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八月十九日 於尉遲響宅
然而餐廳裏颳起的一陣西伯利亞及北愛爾蘭聯合寒流告訴他——兄弟你想多了。
“請問您要喫點什麼呢？”蕾佳滿面笑容地問道。
“列巴。”尼雅語氣生硬地說。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李想，但馬上回過頭去，不給後者反應的機會。
“今天的尼雅感覺和以往差距很大啊……果然是因爲在夢境裏經歷了很多事情的緣故嗎？”
三個小年輕的內心戲一如既往地足。
“蘇聯的麪包嗎？”蕾佳動作遲滯了一下：“抱歉呢，民女不會做。”
“普通的烤麪包當然是可以的，但是做出蘇聯特色的大分量……”她表示爲難。
很少見優雅的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很有趣。
尼雅嘴角微微上揚：“那就不勞煩了，油條也可以。”
“是。”蕾佳很不甘心地鞠躬道。
似乎下棋時輸了一手一般。
蕾佳轉身離去後，尼雅的臉上充滿了名爲“暢快”的情緒。
李想表示根本不懂這兩個妮子在較什麼勁。
“主人，感覺尼雅小姐非常開心的樣子？”慧慧輕輕啄了下李想的手。
“大概她是那種期待生活能刺激一點的人？就像原來的我？”李想不確定道。
“尉遲響。”尼雅拄着頭，用不似往日的輕柔聲線說：“咱們繼續剛纔的話題，你居然真的是個神眷的超能力者？”
“與其說是超能力者……”李想無力地按着太陽穴：“夢境中的超能力又不能帶進現實，唯一的好處是我的身體機能得到了較大的提升。”
然而代價是每天當苦工而且累得要死，一個好覺都睡不上。
“只存在於夢境中的英雄嗎……”尼雅似乎理解了，點點頭坐回去：“之前幹掉的那個婊子……就是我人格的陰暗面，被你稱爲陰影的傢伙……”
“我的夢境會恢復正常？”
“按例，是的，但目前我也無法保證你是否有脫離夢境世界的糾纏……”他攤攤手：“如果沒有，晚上我還是會回到那個艹蛋的世界中，體會被大炮狂轟濫炸子彈穿刺的感覺。”
“所以，你之前都是一個人在戰鬥？”尼雅捏着拳頭：“爲什麼不跟我說？”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會信？”李想翻了個白眼：“我之前有搞定過兩個這種扭曲的夢境，其中一個在毀滅的時候夢境主人在幹嘛我都不清楚，他本人更不可能知道我在他的夢境裏幹了什麼。”
“第二個，就是侵蝕度非常高的夢境了，它已經能影響到現實。”李想呱唧一下拍在桌子上，很沒有形象地喃喃道：“就是我被撞的那天，我被強行拖進去了，才從你面前消失的。”
“感覺你確實很辛苦……”尼雅嘴角抽了抽，她終於明白爲啥李想一整天都是那幅睡眠不足的衰樣了。
“是啊，很辛苦……”李想瞅着尼雅，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的陰影居然能扭曲成那副模樣，幸好她跟你本人一樣愚蠢，否則我調查、計劃斬首行動再到實施可能要一直拖到新月之夜，那就非常不好辦了。”
他有一種猜想沒說——就是尼雅的陰影可能被德軍俘虜了，但黑公主的出現讓這種猜想破滅的同時還差點把李想的下巴驚脫臼。
果然人心生成的世界中，什麼詭異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對啊，幸好她跟我一樣愚蠢。”即使是被李想嘲諷，尼雅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她只是很認真地盯着李想：“喂，尉遲響，我一直有個問題：你是不是失憶過？”
“…………”李想猛然一驚。
“你能看出來？”
果然，人性的流失帶走了他和尼雅之間的一些記憶。
“是的，我確實失憶過。”李想悶聲道。
“驅動那股強大的力量——也就是我的人格面具會付出自身的情感、記憶作爲祭品。”
不知爲何，尼雅可以從現在趴伏在桌上的李想身上聞到一股異常滄桑的氣味。
“沒辦法避免嗎？”尼雅似乎異常關心這個問題。
“有，不過是時效性的。”李想爬起來：“不用擔心，以我的戰鬥力，就算沒有人格面具，應付一般的陰影不是問題。”
“……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尼雅目光閃爍：“比如你爲什麼會被我叫成公主……”
“還記得，就是……”李想剛開口，就愣住了。
對誒，他到底是怎麼獲得這個外號的？？
按理講就算年紀小了點，這種比較上口的外號來源，應該不會忘記纔對。
“你……”尼雅咬着嘴脣，陷入了沉默中。
看來是丟失了和尼雅之間非常重要的一段記憶。
李想也不知道怎麼繼續談話，兩個人就這樣互藏心事，直到蕾佳端着炸好的油條進入餐廳都沒有再交流。
“請用。”蕾佳優雅地彎下腰。
“唔，我不客氣了。”尼雅首先下手，抓着油條就啃起來：“炸得剛剛好，挺軟乎的，小女僕你手藝不錯嘛。”
“承蒙誇獎。”
這頓飯勉強還算是和諧，但在李想看來，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早餐過後，尼雅在蕾佳收拾碗筷的過程中捅了捅李想的腰，並抓住他的右胳膊，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來客廳。”
“哦。”李想回過神，被尼雅拽着一路走到外堂廳。
“什麼事，尼雅？”
“李想。”這次她居然換了一種稱呼，令李想心臟猛地漏了半拍。
“你……”
“我，斯捷潘，曾經是你最好的玩伴，也多次受你恩惠的可憐姑娘。”她輕嘆：“可能你已經記不得了，我會好好地把以前的記憶幫你捋一捋。”
………………
斯捷潘年幼時，她的父親約達弗·斯大林，爲了讓她擁有更高的外交地位，將她送來大唐學習，機緣巧合下，與當時貴爲敬德公之孫的尉遲響成爲了玩伴。
敬德公低調的爲人與經營，讓尉遲響的曝光度不高，受到了很好的保護，即使是現在，都很少有人知道敬德公還有個外孫。
尼雅和李想的關係非常之好，兩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就只有對方一個朋友。
李想“公主”的綽號，源自尼雅和李想之間的一段趣事。
九歲那年，約達弗就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尼雅的軍事素養，以及堅韌性格了。
不，或者說更早點的時間裏，約達弗就已經開始把尼雅當成男生培養，不給她毛絨玩具，只提供武器模型，軍棋，以及塑料刀劍，禁止她接近那些軟弱的小女孩，甚至連一般平民女孩的洋裝、裙子，都不會買給她。
但無論怎麼被教育，小姑娘愛漂亮的天性還是無法避免的，她喜歡洋裝，喜歡得不得了，也喜歡泰迪熊——那種新英吉利資本主義者的墮落玩具。
她總是會對身穿洋裝、裙子的唐人姑娘，還有其他國家大使的女兒投去羨慕的眼神。
這讓天資聰慧的李想注意到了。
“娘！我想要泰迪熊！”寡言且對玩具沒有表現出太多興趣的李想突然提出這種請求，尉遲嫣心花怒放，爲他買來了當時市面上最精緻的手工泰迪熊。
懷抱泰迪熊露出“開心”神情的男孩，“無意中”注意到了德意志帝國外交大臣女兒那身美麗的洋裝。
“那個小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娘，我能穿嗎？”
尉遲嫣在聽到自己兒子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但在轉頭看向兒子那張可愛到爆炸的臉龐後，不可避免地中了“魅惑”，開始瘋狂腦補，口水都差點流下來。
“當然啦！我家虎虎穿上一定超~漂亮！”
於是李想就變成了女裝大佬，被打扮得像個洋娃娃一般在尉遲府亂跑了一整天。始作俑者還一臉得意地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女兒”。
爲此李朋和尉遲紀差點被氣吐血。
但誰都不知道的是，這個洋娃娃在府中稍微消失了一段時間，並在府後花園的角落裏，將這一整套女孩朝思暮想的昂貴衣物和泰迪熊，都丟給了斯捷潘。
嗯，當時是秋天，爲此這個蠢貨差點感冒。
當李想那可愛到上天的形象出現在尼雅眼前時，年僅九歲的少女受到了嚴重的心靈衝擊。
不過，李想流着清鼻涕，只剩一套褲衩背心，瑟瑟發抖地將洋裝遞給她的時候，她感動到哭了出來——即使她的父親嚴令禁止她哭。
那是名副其實的公主唯一一次穿上正常女孩該穿的衣物——唯一一次！
尼雅也是從小就聰慧異常，她旁敲側擊，從尉遲嫣那裏瞭解到了事情的具體過程，結果更加感動了。
但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表達謝意，口中一直叫自己的玩伴“公主”，希望藉此表示親暱。
“以上，就是不怎麼討喜的姑娘——斯捷潘和失憶公主大人之間的故事。”尼雅長出一口氣，彷彿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原來您和尼雅小姐還有這樣的過往嗎？”慧慧神色微妙。
“我在糾結什麼呢，早些向你道謝就好了。”敘述完畢的尼雅，在李想懵逼的注視中，一把扶住他的下巴，將比自己稍微低一點男孩的脣瓣奪走。
“唔！嗚嗚嗚嗚嗚！！！”被突然強吻的李想就跟被按在板子上的鯉魚一般撲騰着。
“呼哈。”尼雅眼神迷離地抽開嘴脣，她從來沒想過，玩伴的滋味如此美妙。
“呃，呃……”李想眼睛轉着圈，感覺世界都顛倒過來了。
“……艹。”慧慧沒有說話，但這一瞬間她的鳥瞳中閃過的光芒似乎全是殺氣。
“已經想通了，不管你的初吻是誰的，我就當它是我的陰影的吧，反正那也是我的潛人格。”尼雅抿了抿嘴脣，在李想剛要開口的瞬間又把嘴磕了上去。
“嗚嗚嗚嗚嗚！！”
於是，李想整個人都變成了紅蝦米，也不知道是憋得還是羞恥得。
“第一個，是晚了八年的謝禮。”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其中偶爾透出的波光撩得李想渾身發軟：“第二個，是感謝昨晚的英雄大人。”
她放開李想，但那滿面紅光的派頭襯托李想已經快癱在沙發上粗氣連連的表現，怎麼看都像個終於把瑪麗蘇追到手的霸道總裁。
當然，這一切都被慧慧看在眼裏，而不巧的是，蕾佳正拿着抹布走出來，正好撞上了兩個人擁吻的一段。（實際上是強吻）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空洞了，銀藍色的眸子裏滿是深邃。
“……”剛回過神來的李想一轉頭，整個人就跟被關進冷櫃裏一般打起擺子來。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啪嗒一聲，玄關處藏着的尉遲嫣弱弱地看了一眼被自己不小心踢開的鞋子，趕緊換上笑容對三人打招呼：“呀？早上好虎虎，尼雅，還有——小蕾佳？”
“……娘。”李想僵硬地問：“您藏在那裏多久了？”
因爲被尼雅強吻的關係他的氣機感應暫時失效了。
“嗯，大概是你被強吻前的幾秒？”她有些不確定地點着嘴脣，但那揶揄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氣人：“原來虎虎你喜歡被強吻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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