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月十六日 於地上夢境
可就是這樣的人類，依舊有着勇敢、善良等閃光點。
“我覺得那瓶藥已經保不住了。”李想右手持劍，略有些彆扭地盪開了陰影那巨大舌頭的撲擊，覺得面對這種大型敵人單手果然還是缺了點力氣，也少了一分靈動。
畢竟他是速成的戰士，資格雖然說是老戰士了，但即使是被魂強化過的身體，也不可能繼承其主人的經驗。
說到底狼大劍的能夠使用的劍技並不豐富，因爲沉重的劍身完全不可能像刺劍那樣翻出花來，左手的匕首配合不足，威力也就打了折扣。
陰影人之膿也如同喪失了理智的那些傢伙一樣，除了發出意義不明的嚎叫之外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它猛地將碩大的頭顱當成鞭子砸下，這是最沒有新意卻十分通用的攻擊方式，砸擊地面飛濺起的柏油碎塊堪比子彈，打在李想的劍脊上，發出讓人頭暈的嗡鳴。
“麻煩的傢伙。”猛地後跳出去，李想用已經半殘的左手扯出之前得到的紅藥瓶，顫顫巍巍地塞到嘴裏，之後一口將精美的瓶頸咬碎！
混合着玻璃碴子的藥液順着喉嚨滑下，很快地滋潤了他的身體，沒有面板的數據，無法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恢復了多少體力，但毫無疑問要比剛纔強多了。
可惜，百分之十的身體組織恢復只是將李想碎掉的肩胛骨拼了回去並治好了他的內傷，沒有讓已經錯位的部分歸位，現在他的右臂還是處在一個半脫臼的狀態。
“麻煩了。”漫長險惡的黑魂之旅中，只用單手戰鬥當然也是有過的，但如此龐大的敵人，少了幾分技巧和力量，根本就無法撼動。
幸好初火時刻在燃燒着，劍鋒帶有火焰和神性，即便力量不足，每次還是能將對方逼退，只是無法造成決定性的殺傷。
此時的趙高已經逃到之前李想來時看到的地鐵口附近，隔着兩百多米觀察着李想和那怪物的戰鬥。
在這個有着勉強算上流身份的小市民眼中，名爲深淵監視者的英雄會陷入苦戰完全是因爲自己。
他之前其實隱隱意識到了自己心態扭曲的狀況，但沒有及時改正，才釀成大禍。
以及，對傳說，超現實的熱切和好奇是每個人都無法避免的。
英雄的戰鬥怎麼可以沒有人們熱切的注視呢？哪怕是自己這樣卑劣的人，也要爲英雄加油纔是——
“加油！”他這樣高喊着。
但是正被李想劍上的火焰威懾的陰影人之膿捕捉到了他的聲音，閃爍着深淵色澤的瞳孔突兀地一轉，注視向趙高。
“呃！”被那樣狂亂且深沉的東西注視着，趙高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整個人都噎住了。
“嗥！！”
人之膿咆哮了一聲，先是推離李想，隨後巨大的蛇頭杵在地上，猛地以那肌肉一樣的彈性結構跳了起來，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從李想的頭頂越過。
“完蛋！”李想很快意識到對方想要跨過自己，先去攻擊趙高。
儘管很感動，但現在他嚷嚷實在是添亂。
“唰！”
很可惜，即使李想緊跟着起跳，狼大劍也沒有劃到人之膿一根毫毛，人類極限的力量賦予他的彈跳力也不過才兩米左右，實質上已經非人的人之膿則能利用一身比肌肉更有力的“黑泥”輕鬆跳至半空。
“轟！”人之膿落地之後完全不管身後緊追而來的李想，甩動着蛇頸奔向趙高，那奔放的速度簡直要趕上獵豹了。
深淵監視者大人甚至不能切出副武器做遠程攻擊，他極低的信仰和智力也無法負荷無載體瞬發的奇蹟和魔法。
眼看趙高僵硬住的身子就要被人之膿碾碎，李想急眼之間將狼大劍直接投擲了出去！
“呲！！！！”
熱刀子切肉的聲響令人心情愉悅，人之膿狂嘯着跌倒了，碩大的蛇頭上，狼大劍帶着神明的火焰，持續地向着它內部熔入。
失去了主武器的李想飛快地上前想要把狼大劍拔出來，但因爲火焰刺激而更加狂暴的人之膿甩動着它其他部位的觸鬚，像鋼鞭一樣，將接近的李想抽飛。
趙高也被那暴亂的觸鬚波及到，只是看起來極輕的一下，就把他拍暈了過去。
“拿不回大劍的話——”李想擦着因爲塵土而無法睜開的眼睛，表情凝重。
因爲離開了主人，初火的力量無法持續施加在狼大劍上，劍身冷卻下來，被灼燒的人之膿也漸漸減少了掙扎。
並不是因爲它快要斷氣了，而是沒有了火焰的加成，嵌在它頭上的鐵劍只是製造了一個小小的疤痕而已，不值得它上下翻騰。
李想沒有了主武器，又裝備不上其他主武器，陷入了相當大的危機。
“這種不人性化的設定究竟是怎麼搞的?”
將匕首取出，李想神色陰沉：“又不是遊戲，爲甚我不能用其他大劍？”
狼大劍似乎綁定了他的右手一般，自他覺醒了亞爾特留斯作爲人格面具之後，其他的主手武器在主動拒絕他，包括那些凡物的武器，都不能從納物袋中取出，只有匕首、法杖、聖鈴和盾牌可以裝備。
就好像註定孤獨的深淵漫步者一樣。
“就算只有匕首……”李想咬了咬牙。
初火的火焰點燃了匕首，這柄匕首是一位說不上是好友的賊人送給他的，每個輪迴中，他都會爲了報答李想的救命之恩而潛入各種危險的地方盜取寶物。爲了心安，李想在查過攻略之後，絕對不會讓他出去送命。
與長文清戰鬥的過程中，他用的也是這把武器。即使破損崩碎了，過一段時間也會自動恢復，非常神奇。
當知道那個世界真實存在之後，李想心寬了，他認爲自己矯情的行爲沒有錯，多少算是救了別人一命。
現在，他需要用這把刀子再去救一個人！
我要撕裂你這個畸形的混蛋。
“……”就在李想頗有些決絕意味地準備撲上去時，他的腦袋裏突然傳來一陣悠遠的聲音。
“汝需用匕首——刺穿汝之心臟。”
“啥？”李想聽到那聲音後感覺莫名的熟悉。
“你是誰？是在慫恿我自殺嗎？？”他疑惑地在腦海中問道。
“不刺穿自己，無法釋放汝之人性，吾需要人性，方能幫助汝。”
“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李想聽着那聲音，聲音似乎疲憊，孤寂，但——
充滿了堅定與決心。
“吾即汝，汝即吾。”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李想心臟猛地顫動了一下，時間都彷彿減慢了。
有一種滿溢的力量似乎要從胸口爆裂而出。
“這是——！”李想驚喜地叫道。
“然也。”低沉的聲音漸漸清晰：“吾將助汝一臂之力，但請謹記——”
“吾等身後，即是深淵。”
“唔！啊！！”
李想鼓足了勇氣，按照那神祕聲音的引導，將匕首刺進胸口！
並沒有想象中的劇痛，而是心臟猛然躍動起來，那種磅礴的力量，終於解放一樣從胸口溢出！
不死人的體構破裂，李想刺入匕首的位置噴射出一片飛灰，夾雜着初火的火星，隨後就像燃氣一樣，猛地炸裂開來。
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東西。
爲什麼亞爾特留斯不會以人格面具的背後靈形態出現在他身後，爲什麼他只能使用狼大劍這一把主武器，爲什麼亞爾特留斯會選中他作爲傳承者，以及之前深淵監視者們真正寄託於他的使命。
都在成功喚醒人格面具的瞬間得到解答。
炸裂開來的不是他的血液和內臟，而是熊熊燃燒的深淵之火，神性的火焰燃燒人性，人性的火焰反噬神明、同時也在燃燒自身，展露自己丑陋但真實的慾望——
這就是深淵！這就是自人類黑暗之魂所誕生的東西！
初火居然感受到了恐懼，她在李想的體內瑟縮着，顫抖着，代表深淵的黑紫色在此時是如此奪目，甚至蓋住了神性的火光，將那些橘黃色的火焰卷食一空，用以壯大自身。
人之膿居然完全不敢動，在絕對質量大於一切的深淵造物中，眼前人類身上忽然爆發出堪比深淵大蛇的恐怖氣息，徹底打散了它的進攻慾望。
“PE——”李想輕張嘴脣，念出了那個中二時期，朝思暮想的單詞。
“R——”
“SO——”
“NA!”
“PERSONA——!!!!!”
“甚好。汝之決心，吾瞭然也。”那聲音更加近了。
人之膿似乎被李想胸口噴涌出的黑紫色火焰所壓制，它向後退去，但火焰突然捲來，將它頭上嵌着的狼大劍拔了出去，甩回李想的面前。
當深淵的色澤散去，李想重新握住了狼大劍，將其扛於右肩，扎着弓步以穩定身形，左手依舊低垂着，身上漂亮的唐裝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最爲熟悉的狼騎士盔甲。被頭盔覆蓋的面孔難以看清，但透過陰影直視，他瞳孔中閃爍的猩紅光輝如同鮮血般奪目！
在他的身後，一位遠比他高大的騎士以更加深邃的目光盯着深淵的產物——兩人此時的動作，簡直如同刻意複製出來的一樣。
“亞爾特留斯——！！”
李想高喊道！
他猛地踏步向前，揮出一劍，身後足有五米高的亞爾特留斯也同時跟着他做出了揮舞的動作！
比李想手中狼大劍更長而寬的超巨劍將人之膿的脖頸一劍砸成了漫天黑泥，恐怖的力量和速度甚至沒有讓它倒地，就把上半身的污穢全部削去！隨後李想揮出的劍風化成了深紅色的火焰，潑灑在人之膿人形體的下方，將它的身體點燃，併發出噼裏啪啦的油爆聲。
“亞爾特留斯！！別留一點殘渣！！”李想如此命令道，變成猩紅色的眼睛裏燃起毀滅的慾望，讓俊俏的少年看上去如同魔神。
“轟！！！！！”巨大的騎士猛然躍起，攜着自身龐大質量和下墜力道的大劍再次砸下，將已經殘破不堪，甚至無法發出哀嚎的移動污穢，連帶着周圍的地面、一起化爲塵埃。
四散紛飛的人體組織和黑色蠕動的肉質，足以把大部分普通人嚇暈過去，趙高還是很幸福的，至少他早就暈過去了，不會再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哼，哼。”看着被自己一擊砸得支離破碎的馬路，李想揹負起狼大劍，左手捂着腦袋，深深地彎下腰去。
他笑得無比開心。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如同一個瘋子。
“這就是人格面具的力量嗎？我感覺我開始喜歡這個瘋狂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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