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八月十六日 於上京蒼生醫院
亞爾特留斯那一瞬間所展現的力量讓李想沉醉，但他知道此亞爾特留斯非彼亞爾特留斯，身後的深淵漫步者是他自己對那位行走於黑暗,伺奉於光明的英雄的臆想所構築的“牌”。
但那股深淵的氣息絕對是做不了僞的，在他召喚人格面具的瞬間，得到了黑魂世界長眠於地下的亞爾特留斯的共鳴。
“所以他從深淵中掙扎而出，將狼大劍奪還予我是嗎。”
李想艱難地對着已經不在這裏的那位英雄行了一個不死隊隊禮。
“萬分感謝！”
身後的亞爾特留斯也對着李想行了一個騎士禮，隨後化成飛灰消散於空中。似乎在他的印象中，葛溫王時代的亞爾特留斯只會這一種敬禮動作，人格面具連這一點都還原了。
李想身上的盔甲消失了，狼大劍也被從背後移除，似乎已經進入了安全狀態。
召喚人格面具的消耗十分巨大，他也是第一次瞭解到直接削減精神力究竟有多麼突兀，之後的疲憊感令他差點跪倒在地。
之前隨着召喚消耗掉的不只是精神力，還包括自己的人性，人性就是人類慾望，記憶等等複雜精神能量的結合，如果長時間使用人格面具，很有可能比死過幾次更麻煩——
然而之前死掉的人之膿逸散的人性似乎被李想吸收了一些，雖然累，但他感覺自己思路很清晰，沒有忘掉任何事情。
“也就是說幹掉這些怪物能補充我消耗的人性嗎？嘖，有點背刺回魔的意思啊——”他說不上開心地乾笑着。
“主人——幹得漂亮——”似乎在每次BOSS戰時都會習慣性躲起來的慧慧跳了出來，用比剛纔元氣得多的聲音道：“您擊垮了陰影，現在不僅這個地上夢境已經分離出去，趙高也能完好無損地回到現實中去了。”
“真是棒極了。”李想將還掛在胸口的匕首拔了下來。
這東西雖然沒給他造成疼痛，但光看着還是挺瘮得慌的。
“咱們出來一共用了——”李想低頭，但看到自己左手上玻璃全碎，指針都不知道甩到哪裏去的手錶，瞬間欲哭無淚：“艹。”
“大概一個小時吧——”慧慧略微沉吟了一下，稍微有點幸災樂禍地說：“主人，如果這裏時間流速是一比一的話，您肯定完蛋了。宴會絕對黃了。”
“MMP。”李想擦着不存在的眼淚：“英雄不好當啊，我還是當個惡棍吧。”
“您看，篝火可以點燃了耶。”自動無視了李想的垃圾話，慧慧提醒道。
火苗重燃，但這次在李想接近之後，神明的孩子有些懼怕地向反方向縮了縮。
“我身上深淵的氣息好重啊。”李想抽了抽鼻頭，儘管“氣息”不是氣味，但那種沉淪和瘋狂的感覺揮之不去。
亞爾特留斯在降臨之時明確地和他說過——他們的背後就是深淵。
深淵的氣息在一瞬間確實侵襲了李想，不過因爲他遠比一般人強大的意志，沒能腐化他。
或許亞爾特留斯就是相信李想不會那麼容易被侵蝕，才現身幫助他的。
之後亞爾特留斯閉合了深淵的洞口，強制製造出來的“黑暗之環”也被填補上，深淵也像被掐滅的噴槍一樣沒了聲息。
“他還保持着理智？”雖然沒有親自面見過亞爾特留斯，但按照遊戲裏的設定他早就被深淵侵蝕殆盡了纔對——
但很遺憾這個世界不是遊戲。李想再次爲自己的想當然而羞愧。
“初火——你還在嗎？”
李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在宿主胸口的位置，一邊顫抖一邊安撫着“薪王大人”緊繃的身體。
似乎深淵突然現世嚇到了神明的饋贈。
火焰是深淵的天敵不假，但絕對量的差距讓她根本不敢露頭，用一杯水去潑森林大火最終只會得到水蒸氣而已。
李想反過來安撫了她好一陣，初火才平靜下來，篝火也穩定起來。
“接下來，只要用篝火傳送就行了。”
站在殘破的馬路中央，李想回身看了一眼已經暈過去的趙高：“他怎麼辦？帶着他一起傳送？但他身體裏沒有火焰啊？”
“不用擔心他，主人。”慧慧提醒道：“您看——”
就在李想的眼前，趙高的身軀化成了點點光斑，向着天空飄去。
“這是？”
“因爲夢境世界已經完全脫離現實，不屬於這裏的東西就會被遣返——不用擔心，他最後會回到您的現實世界。”她嘿嘿嘿地笑了半天：“不過偉大的主人因爲阻止了融合，這個夢境世界似乎很中意您，想要招安您呢，還給你派發了身份證和居住許可，所以您纔沒有被立刻送回去，必須靠篝火傳送——”
“還真是有夠人性化的說法。”他吊着眼角：“你一開始怎麼不講清楚這些信息？”
“因爲一開始夢境世界給您發居民證的時候您是被強制扣留了好嗎？那時候可沒有篝火！”李想能夠想到慧慧跳腳的樣子。
他嘴角微翹，看似頗有餘裕，實際上他已經快累成狗了，恨不得找張牀趕緊張上去睡個昏天黑地。
“非常抱歉，但是我覺得還是回去做我的富家大少爺最舒服。”李想對着空中隨意誰揮了揮手，然後碰觸了篝火。
從指間溫暖的感覺，到身體被火焰包圍，然後化成他們的一部分，於星空中飛速穿梭。
這就是傳送。
只是代表諸神的星空本來已經稀疏可憐才對，此時卻如同雲霧般濃密——
然而疲憊的李想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回去以後，會被傳送到哪裏呢？”這是伊格爾和新月、慧慧，包括初火都沒提過的事情。
他只清楚能回到現實而已。
如果說就是原地傳送的話，他肯定會被傳到馬路中間。
“emmmmmmm——”他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不對，現在最需要考慮的是怎麼解釋我這一身灰和脫臼的肩膀的問題——以及爲啥放了那麼多權貴鴿子——”
前途是如此多舛。
隨後，傳送結束了，李想的身體開始凝型，並重新站立在大地上。
浮躁的空氣，喧鬧的人聲——
果然是現實世界裏的上京！
然而還沒等他感慨一下，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就傳入了他的耳膜。
“碰！！！！！！”
隨後，他的視野翻了三圈，景物倒懸，在劇痛中陷入了黑暗。
“啾啾啾啾！！”慧慧驚恐的聲音，焦急的人聲，以及跑動聲，混雜在一起。
“啊，果然，是馬路中央呢。”這是他最後的思維片段。
——
“那孩子——跑哪裏去了？？”尉遲嫣焦慮地卷着自己的秀髮。
“宴會開始一個小時，他人還沒就位，哪怕是出去接幾個同齡人，這時間也太長了吧？？”
“很抱歉大小姐——”劉奇勝那板正的臉上帶着一絲自責：“是我慫恿他出去接人的。”
“我之前一直跟着他，但在大堂那裏他就突然消失了，我還以爲是故意甩掉我的。”尼雅也是鐵青着臉。“抱歉。”
“先別急着攤責任，他不一定有事，早知道我應該找個保鏢盯着他。”尉遲紀拄着腦袋坐在主座上，他倒是最沉着的。
“現在一桌小輩就剩他和長孫家的姑娘不在席位了，保安隊出去找，聯繫了附近警察也沒音信。”
“難不成那小混蛋真的聽了你的介紹和長孫家的姑娘私奔了？？”最終老爺子對着女兒說出了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結論。
“不，您知道虎虎的性格，他是屬於那種不被推就能打一輩子光棍的孩子。”尉遲嫣完全不在乎自己兒子的面子，就當着一堆人的面說了出來。“他要是主動泡妞我每天做夢都能笑醒。”
“情深深雨濛濛~情深深雨濛濛~”就在一羣人面面相看的時候，劉奇勝的手機鈴響了起來。
“失禮了。”他捂着電話走到一邊和對方說了兩句，然後表情瞬間變得異常精彩。
“大人，找到響少爺了。”他撂下電話對尉公爵道。
劉奇勝抹了一把光頭上的汗：“他正和長孫無蓉待在一起。”
“……………………………”
一衆人的表情也變得像他一樣精彩，尼雅更是睜大了眼睛。
“在醫院裏。”
於是所有人的表情由精彩變成了驚悚。
——
八月十六日，上京，蒼生國際醫院，晚間九點半。
“我還以爲兒子因爲霸王硬上弓不成被打進醫院了呢。”尉遲嫣雙目無神地輕撫着正在打吊瓶的李想的額頭：“不過仔細想想根本不可能嘛，我在期待什麼……”
“嫣兒啊，這種事情根本不值得期待——”尉遲紀看着表情柔和的李想：“還好這小子命夠硬，醫生說只是肩膀脫臼加上各種擦傷而已，休息兩天就能活蹦亂跳。”
“大人，當時的監控調到了。”劉奇勝今天的工作出奇的忙，就算是精銳出身的他也幾乎脫了一層皮，現在多少有些勞累，他將平板遞給尉遲紀，靠在一旁稍作歇息。
“坐。”尉遲紀的話依舊簡單有力。
兩人坐下仔細觀看着李想在斐南路被撞飛瞬間的錄像——但到了某個時刻，整個屏幕突然晃動了一下，李想突然出現在路中央，他似乎還是背對着飛馳而來的車輛，即使是剎車了，但加長的豪華轎車還是撞在他的後腰處，將他直接撞出了屏幕。
一時間整個病房裏都蔓延着牙酸的抽氣聲。
切換到另一個視頻記錄上，李想飛過了行人道，直接摔進公用自行車堆裏不省人事。
“嘶——”光是看着就覺得腰要斷了一樣，尉遲紀頗爲後怕地看了一眼外孫，但同時他也開始疑惑，以這樣的速度飛出去，不說內臟大出血，腰椎骨肯定是完蛋了，可醫生確診是隻脫臼了一邊肩膀，也確實，剛見到李想的時候，看他睡得那麼憨，而且一點痛苦的樣子都沒有。實在難以想象他剛出過車禍。
李想一般在睡覺時都會咬牙切齒的，但今天他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沒有夢境世界的煩惱，不用和天鵝絨雙人組扯淡，也不用和新月調情，單純是在進行意義爲休息的睡眠。
如果付出的代價不是那麼大，就完美了。
不過相比昨天那個連慶功宴都開不了，只有三四個人擔心他的狀況，現在至少有一大羣人圍着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感到舒服一些。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