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上房揭瓦顧阿九

作者:蘇行歌
當時她還未出閣,一羣小姑娘不知怎麼的說起來了鬼故事,其中一個便是以傅家爲藍本,諸如鬧鬼什麼的,說的十分驚心動魄。

  顧九不敢聽這些,嚇得聽到一半走了,後來問起來奶嬤嬤,才知道居然是真事兒。不過傅家的宅子並未鬧鬼,可真兇也的確一直沒有被抓住。

  現下聽秦崢說起來,她還有些茫然。不是說莊子期麼,怎麼說起來傅家了?

  見顧九茫然的模樣,秦崢提點道:"其實,義父他原本並不姓莊,莊是他母親的姓氏,他原本姓傅。"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瞪大了眸子,呢喃道:"什麼……"

  竟然是傅家?

  可這也就說得通了。

  畢竟,當時趙巖的確說過。師父是莊子期的外祖。

  可是……

  傅家不是滿門被滅麼?

  見顧九眼中的疑惑,秦崢安撫的摸了摸她的後背,解惑道:"當年義父體弱,傅家雖然醫術高超,可比起來避世的莊家,其實還是差一些的,所以傅家便將他送到了莊家,之後他便一直在莊家長大,只逢年過節纔回去一趟。"

  秦崢只知道一個大概,而這些細節,都是莊子期自己告訴他的。

  "後來傅家出事,莊家還未來得及查出真兇,便也遭了橫禍。"

  而莊子期,是靠着莊家人的累累白骨,救出來的。

  這些年他苟延殘喘,爲的便是找出兇手,爲家人報仇。

  然而大仇未報,他卻連活着都成了問題。這些年的蛛絲馬跡下來,也讓莊子期發現了幾分端倪。

  家人被滅門,十之八九與醫術有關。

  爲了在自己報仇之前先被人察覺了端倪,莊子期小心翼翼的藏起來了醫術,誰曾想到底還是在顧九這裏破了戒。

  不過也因爲顧九,秦崢纔去查了莊子期,知道這些過往之後,爲了報他的恩情,決定插手了此事。

  只是這件事兒。秦崢略過去了。

  他將這些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末了又道:"當初不告訴你,只是怕你擔心,這些年兇手的確逍遙法外,且證據不足,不過你今夜告訴我的線索,倒是讓我有了些方向。說不定,當年害傅、莊兩家的兇手,跟如今興風作浪的,是同一批人!"

  原先秦崢並未懷疑到紅蓮教頭上,畢竟不管是他還是莊子期,所查到的線索,都表明此事跟皇室之人脫離不了關係。但是因着年代久遠,且當時的線索極少,所以哪怕到現在,也並未查出到底跟誰有關。

  但是今夜,卻給了他一個新的方向。

  若是跟紅蓮教有關的話,那是不是說明,紅蓮教跟皇室之人也是有勾結的?

  念及此,秦崢的神情卻是凝重了下來。

  這次來這裏,秦崢名義上是要過來幫忙賑災的,可其實卻身兼密詔,前來調查河東河道總督穆淵。

  不過查的卻不是他的貪墨之事。

  當初二皇子出事之後,定國公薛家先受到了牽連,由此嘩啦啦的倒了一批人。

  然而薛家勢力盤根錯節,加之二皇子雖然被關了禁閉,可宮中還有一個得寵的良妃娘娘呢。

  衆人拉鋸之下,二皇子被禁足不過月餘,便被爆出了其實是有人栽贓陷害。

  而那些矛頭,直指三皇子。

  如今皇帝雖然自認自己尚且如日中天,可到底知道自己已然老了。

  即便是雄獅,老了之後也會有更年輕力壯的獅子們來代替。

  這個皇位,當初來的有多艱辛,現下皇帝便有多珍惜它。

  在他倒下之前,誰都不能搶走自己坐的這一把龍椅,即便那些人是他的兒子。

  也不行。

  所以這次叫秦崢前來,其實是想從穆淵這裏撕開一個口子,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們在背地裏興風作浪。原本調查此事,秦崢並不將之放在心上,畢竟穆淵貪墨是事實,其他事情,只要將人抓了,總能套出來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這次前來,先是鄧縣的礦場,後是林縣的蹊蹺災情。秦崢莫名覺得這背後是有勢力在做着拉鋸戰。

  他深陷迷霧之中,想要撥雲見日,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顧九和白無淵又送來了新的線索。

  紅蓮教在這裏面,究竟到了什麼作用,他們又是誰的勢力範疇?

  這些事情,秦崢並未告訴顧九。

  縱然跟小姑娘說了要坦誠,可有些事情,秦崢還是不願意讓她擔心的。

  顧九並不知道他的心裏過哪些想法,聞言神情凝重的點頭道:"若是這樣的話,那師父會不會有危險?"

  畢竟,當年的兇手既然能追殺了兩家人,那必然是有勢力的。而現在莊子期並未刻意隱藏行蹤,萬一被有心人盯上怎麼辦?

  念及此,顧九一時又有些懊惱:"都是我的錯,不該讓師父破戒的。"

  早知道,她便不該讓莊子期露了自己的醫術,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辦?

  對於她的擔心,秦崢倒是覺得無妨。

  見小姑娘擔憂的模樣,復又輕聲安撫道:"放心,我已經傳了信,讓人貼身保護着他,更何況,你怎麼知道是那些人得手,而不是我們拔出蘿蔔帶出泥?"

  莊子期並不是柔弱的羔羊,相反,他是有尖牙利爪的,否則怎麼活到現在?

  更何況,龜縮了太久,便是有心人想要對他下手,也找不到機會。

  倒不如趁此機會拔出來幕後的那隻手,也好讓那背後的魑魅魍魎見一見朗朗晴天!

  秦崢說的篤定,倒是讓顧九心裏踏實了幾分,下意識的問道:"真的成麼?"

  對於顧九這模樣,秦崢只是彎脣笑了笑,堅定道:"信我。"

  他說了信他,顧九便真的相信。

  將這些事情都說了之後,顧九終於覺得心裏踏實了不少,想了想又鄭重道:"那夫君一定要記得安全第一。"

  因爲,她最在意的,是他這個人,而非其他。

  聽得她這話,秦崢輕笑着點頭,在她的眉心落了一個吻,放柔了聲音道:"好了。時候不早了,阿九快睡吧。"

  男人的聲音帶着催眠,讓顧九乖巧的閉上了眼。

  見她這模樣,秦崢低頭在她眉心落了一個吻,只是神情裏卻並不如動作那般溫柔。

  方纔顧九的話,給他帶了新的方向。

  紅蓮教……

  他現在手中所掌握的消息,還活着的紅蓮教之人,其中之一便是春曉。

  當初因着白無淵提供的線索,紅蓮教在京城被端了一批人,但是因着他們像是地下的老鼠,窩多且雜,一時半會兒並不好追查。

  且這些人實在是太狡猾了,秦崢在沒有把握端掉他們老巢的情況下,並不打算雷霆出擊。

  這也是爲什麼,他肯放了春曉的另外一個原因。

  先前秦崢有些大意輕敵了,將監視春曉的人放在了京城,現下接不到第一手的信息,讓他莫名有些不踏實。

  秦崢念及此,復又捏了捏眉心,長嘆一口氣。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自己這次怕是捅了馬蜂窩,河道一案,還不知要牽扯出來多少是非。

  若只他孤身一人,秦崢是不怕的。

  然而他現在並非孑然一身。

  這是他的軟肋,是他絕對不能被觸碰的底線。

  秦崢垂眸看着懷中熟睡的小姑娘,眉眼也越發的堅定了下來。

  看來,他的計劃得改一改了,至少不能如先前那般再冒險。

  如顧九所言,她希望自己平安。

  而他也是一樣的。

  脣亡齒寒。

  若他護不好自己,又如何去護着顧九?

  懷中的小姑娘抱着秦崢睡得心滿意足,臉上滿是恬靜,顯然不知道此時秦崢的掙扎。

  見她這模樣,秦崢一時又覺得心中寬慰,垂眸認真的看顧九的睡顏。

  室內只留了牀前一盞燈,微弱的燭火映照的女子臉龐都柔和了下來。

  當那些擔憂和後怕都褪去之後。秦崢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滿滿的情意。

  不得不說,拋開所有因素不談,小姑娘出現的那一刻,秦崢其實是驚喜的。

  早先不知情爲何物,可動了情方纔知道,原來情之一字,如鴆酒,可要人性命,卻也可醉人心田。

  秦崢垂眸看懷中的姑娘。一顆心柔軟而堅定。

  他承認自己栽了,可卻並不後悔。

  若是她的話,栽了又如何?

  這些時日,秦崢也未曾好好兒休息過,顧九來之前,他尚且覺得精力充沛,可現下感受着懷中姑娘綿長且輕柔的呼吸,秦崢倒是覺得睏意席捲而來。

  他側身吹熄了燭火,復又將帷幔扯了下來,摟着嬌妻心滿意足的沉入夢鄉。

  ……

  翌日一早,顧九是被親醒的。

  夢裏似乎有一隻格外黏人的大狗在不停的衝她哈氣,那氣息炙熱且溼潤,讓她躲閃不及。

  顧九閃避了幾次,怎麼都避不開那隻大狗,最後反而被牢牢地禁錮住了四肢。

  她氣得咬牙,驟然睜開眸子,卻不期然對上了浩瀚星河。

  男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雙眸子裏滿是情意。霸道而熱烈。

  她被這目光看的忘記了掙扎,纔想要說話,就被人給堵住了脣。

  脣齒相依。

  大抵是太久不見,男人的吻像是夏日的雨,來的既快且急,那雨勢織就了一張天羅地網,將顧九網羅其中,叫她無處可逃。

  她只能將一雙藕臂攀住了他的脖子,任由秦崢將她抱得嚴絲合縫。

  待得她滿臉通紅時,秦崢才放開了她,聲音裏帶着幾分暗啞:"早啊,夫人。"

  那一聲夫人叫的格外纏綿,讓顧九臉上更添紅暈,她咬了咬脣,忍着羞赧開口道:"早啊,夫君。"

  這二字一出,秦崢的眼眸越發暗沉。

  他低下頭去,有一下沒一下的親着顧九。低沉的笑道:"夫人難道就這麼問安麼?"

  男人這話帶着濃重的暗示意味,顧九卻因着才醒過來,有些犯迷糊,因吶吶道:"那該如何?"

  她說到這兒,又突然想起自己方纔的夢,抱着他的動作也改爲了推他:"您還說呢,我正睡得好,您卻吵我。"

  怪不得夢裏那隻大狗她怎麼都推不開呢,原來根本就不是狗,而是一隻狼!

  還是個色狼!

  顧九睨了他一眼,小姑娘眉眼中滿是嬌嗔,看的秦崢越發心口灼熱,他任憑着心中那些念頭信馬由繮,一面翻了個身,將人抱在懷中,看着她笑道:"爲夫都沒出聲音,如何吵到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放在顧九的背上,隔着衣服去撫摸她的後背。

  自脖頸致命處,一路沿着骨頭不輕不重的摁壓着。

  分明是帶着威脅的動作,偏生讓顧九品出了溫軟的情意來。

  她咬了咬脣,試圖躲避秦崢的手,一面嬌聲道:"我方纔睡得正好,卻夢到一隻狗--"

  顧九將夢裏的情形說了,末了低頭看向秦崢,挑釁的笑道:"您在我夢裏都不安生,難道不是擾了我麼?"

  小姑娘眼中滿是促狹,秦崢卻是捏了捏她的下巴,佯怒道:"你是將我比作了狗?"

  這小丫頭,膽子越發的肥了!

  見他反應過來,顧九笑着去躲他的手,一面眉眼彎彎的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您自己非要上趕着認,難道也怪我不成?"

  秦崢見她這模樣,卻是氣笑了,幾日不見。她這伶牙俐齒的功夫是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他一把將人攬在懷中,換了個姿勢,居高臨下的盯着她道:"上房揭瓦?"

  顧九何止是揭瓦,她分明是把房子拆了還要在他面前嘚瑟!

  念及此,秦崢復又低下頭來,誰知還未來一個懲戒似的吻,便被人給拿手精準的捂住了他的嘴。

  "妾身是在牀上,可沒在房上。"

  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分明是在挑釁,畢竟那一雙眸子裏的狡黠都要溢出來了。

  秦崢順勢親了親她的掌心。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裏越發多了幾分幽暗:"房頂麼,若夫人喜歡,也無不可。"

  顧九先不過是隨口一說,聽得他這話,頓時瞪大了眸子,臉色羞紅道:"您可要點臉吧!"

  這個人怎麼臉皮越發的厚了!

  見顧九反應過來自己話中意思,秦崢再也忍不住,愉悅的笑了起來。

  男人的聲音裏帶着山泉流淌似的潤。讓顧九也隨着彎了眉眼嘆了口氣。

  這人,怎麼跟孩子似的。

  秦崢跟她鬧了一會兒,便不再逗她,只笑着起身道:"好了,時候不早,爲夫要出去了,你可要再睡一會兒?"

  若不是想等着顧九醒來,他怕是早就出門了。

  得知他要出去,顧九卻是隨着起身道:"您要去哪兒。我可能隨行?"

  她過來就是找秦崢的,雖說在驛站帶着也可以,不過若是秦崢能帶着自己卻是最好不過了。

  秦崢睨了她一眼,笑着點了點她的眉心道:"你且老老實實的在驛站待着,下午等我回來,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他要去做的事兒,顧九不適合跟着。

  得了他這話,顧九乖巧的點頭應了,眼見得秦崢出門去,自己復又躺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因着這被褥上有秦崢的氣息,所以顧九夜裏睡得極好,甚至現在那睏倦還未消散。

  方纔她本就是被吵醒的,現下秦崢走了,顧九見天色還早,索性擁着被子合了眼。

  不多時,便又再次沉沉睡去。

  ……

  秦崢出門之後,想了想,又囑咐了自己的親隨,讓他去買了早飯,等顧九醒了之後送過去。

  今日一見顧九,瞧着她都瘦了一圈兒,想來這些時日是沒好好兒喫飯的。

  若他不吩咐下去,怕是小姑娘又要一覺睡到中午才起,更遑論早飯了。

  親隨答應着去了,秦崢又檢查了房門緊閉,壓着心中的那一分不捨,轉身離開。

  一整日,秦崢都十分忙碌,顧九卻是與他完全相反。

  她迷迷糊糊被侍衛敲門叫了起來,吃了早飯之後,倒是徹底的沒了睏意。

  只是因着秦崢先前的話,所以顧九並未出去,只是趴在房間的窗戶上看外面。

  說來也巧,他們住的這個房間,正好是臨街的,從這裏正可以看到密陽城中的風景。

  顧九趴在牀邊,看着這繁華熱鬧的密陽城,越發覺得稀奇不已。

  若不是她知道這裏受災的話,單憑着景象,根本就看不出來相距幾十裏的地方已然災情嚴重成那個樣子了。

  且這還不是僞裝出來的。

  這密陽城中,是實打實的熱鬧。

  顧九在房中待了一日,可觀察着來往的行人,倒是絲毫不覺得枯燥。

  甚至於到了最後,竟真的讓她觀察出來一些貓膩出來。

  這些街上來往的行人,穿着都是富戶的打扮,若是這個城中真的毫無被波及,怎麼會一個窮人的身姿都看不到?

  京城尚且有乞丐沿街乞討呢,可這小小的密陽城中,竟然半個身影都看不到?

  顧九記下了蹊蹺之處,預備着等秦崢回來告訴他。

  誰知她纔想到這兒,就看到外面有人打馬而來。

  正是夕陽時分,長街上行人來往不多,那人騎着一匹快馬,自遠方而來。

  待得到了驛站前,他翻身下馬,利落的把繮繩扔給了隨從。

  男人裹挾了一身的風塵,然而眉眼卻是冷肅且清正。

  秦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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