感受到這個年代的贫穷。
苏窈跟着人群往大榕树走去。
早上乡下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空气很清新,路两边的杂草的叶子上边還挂着露珠。
要是纯粹体验生活的话,苏窈還喜歡這种环境的,但一旦变成了真实的生活环境,她就喜歡不起来了。
除了空气外,這地都是泥地,屋子也都是土屋,她就沒看到有哪家是青砖瓦房的。
就算有,也是以前的地主留下的。但打地主最狠那会到现在,這会也荒破了。
大队裡的婶子见到苏窈,都凑上前问:“苗丫娘,你身体好些了沒?”
也有人问:“听說昨天你家老四也被人抬回来,现在咋了。”
有的人带着几分关心,当然,苏窈听得出来,大部分人都還是八卦的。
她低着头含含糊糊的应付:“都好很多了。”
“那你家老四醒了沒,昨天被抬回来那会可伤得不轻,脑袋還缠了一大块纱布,可别摔坏脑子了。”
“昨天就醒了,沒摔坏。”她应。
“夏老四這回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這次就当是個教训,希望他能长进些,别再浑下去了。”
也不知道谁說了這么一句,别的也开始附和。
大队裡的人对夏老四有意见,但可能是李春华太惨了,除了老夏家也沒几個人会特意针对她。
不一会走到了榕树根下。
榕树根下站了好些人,大家伙连日下田弯腰插秧,就沒几個精神抖擞的。
果然精神好面貌還得看时候,大概要等到收粮的时候,才能看到人人满面红光。
大队长看到了来上工的李春华,也顺口问了一嘴夏老四的事,听說醒了,也就沒多问。
等安排活计,大队长顾及李春华的身体,就安排她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打猪草。
也沒人羡慕苏窈能偷懒,毕竟這活计虽然轻松,但工分少呀。满满一大筐猪草撑死也只有四個工分。
這队裡拢共也就五头猪,三筐也就够一天的量了。
猪草是有定量的,公分少,這活一般沒人抢,都是老人和孩子的活。
虽然工分少,但苏窈還是松了一口气,這么多年沒干過农活了,也是需要一個适应過程的。
大队长安排好了活,一大批人一哄而散,该干嘛干嘛。
苏窈从生产队的工具仓库领了背篓,還有這会沒什么人用的镰刀,跟着两個八九岁的丫头一起出发了。
现在大队裡只有一小部分孩子去上了小学,還是有很多孩子沒去的。
和她一起打猪草的两個丫头就是早早帮家裡的忙。
這俩丫头是堂姐妹,感情倒是很好,手牵着手走在前头
苏窈想了一下她们的名字,才问:“杏子,梅子,咱们现在去哪裡打猪草?”
杏子转头回道:“婶,我們去山坡上打猪草。”
附近都是山,山脚下也有一些不高的山坡,沒太大的危险。
苏窈点了头,和她们一块去。
走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看到一大片草,苏窈认得出来,是马齿苋。
一大片一大片的。
這可是野菜!
两個丫头蹲下来,掐了最嫩的地方,掐了一小把就往自己的挎包裡放。
苏窈明白了,這是要带回家呢。
她也不落后,也开始挑最嫩的地方掐。她也不贪心,就掐了够今天吃的。她用韧性比较强的草,在原主那满手茧子和裂口的手上搓了几下,简单的绳子就搓好了。
把野菜捆好放进背篓裡,她看了眼不符合现在年纪的手,叹了一口气就开始打猪草。
打猪草也不能胡乱割,杂草很多,還是要注意的。
割了很久的猪草,她以为起码有半筐了,结果轻一往下压了压,才三分满。
這三分满都她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等苏窈打满一筐猪草再抬头,那俩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日头已经高照,应该有十一点了。
苏窈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就往仓库而去,還在路上掐了一小把白花菜,打算晚上打蛋花汤喝。
苏窈能认一些野菜,還得亏是念书的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回老家一趟,跟着堂姐堂妹到一些小山坡撒野,堂姐妹们告诉她的。
再說把猪草背到了仓库。
看仓库的是個退伍的瘸腿抗日老兵,叫老东头,他会帮忙看称量,等记分员回来再告诉有多少工分。
苏窈到了仓库前,把两把野菜拿从中了出来。
老东头看了眼,并沒說什么,直接翻了翻背篓的猪草。
“三個工分。”
男人满工分是十工分,女人满工分是八工分,這十工分是两毛钱。三個工分,换成钱也就是6分钱。
工分還挺少,但好处在于能偷懒,干完活就能回家了。
她還想要工分的话,下午也可以继续去上工。
可這会夏禾估计也饿得嗷嗷哭了,苏窈拿着两把野菜就飞奔回去。
果不其然,還沒进门呢,就听见夏禾放开喉咙的哭声。
這两顿吃饱了,小家伙连哭声都洪亮了不少。
苏窈推开门,看到院子裡摆了一堆的茅草,愣了一下后,也沒仔细琢磨干什么用的,沈靳就抱着哭嚎着的夏禾出来了,身后還紧紧地跟着個小夏苗。
沈靳一头汗水,几個跨步走到了苏窈跟前,好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夏禾塞到了她的怀裡:“哭了好一会了,沒尿,也哄不好,大概是饿了。”
夏禾一到苏窈的怀裡,就使劲往她的胸口拱,把苏窈闹了個大红脸。
红着脸,却佯装镇定的說:“我先进屋了。”
說着,把手裡的野菜递给了沈靳,待他接過就快步进了屋子。
沈靳听到“哐当”的一声,看着门关上,松了一口气。
低头瞧了眼手裡的东西,才发现是野菜。
沈靳盯着野菜沉默了许久,才把野菜放到水缸盖上,和守在房门外的夏苗說:“我再出去一趟,你娘问起,就說我很快回来。”
沈靳交代完,就拿着柴刀就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